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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格外寒冷，在这个距离莫斯科不过几十公里的地方，作为前线部队的重要中转站，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各种嘈杂声透过由实木搭成的墙传进屋子里。

我跟拉夫里年科正在就着浓汤将又黑又硬的面包送进肚子里，就在我们身后隔着一堵墙，十几个高级军官已经围坐在一面长桌前，正准备商讨着些什么，但已经过去了十分钟，里面竟然没人说话。

我只能听见电报员们没有停息过的急促脚步声，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隔壁已经等了十分钟了，还没有开始说话。"我轻声对着拉夫里年科说道。

"不知道，可能在等着什么吧。"拉夫里年科把铁盒中剩下的浓汤一饮而尽。

今天早些时候跟克拉奇科夫讨论了防御方案，我们两人也达成了共识。

由于我们的防御阵地过于开阔，实在不是一个连加上两个排就能守住的，我们向上级申请了支援，但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悬念，营长直接回绝了他的请求，并且狠狠的加上了一句:

"老子要是他妈有人手，还用得着让你们一个连守这么大一片阵地吗?要兵没有，去找师长。"

在碰了壁之后我们只好好好考虑接下来我们的防御如何部署。

花了三个小时我们才把整个防御方案给定下来，说实在话，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守住阵地。

"拉夫里年科同志，你有没有把握能够守住这么大一片阵地。"我问道。

"五百米的正面，南北两侧都是密林，说实话，如果德国人真的都被冻傻了，还是有机会的，只不过德国佬要是还清醒，能守住的概率并不大。"拉夫里年科从囊中掏出一支香烟。

"德军的对我们的压力还是很大，他们的进攻势头还是没有一点减少啊……"我说。

"开战的时候我们对技术装备不熟悉，补给短缺，被德国佬捡了空子，导致了我们现在的全面劣势，我也在明斯克和斯摩棱斯克附近战斗过，深知当时的情况。"拉夫里年科说道。

这时候屋子内有了点动静，我们两个便停下了谈话。

似乎是电报员在对着哪个人耳语着。

"同志们，午夜十二点我们部队就要准时开拔了，我们接到的任务是死守沃洛克拉姆斯克，一步也不能后退，在我们前面的两个师还在苦苦支撑着前线，他们的减员率非常的高，听说221步兵师现在打得只剩下半个团了，估计他们的防线明天就要崩溃，第172步兵师伤亡也很大，但他们还能够坚持两天，这意味着我们师在到达之后有一天做战斗准备。”隔壁传来了说话声。

“刚刚上级给我们发来了电报，德军新投入了四个装甲师接替了前两天在这个地段遭到了严重消耗的两个装甲师和一个摩托化师，但根据情报显示，这是德军第一装甲集群最后的预备队了，而且在十月的时候也遭到了加里宁方面军的严重消耗，刚刚完**员装备的基本补充，所以战斗力大不如前，我希望大家能够有信心挡住德军。”

“另外，根据情报，德军也有两个严重减员的步兵师投入了这个地段的进攻，他们的目标已经非常的明显，就是沃洛克拉姆斯克，科里纳还有德米特罗夫，然后从北边绕过莫斯科，为从西方而来的增援部队做准备。”那个人仍在说着。

“沃洛克拉姆斯克公路，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德军的这样进攻的可能性最高，最有可能的是，德国人会尝试沿着耶得拉夫公路，绕过我们的反坦克防线，要实现这样的战略意图，他们有四个方向可以选择，从米约夫机场到耶得拉夫或必多米克，从丹诺夫通过内利多夫，波什尼科什科奇和皮特里诺，莫得来尼娜国道沿线公路车站，从克拉西科夫沿着铁路穿越德波赛加夫。”

“我们这里距离莫斯科只有四十公里了，这只是德国法西斯们最后的挣扎，他们的战略预备队正在不断的消耗，我们要做的就是坚守这里，沿路阻击敌人，绝不能够让德军逼近莫斯科，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后退一步。”

