第二十章 血染雨花台（二）

趁着夜色掩护，大部队已经摸到敌人面前，准备发起冲锋，随着炮兵向敌人展开一轮炮击，冲锋号响起，主力部队向敌人占据的阵地发起突击。

第三营步兵连冲在前面，双方接近开打，枪声响起一片，但是他们并没有前进了多远，就被敌人火力阻挡在原地。敌人利用天黑之时的那极短的时间，已经用铁丝网在其阵地前沿封锁拦截，显然已经做好了防备。

冲在前面的士兵攻不上去，双方士兵互扔手榴弹，前排的官兵们牺牲了不少，后面的人前赴后继补上去，想竭尽全力冲破敌人的封锁线。

手榴弹在人群中炸开，敌人的轻重机枪一同开火射向我军，所有人都不得起身。步兵七连仅有几挺轻机枪，机枪手也并不能很好的发现敌人的位置，他们只能朝敌人暴露的火力点以及移动的黑影射击。一排的黄永生打光了两个弹夹，在副手帮机枪换子弹的时候，一同被敌人火力命中而牺牲。趴在山岗上的士兵们只能看到穿梭在夜空中的子弹从头顶发着光芒呼啸而过，士兵们周围没有什么很好的遮蔽物，有的人只能依靠队友的尸体来抵挡弹雨，隐蔽自己。

敌人用了照明弹，冲在三营最前面的七连在敌人的机枪、手榴弹、掷弹筒、迫击炮的打击之下，进退不得，伤亡惨重，很多士兵死的非常惨烈。

机枪排的射手在这样的战斗中非常的危险，敌人能从枪口的火光中发现射手位置，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子弹，吴祎交待过各班长切记打一下必须换一个位置。然而，一班长还是牺牲了，只能由其他射手顶替空缺。在黑夜里他看不清弟兄们的位置，几挺重机枪相隔得又远，而且没有战壕可以掩护，他只能匍匐在乱石上，每爬动一步，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各班乱了指挥，吴大军和杨耀华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在一片混乱之后吴祎就找不到他们了。

同样，敌人的机枪手也被同僚们击杀了不少，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在只有一丝光亮的黑夜里谁也看不见手榴弹何时已经飞到身边，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征兆人就已经被弹片击中，负伤之后的人甚至还不止一次被炸中。

余鸿营长亲自带领后面的连队冲到铁丝网边上，同伴们纷纷倒在了那一片阵地上，眼见他身边的机枪手也阵亡了，他把战友的尸体移开，拿起轻机枪，命令那个副射手换弹，然后他疯狂地向敌人开火。我方一部分队友跃过了那道破烂不堪的铁丝网，可却一一被敌人火力击中，失去重心的身躯从半空中狠狠砸落到地上。

余鸿营长在混乱中身中数弹，机枪哑火，身边的副手大声喊叫着：“营长！营长！”在他正打算将其拖离阵地救治的时候，也被敌人的流弹击中而亡。

身后赶来的卫兵们，拼着命一边开火掩护一边由人将营长拖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可是余鸿已经牺牲了。

战斗进行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军吹起军号，撤出阵地。有很多重伤员根本无法组织抢救，只能将其遗留在火线上。吴祎和两个士兵将一班的那挺重机枪扛了出来，有个士兵还在撤出途中腿上中弹，只能剩下吴祎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挪动着那挺沉重的重机枪后撤，好在最后终于还是成功了。

等他俩扛着重机枪回到三营原来阵地上时，大部分人都已经成功撤回来了。

杨耀华、陈德堂、吴大军都已经先回到了，队伍重新集结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排长，他们一个个似乎忘却了他们的悲惨遭遇，又好像重新感觉出一丝惊喜。

“排长……排长……”他们一个个叫着他，他们的脸上明明看起来想哭，但却又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

冲在前面的步兵连还有不到一半的人活着撤了出来，他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不愿意说话，坐在战壕边上。三营有很多班长、排长就在刚刚阵亡了，还有七连的连长邓炳新，他牺牲在铁丝网边，尸体留在原地。有几个士兵将余鸿营长的尸体抬了回来，他们把他放在一块石头上面。

吴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他飞扑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身上已经没有余温，吴祎跪坐在地上，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哥！所有人还在家中等你回去呢，为什么你就死了呢？”吴祎哭着，喃喃地说着。

韩宪元团长带着团部的人到来了，对于这个他的同乡与校友以及多年的老部下的牺牲，他心中有诸多说不出的痛楚，他说：“我们的仗还要打下去，活着的人，还要坚守我们面前的这一道阵地，从现在起，团部所有人包括我，立刻进入战壕，一定要把敌人阻挡在我们的阵地之外。军人，理应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假若我战死，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的弟兄，就请把我埋在脚下的这片土里。”

韩团长让士兵们将余鸿就地安葬，吴祎起身加入他们几个挖坟坑的人中，他亲手帮余鸿堆起一座坟头，朝向南边。团长率领身边的官兵们向余鸿敬了个军礼，所有人都大哭。

韩宪元又让士兵们在余鸿旁边挖了个坑，叮嘱手下的弟兄们，在他死后，将他埋进去。

夜空中的月亮只有残缺的半边，照耀着这群壮士。官兵们没有过多的交谈，他们一个个静静地坐着，黑漆漆的环境里没有人能看清彼此脸上的泪水，他们只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冰凉以及胸前的那一团热火，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已经再没有退路了。

吴祎将各班的重机枪定好摆放位置，检查完设备与弹药还有水箱，他分别跟吴大军、陈德堂等等射手拥抱一阵，最后他坐到杨耀华的身边，两个人挨在一起抽着烟，没有说话。人的心剧痛之后就不会再痛了，代替的是清晰的头脑与灵敏的反应，本能的潜力这一刻在他们身上迸发出来，即将突破极限。

524团部就设在第三营的阵地上，团属所有文武，一律拿起枪，等到天一亮，全体人员准备与敌人做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