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新的一天

清晨，五匹马开始叫唤，催促杨鑫起床。军号吹过二回了，战士们陆续走出营房，今天有事，不出操。

“别闹，让我睡会儿”，杨鑫在麦秆堆上翻了个身，眼睛是闭的。嗯，肋骨有些疼。管他呢，昨晚运动厉害，伤着腰了，今儿就找黑子哥炒腰花，他许诺过的。

“咴咴”，一匹黑马不满地鸣叫，嘴唇不停地咕噜。这马夫谁啊，没点职业操守，天都亮了，还赖床。

“啊，啊啾”，两只麦秆刚好伸入鼻孔，杨鑫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动静太大，五匹马吓得直哆嗦。

杨鑫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梦游”最利长寿，谁说的来着。咦，怎么睡在马厩。想起来了，他是新马夫。

来个“鲤鱼打挺”，有些日子没练了。

嘶，肋骨疼，第三根，昨晚打鬼子没伤着这。谁害他了？黑子哥么，没啊，他就敲敲脑袋。

杨鑫摸摸肋骨，感觉不好了，一觉醒来成了病号，虽然不怎么痛。凶手是谁，杨鑫下意识扫视四周，除了五匹马，啥也没有。

“咴咴”，黑马再次叫唤，使劲晃头，貌似说不是它干的，只是眼里有些东西。对，是冷笑。

马会冷笑，成精了。不对，是它干的，故意扮清高，想转移视线。该死的，不文明的就这德性。

不行，必须惩罚，今儿就让它呆着，哪也不准去。不学好的东西，比午城那匹黑马差远了。

杨鑫一清早跟马来气，寻思给它来个“下马威”，不是，“憋屈威”。鞭子都举起来了，赵黑子刚好赶到，气得差点动手揍他。小混蛋，那是陈旅长的坐骑。

“三斤同志，我代表营部，正式通知你，你被解雇了”，赵黑子一脸黑炭，身边一位老八路，脸色也不好看。

代表营部，解雇。一个小排长，代表什么营部，还解雇他，凭什么呀。

杨鑫没理赵黑子，牵着另四匹马，准备出马厩。四位肯定渴了，村外不有条河吗，给它们洗洗，顺带喝点。那匹黑的等会儿，先渴着，不是，先反省。

赵黑子不由苦笑，老八路脸上也很精彩，神勇的杨三斤还真是特别，怎么不识逗呢。

“傻小子，师长要见你，老安接你的班。真是，没点悟性”，赵黑子语气软下来，真想给他来一家伙。

就说嘛，黑子哥怎么会给他添堵，原来帮他推了苦差使，领他脱离苦海呢。

杨鑫立即舔着脸道：“黑子哥，你刚说代表营部，升官了么”，该升了，昨夜赢了都。

赵黑子摘下帽子，摸摸光头，“算是官复原职吧，官大官小无所谓，咱八路不在乎这个，打鬼子是硬道理”。

老安很赞许地点头，赵营长不亏主力营营长出身，觉悟就是高。

杨鑫才不信，误伤老总，上级降黑子哥当连长，山子说见过他抹眼泪。不过也好，黑子哥官儿大些，他就便利，比如这场仗他出了力，该赏点大洋什么的。昨晚有些亏，没机会搜鬼子、伪军身，人太多了，不好下手。

想清这一茬，杨鑫伸伸手，示意黑子哥赶紧的，不能贪了。八路不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吗，他这是“血汗钱”，该给他。

两人已走出马厩，转过弯就是村公所。见杨鑫伸手，赵黑子莫名其妙，忙问道：“你要什么，枪么，见师长带什么枪啊”。

什么脑子这是，杨鑫给了一个白眼球，没好气道：“黑子哥，赏钱呢，那是我的”。

“赏钱，啥赏钱”，赵黑子满脑子问号，人生第一次有人向他讨赏钱。

见黑子哥不认账，杨鑫急了，“打鬼子的赏钱啊，我算算，鬼子不到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咱们四个人。对，分我头上，鬼子八个、伪军二十五个，值多少钱来着”。数完手指，杨鑫又抓抓头，他真不知道鬼子、伪军的标价。

这下赵黑子明白了，小混蛋竟敢向党伸手，什么节操，八路哪有这号。

越想越气，赵黑子狠扣杨鑫一脑门子，脸红脖子粗的怒骂道：“要不要脸啊，咱们干啥的，八路，知道不。打胜仗的多了，怎么别人没这毛病啊”。

赵黑子嗓门特大，旅部都惊动了。也不能怪他，关键是这小子太过分了，搁谁都会牙疼。

冷不丁挨一家伙，杨鑫委屈极了，不给就不给吗，干嘛这么激动。他又不是八路，一位民兵而已，为啥不能要，没赏钱，给点补贴也行啊，猪肉钱还没还呢。

两人一路斗嘴，赵黑子心情很不好，三斤算是他的兵，也是他的兄弟。自午城分手，还以为这小子失踪了，转了几圈，两人又在一起，这是缘分。

听说独立一团徐彪也器重他，哪能行，谁先碰着谁得。对了，听说三斤跟徐彪小舅子有约定，啥约定啊，会不会欠了人家钱。一定是这样，不然怎么会问他要赏钱。

赵黑子一声不吭往前走，脸色青紫不定，手掌抓了又松、松了又抓。杨鑫吓着了，赶紧落后两步。

黑子哥走火入魔了么？亲娘呃，赏钱不要了行不，可不敢气着他，憋出内伤就麻烦了，医院有内伤药没。

刘师长、陈旅长正在研究地图，赵黑子、杨鑫斗嘴，两首长都听见了。赵黑子刚复原职，想调些熟悉的手下，这得支持，成立旅警卫营，没点精兵强将怎么行。

作战计划调整好了，警卫营的行动是关键，可赵黑子推荐杨三斤，靠谱不？这小子觉悟有点问题，不，精神有点问题，要是搞砸了咋整。

“报告首长，人带到”，赵黑子中气十足，背挺得溜直。心里想着，两兄弟再斗嘴，也是内部矛盾，不能让人说闲话，首长也不行。

听了赵黑子的喊话，杨鑫脚下一个趔趄。怎么跟带犯人似的，又要严惩他，还有天理不。

见两兄弟这架势，刘师长、陈旅长不由一乐，心里那点忧郁一扫而空，杨三斤的表现，活脱脱一个小伪军，“骗死人不偿命”，说的就是他。

刘师长是老军人，阅人无数，他总觉杨鑫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影子，像谁来着，一时又想不起来。

“三斤同志，昨晚表现不错，表扬一下，睡得好吗”，陈旅长很关心的语气，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杨鑫。

杨鑫大方接过茶杯，陈旅长，他见过，黑子哥救命恩人，赞过他帅气，看着就可亲。旁边老军人是谁，肯定也是大官，怎么盯着人看呢，他身上脏么。

想想初次见面，人家年纪在那儿，得文明点。杨鑫放下茶杯，脱下帽子，搁身上一顿乱甩，连鞋子都没放过。有点东西，睡马厩睡的。呜，老军人也有洁癖，往后注意点，不能误了黑子哥前程。

三人瞧得一愣一愣的，赵黑子哭笑不得，三斤啥毛病，这又不是作客，穷讲究。

刘师长、陈旅长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小家伙有趣，察言观色一流，谁说他二来着。两人信心又涨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