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叹息之墙 （二）

等到了超级城市，他们别说是临时工作，连义工发放的救济餐都很难抢到。用不了几周，这些人就会全家沦落到贫民窟，然后被各路帮派用作工具，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环境就是这样。一个没根基也没钱的外来穷人，想在超级城市出人头地，除非是天降一个长腿叔叔......等等，长腿叔叔？】

索仲武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一个被长期忽略的明显事实。他之前一直没有转换思考模式，虽然身怀特殊能力，基本上还是用普通人视角看问题，直到此时此刻，才在无意间转过了那道弯：

超能力除了让自己隐身，给别人洗脑、帮伤员治疗之外，其实还有无穷多的用途等待开发。譬如说，他完全可以把旅伴们啃的冷三明治，变成热气腾腾的新英格兰龙虾卷；更进一步干涉个人账户，当然也没问题，他眨眨眼睛就能让全车乘客存款翻番，这辈子彻底跟贫穷说再见。

如果想玩把大的，索仲武还可以让乘客们与金融精英交换身份，真正的把奴隶主变成奴隶。【小镇穷人跑去交易所呼风唤雨，吃人不吐骨头的华尔街之狼，反倒蹲在街头吆喝“给我零钱”。这情景想想都刺激，如果拍下来发到网上，肯定能吸引——】

索仲武咬牙停止联想，嘴角轻轻抽搐。他又回忆了之前的失败，那种被超级版主粗暴封禁的感觉，真是过多久都忘不掉。摆在眼前的事实非常明确，除非那股更强的力量消失，否则他永远做不到随心所欲，无论用超能力造成多少改变，都会被瞬间打回原形。

在别人手掌心跳舞，那滋味实在不好受。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是构建在0与1之上的虚拟乐园。就算强大力量不出手，由着索仲武修改居民身份，结果又能如何？他当然可以熬夜加班一整年，把所有人变成亿万富翁，或者更进一步改造成超凡圣贤，可他再怎么折腾也影响不到现实世界，跟玩“行星在线”没有任何区别。

揭伤疤从来没法让人高兴。尤其还是自己揭自己的伤疤。索仲武越想越郁闷，肚皮也不争气地发出了声响，但车厢里这个环境，却又让他没有任何进食欲望，连饮用水瓶都懒得旋开。【还是得想办法出去。到华府后，第一要弄清楚谁是幕后黑手，第二要找到出去的门路。两星期了，不知不觉，都被困在这里两星期了！】

之前无暇顾及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释放出来。索仲武开始想念战友，弗朗辛、郑卫国，还有跳帮连的同志，他们肯定在为同袍着急，宁可拆了空间站也要救人。**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领导面孔，现在居然也变得亲切起来，他也许是个缺点满满的烦人上级，但毕竟是自己人，既熟悉又能信任的自己人。

【这些天，司令部应该没少开会，救援方案打印的比山还高。同志们肯定也在冲击防火墙，之前那几次灵光一闪，说不定就是他们出手帮忙。对，一定是他们帮忙！】......

想到这里，索仲武顿时感到心底一股暖流泛起。但福祸总是互相纠缠，兴奋感刚刚过去，蛰伏许久的焦虑便探出脑袋，伸出尖利的爪子猛抓猛挠。索仲武开始感到着急，恨不得把慢吞吞的大巴变成空天飞机，一秒钟内飞到花生屯；接下来又变得怒发冲冠，对幕后黑手与狗腿子们充满憎恨，直接手撕都不解气。

【把老子绑进这个鬼地方，而且完全不说明原因。整整两星期，不出面帮忙也就罢了，到处拖后腿又算怎么回事？等着吧，老子就在车上养精蓄锐，等到了花生屯，非把全特区拆了不可！】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几个钟头以后，他就提前得到了一个收拾联邦爪牙的机会。至少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当天中午，大巴本来要停靠斯泰特莱恩度假区。但又老又胖的拉丁裔司机，却在看到路牌时突然挺起腰板，毫无预兆地来了个急刹车。

车里顿时一片哀声惨叫，碰撞声不绝于耳。尽管所有人都绑了安全带，可是惯性太过强大，不仅把手机抛洒一地，还让两名乘客撞的鼻青脸肿。抱怨与咒骂顿时响起，有位中年妇女更是对着司机歇斯底里大喊，但她半分钟后就乖乖闭了嘴，以闪电般的速度重新坐回座位。

因为正前方闪起了红蓝相间的警灯。以及电喇叭传来的严厉警告：

“ATF（联邦烟酒枪炮及爆炸物管理局）公务。司机及巴士乘客，坐好等待搜检！”

那声音经过了电子加工，又高声又呆板，听得人毛骨悚然。接到这个命令后，胆小的乘客直接抱住脑袋，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也只是多花了几秒钟捡拾财物，东西到手以后，照样规规矩矩地坐回原位，把安全带一丝不苟地扣好。

很多人低声抱怨，比如那个大肚腩白人。但公开唱反调的一个没有，因为这些伟大而自豪的北美人民，很小时候就学懂了一个道理：联邦执法机构比市警、州警更加蛮横，一言不合真敢开枪。而且他们不在乎肤色深浅，碰上敢反抗的一律子弹管够。

整辆巴士，还能心情平静的也就索仲武了。“说曹操，曹操到。”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嘴角微微上扬，开始在体内悄无声息地积蓄力量。原本的旅行计划，看来又得临时调整，不过，ATF的装甲车明显比联邦快递货车给力，在被追兵击毁之前，开个几百公里应该不成问题。

他等着联邦探员上车，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但那边却是一点不急，按部就班地开始了搜检行动。小巧灵活的扑翼无人机，最先飞过来为主人探路，它们就像昆虫似地扒上车窗，身躯灵活扭动，一双双闪烁红光的光电复眼，不怀好意地向着车内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