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泥沼（八）

由于缺乏利用价值，他们只能自己找食品车讨饭，抱不上志愿者大腿。见到索仲武后，有人吓得浑身哆嗦，也有人露出贪婪目光，想要向这位新面孔学习，也窜到车顶搭便车。

但索仲武可没打算找旅伴，狭窄车顶也挤不出第二个座位，无论是谁靠上来，他的应对方式都是亮出泰瑟枪，赶狗似地直接撵走。

“我有正经事要做，”一路上，他都在用这段台词恐吓流浪汉：

“等忙完了，肯定回来提携你们。但现在还早得很，专心领饭去，吃完赶紧走人！”

游民对此反应不一，朝他破口大骂的有之，吐痰诅咒的更是有之。不过，第三批流浪汉的头头倒是很有意思，他先是高举双手表示没有敌意，接着又抬起秃顶癞痢头，好奇地向索仲武问道：

“是啥正经事，**？我也能入伙么”

“能。你们都能入伙，但是接下来得帮我一个忙。”索仲武坐在厚厚的凉钢板上，只觉得春风得意，连对方的龋齿都变得顺眼不少：

“等着吧，马上就有大新闻，到时候记得帮我传话，就一句，传得越远越好：从今天开始，拉伊港正式变天啦！”

癞痢头礼貌地笑笑，随口说了句“祝你好运”，然后就像躲疯子似地远远躲开。他的同伴纷纷出言嘲讽，有人还故意行了脱帽礼，充满讽刺意味地把索仲武称作“领主大人”。

食品车倒是非常安静，对此不予置评，在之后的旅途当中，更是完全无视了索仲武。它不再晃荡，也没有故意拐弯，而是以电动引擎能达到的最大功率，沿哈勃街一路开到货运港口。

这块被混凝土墙包围的长条区域，便是拉伊港唯一生气勃勃的地方。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沉闷的汽笛声，散货船、集装箱货船仿佛一条条巨鲸，缓缓驶进防波堤围出的大水坑，桅杆刺入云层，就像大规模轰炸过后，残存下来的烧焦树干。

这地方是新约克港的小兄弟，夹在伟大船长岛与海岸之间。索仲武用手机查了XX百科资料，发现拉伊港是近百年来建成的无数分流港口之一，基本上只吞不吐，做的都是进口货物装卸工作。没办法，超级城市每天都在膨胀，就算食品、饮水能用本土产品解决，日用消费品却是个无底洞，靠北美一国绝对填补不了，只能花钱从那个工业大国输入。

如果是21世纪的港口，像索仲武这样的外来劳动力，大概还能找到扛大件、开叉车之类的工作糊口。但24世纪的失业率高的吓人，装卸流程更是极度自动化，别说卸船机、起重机这些从事重复劳动的机器了，连拖船都基本实现了无人化，最多留几个维修工程师应付玩意。

索仲武既没有工科文凭，也没有安装任何改造义肢，哪怕应聘搬邮包的临时工，都会被领班直接轰走。根据他搜索的数据，现在的新约克城，一个就业岗位平均有二十个失业者争抢，没抢到的那些人，运气坏的便会沦落到“露天行宫”，运气好点的则会——

则会愁眉苦脸地站在隔离墙角，看着无人食品车缓缓驶来。

离着老远，索仲武就看到了这群失业者。他仔细数了数，发现等在前面的共有二十五人，至少三分之二装着改造肢体。有几个人背着五颜六色的大塑料袋，一看就是想兼职捡废品，还有几个人穿着吊带牛仔裤，像是舍不得过去的蓝领身份。改造程度最深的一个老黑人，正捧着锈迹斑斑的义手，满脸忧心忡忡，不知道是想借钱修理，还是干脆卸下来卖掉。

有三名，不，四名“注册志愿者”盯着他们。就像索仲武之前猜测的那样，志愿者们都是带武器上岗，而且还不是匕首之类的小打小闹，全是正经的长枪短炮：

失业者队伍两端，各体验一人手持AR-290半自动卡宾枪，食指像模像样地贴着扳机护圈；队伍侧面，另有一名“志愿者”步行巡逻，她除了背上的泵动式霰弹枪，手里还有一根颀长的农场赶猪棍，尖头“呲呲”冒着蓝色电火花。

至于这伙人的领队，则是懒散地靠在墙上，流里流气地拿脚跟撑住地面。两把镀铬的点45口径仿古手枪，一左一右地插在他的腰间，离着老远就能瞅见耀眼闪光。与哈里斯堡的街头帮派相比，这帮人的武器明显强上一个次元，无论外表装饰，还是零售价格。

当然了，光有利剑还不够，坚盾也得跟上。“神圣之箭”等乡镇帮派，就是在这方面远远落后潮流，所以日常火并完全不上档次，动不动就重伤乃至死人。

拉伊港的“社会人”，就不会碰到类似问题。虽然没有SWAT小队的全封闭防暴铠甲，但四名注册志愿者，却也弄到了易趣网上的最高档护具。除去领队之外，另外三人都戴着第九代FAST头盔，步行巡逻的那位女士，更是把左耳模块换成了昼夜光电观瞄系统，甭管有没有用，至少看上去足够拉风；

附带单兵携行具的防弹胸甲，四人人手一件。领队还额外加装了龙虾壳式甲裙，巷战数码迷彩瞧着就高大上。护肩、护膝、护喉等部件，他们同样是全部配齐，要是跟敌对帮派隔街对射，在通用机枪、手榴弹缺席的情况下，撑半个钟头不成问题。

穿这些装备走在街上，那当然是非常之拉风。不过，索仲武比他们更加吸引眼球，尤其是主动站在车顶，冲人群热情打招呼的时候。“喂，朋友！”他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充分发挥前侦察兵的演技：

“我来入伙啦！这以后，跟你们就是一条道上的啦！”

领队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地上。“什么吊毛灰，给我停——喂，你们先等等，别忙着掏枪！”他回过头去，冲自己的手下呵斥道：

“迪迪，红六，看好那群罐头，别让人跑了！硬壳，硬壳！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这......把这位伙计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