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回溯者 （五）

说罢，多萝茜便粗鲁地切断通话，留下爱尔兰裔老头风中凌乱。接下来，她又特意转过身去，示意六位部下暂停工作。尽管完全可以同回溯者无声交流，但多萝茜还是清清嗓子，通过声带振动下令道：

“因为突发事件，你们必须加快工作进度。现在就去竞技场，以最高效率完成勘查。允许解除固定形态，立即开始行动！”

这些话是专门说给达拉勒听的。回溯者相当于高级仆役的工具，永远不会提出质疑。只见它们默默点头，然后同时松开手中的安全绳，仿佛电影中的法师一般浮在空中。引力无法阻止他们，物理法则也暂时闭上了眼睛，六名回溯者排成整齐的单路纵队，一个接一个飞进检修通道，消失在铁门后面的黑暗当中。

达拉勒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就像树懒一样紧紧抱住缆绳；右边那只义眼更是反复变焦，反映出主人的惊恐心态。“你们这是——怎么突然就，突然就飞起来了？”他冲出身边的一团团灰尘，先是慌张地四处张望，然后又看向了上方的明亮开口：

“女士，这是怎么回事？回溯者到底是什么属性，超能力者还是——差点忘了，还有角斗士，对，角斗士，为什么你要我们包围角斗士？他们是想闹事还是怎么着？”

“跟我下去。”多萝茜懒得回答这些问题，她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然而，达拉勒听了这句话，不但没有服从命令，反而把右手探到腰后，凶狠的表情活像野狼被逼到墙角：

“不，我不下去。摊牌吧女士，你们想把我怎么样？你们逼我下去，究竟是想做什么事情？”

“你将成为一名讲述者，见证我们的行动，传递我们的声音，如此而已。”多萝茜摘下安全挂钩，踩着几乎没有重量的空气，信步走向狭窄的检修通道入口。电梯井中弥漫着霉菌孢子，更有细小的飞虫乱窜乱撞，虽然和一秒钟前看上去没有区别，但背后却有数亿行指令正在激烈碰撞：

“至于角斗士，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很快就会向监工发起进攻。让你的同事应付吧，希望不要输得太难看，没几分钟就向我求援。你还在等什么，特别探员？赶紧荡过来，前特勤局特工，连这种程度的动作都做不到么？”

达拉勒.哈桑翻起白眼，用父母的老家话连声咒骂，中间还夹杂着对多萝茜的恶毒诅咒。有那么一秒钟，他似乎想要不管不顾地逃跑，远离这个充满诡异人士的诡异地方，但他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要不是上面有角斗士.......别让我后悔！”刺头探员连着两次吞咽口水，然后猛晃安全绳，仿佛人猿泰山似地荡向检修通道。特勤局的严酷训练，确实给了达拉勒好身手，让他有惊无险地一次成功。但普通居民、高级仆役与回溯者之间有着本质差别，再努力也无法突破天花板。

当达拉勒活像野牛一样喘着粗气，高举M1911A1手枪冲进奥米伽竞技场时，六名回溯者不仅已经开工，而且还是以一种效率极高、普通居民做梦也想不到的方式：将十指、手掌乃至双臂同时解散，化作无数根细小“触须”，直接从墙壁、地板乃至防弹玻璃读取数据。

前特勤局探员再次呆住，举着经典武器的双手，软弱无力地垂了下来。他这次是真被吓傻了，下巴差点摔到地上，植入皮下的电极，更是在情绪刺激下自主启动，将主人的二头肌与斜方肌同时隆起。

多萝茜看着这一幕，心中油然生出厌恶。她反复权衡再三，才没把达拉勒击晕。毕竟，眼下实在没空改写这家伙的记忆。

“你看到的这一切，都可以记录下来。”她一面处理回溯者传来的海量数据，一面调用竞技场的计算资源，整理出应对刺头探员的话语：

“对我们的不满，想写多少就写多少。但我们的做法不会改变，因为竞技场一案的嫌犯，只有回溯者能够追踪。”

“那个杀手，也是你们这种，这种——”达拉勒.哈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双腿的颤抖再明显不过：

“这种怪物？女士，回溯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如果你们个个都是超人，那我们这些探员，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你们不需要关心回溯者。就像你们不需要关注这个案子。至于你们的存在意义——”多萝茜拨动蓝牙耳机，一面监听各个执法单位的通讯频道，一面对刺头探员淳淳善诱：

“马上就能体现。不，现在就能体现。回地面去，特别探员达拉勒。炮艇机刺激到了角斗士，让他们提前发动了攻势。把我的这句话，原原本本转告你的上司：必须以迅猛行动震慑对手，用最短时间解决问题。这个地方已经流够血了！”

达拉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却没有马上离开。他东看看、西瞅瞅，显然是在构思告别台词。但电梯井上的开口，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爆炸，当即把他变得全身僵硬，生物眼与义眼同时转动起来。“这次算你赢！”他头也不回地跑向电梯井，同时还不忘记撂下狠话：

“但这个案子我会一直追！我们都会一直追！！别想就这么了事！！！”

多萝茜摇摇头，把这位闹剧角色扔到一边，继续从纷繁庞杂的数据流中，寻找神秘杀手留下的痕迹。这工作很像玩《沃尔多在哪里？》，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人物当中找到小沃尔多，不过她的视力远胜普通居民，神秘杀手也比卡通人物更加显眼：

那人很享受自己的恶作剧，足迹踏遍了整座发射井。他利用自己的高级权限，不仅把六位观众的记忆存储分区格式化，而且还更改了他们的属性，将这群新鲜出炉的失忆白痴，变成了接下来要上场的注册角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