“我想你们应该也已经看见了，十一月四日的时候下发了一个关于处罚第133步兵师的文件，师长格拉西诺夫和政委沙巴洛夫因为没有执行保卫鲁扎镇的命令已经被枪决了，一步也不后退，绝对不是一个空洞的命令，我们伟大的领袖斯大林同志在这最艰难的时候还坚持留在莫斯科，我们真的已经没有路再后退了，难道有谁还有脸面继续后退吗？”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潘菲洛夫同志，请允许我指出这一场战斗之中我们所面对的困难，但我保证我会正视这些困难，绝对不会在面对的时候退缩。”另一个声音从房间里面响起。

“请讲。”

“我们目前的兵力严重不足，一个师要负责防御原本两个师应该防御的正面，尽管我们有卡图科夫同志的坦克旅协助，但德军的装甲师哪怕仅仅保有百分之六十的兵力，也有将近四百辆坦克，卡图科夫同志的坦克旅哪怕再度得到加强，恐怕也很难达到德军的八分之一，德军的兵力，根据推测，应为我军的六到七倍，再加上地形等不利因素，以我军目前的兵力，我认为只能坚持一天到两天，能否有可能再争取最高统帅部，调集一个师的预备队协助我们的防御。”

“很抱歉，柴可夫斯基同志，您所说的困难政委同志和我已经有了充分的估计，最高统帅部的预备队已经捉襟见肘，现在我们只能够依靠我们自己。”

“我们有四个部队可用，但我们只有三个团的兵力，我们得知道他们的进攻方向，可是……”名叫柴可夫斯基的军官接着说。

“不幸的是，这些方向我们只能自己猜测，而且我们师还没有做好准备，但不管有没有准备好，这一仗都得打，我们没有选择，决定权在德国人手里。”

待到房间里又变成一片死寂以后，我听到了有人站起来的声音。

“米哈伊尔·卡图科夫同志，您有什么想说的吗，请在这里畅所欲言。”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的部队已经跟你们对接完毕，我只想告诉在场的各位一句话，这也是我最近才从前线战士们的口中知道的，”卡图科夫说道，“我们身后，是莫斯科。”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同志，我们的敌情分析已经做完了，各个部队的防御部署也已经做好，请各位同志马上回到自己的部队吧，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潘菲洛夫说道。

大家都没有说话，纷纷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走出了木屋，看着一张张写满了焦虑的面孔从身旁走过，我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我望向窗外。

士兵们已经列队站好，天上正下着小雪，借着昏暗的月光，我能看见一张张坚定的面孔，克拉奇科夫就站在他们连队的前面，一言不发。

呼吸产生的白雾漫过一个个士兵的脸颊，月光映照着克拉奇科夫的背影，他正背对着我们，面对着他手下的战士们，或许是一阵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他掏出了一根香烟，叼在嘴边。

这时候，远处一个士兵匆匆的跑到他的面前。

克拉奇科夫收起了香烟，转过头去。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互敬了军礼。

克拉奇科夫又面向了列队站好的战士们，长呼了一口气，紧接着，我听到了他洪亮的声音。

“亲爱的同志们，红军战士们，你们让我钦佩，在反法西斯战斗中，你们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侵略者闯进了我们的祖国，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占领莫斯科，占领我们祖国的心脏，这里是我们的，不是他们的，我们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来，我不相信德国军队的神话，在我们即将保卫的地方，他们的侵略将会被阻止，因为你们驻守在那里，在抗击着他们的侵略，敌人会在那里看到，他们闪电战的破产，因为我们的愤怒，积聚了强大的力量，我们是正义的，我们有着不可战胜的精神，为祖国献身的时候到了，我们知道我们应该如何为了祖国奋斗，我们无法逃避，克服勇气吧，红军战士们，打起精神来！拿出你们的勇气来，敌人在向着莫斯科前进，他们妄想占领全世界，他们已经倾巢出动了，但他们绝对不会跨过我们的阵地一步，兄弟们，历史将会写下我们英勇光辉的一页！我们已无路可退，因为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我们站在这里，保卫我们的祖国和人民，我们无愧于红军战士的称号！”

风雪之中，所有士兵们一动不动，神情肃穆，沉默不语，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按预定计划出发。”克拉奇科夫说道。

我看着队列越走越远，总感到有些话卡在喉咙里，拉夫里年科就站在我的身旁，也没说话。

没有一个士兵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