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之花11、

眼见得对方阵脚大乱，按说是门达趁机突围的恰当时机。然而，也不知道门达此时是怎么想的，并没有抓住千载难逢的时机，反而持刀虎视眈眈，准备向围攻门贵的一名道士发起攻击。

见到门达如此举动，门贵心急如焚，急急说道：“门大人，休得恋战，赶紧按照计划行事。”

显然门达已经被门贵一时得手冲昏头脑，觉得眼前这些敌手不过如此，只需再加一把力气，拿下他们不在话下。因此，门达不仅没有按照计划行事，反而发号施令道：“门贵，休得心生怜悯，咱俩联手，一鼓作气，杀掉这帮‘逆党’，好去朝廷请功。”

哎呀呀，我的们大人啦！火烧眉毛、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居然还想着升官发财，如果磨蹭下去丢掉性命，那挣来一座金山银山又有何用？求求您快点走吧。门贵心里暗自着急不已。

然而门达丝毫没有趁机脱身的打算，反而以体恤下属、生死与共的决心，拼杀赌到底。

面对上司的固执、不见棺材不掉泪，门贵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拿出拼命护主这招，准备再度主动发起又一轮攻击。

就在此时，那中断已久的笛声猛然再度飘荡起来。此时已经是旭日东升，暖阳与地面寒霜交织厮杀的那一刻。悠扬的笛声搅和在晨曦霜雾交织的场景中，如果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应该别有一番情趣。但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那就是晨曦伴随悠扬笛声的场景，如果出现在江南某地，符合常规又充满情趣，而处在京城郊外这不伦不类的笛声从黎明一直吹奏到清晨，不仅大煞风景，还与地域背景格格不入。而且再度吹笛者依然故弄玄虚，大白天只闻笛声难见其庐山真面目。

门达、门贵今夜已经见怪不怪，对于再度吹奏的笛声充耳不闻。他俩心里很清楚，无非就是又来一帮敌手，装神弄鬼糊弄不了人，眼下靠的是实力说话。

门贵挥起手中的刀，反身向围在身后伺机攻击的一位道士出手。就在他的刀即将与那道士的剑接触的一瞬间，感觉到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不知从何处蓦然出现在道士面前。门贵劈砍出去的各种刀法，均被一一化解。门贵既没有看清楚对方使用的什么兵器，也没有看清楚对方是何等人物。要知道，正常情况下，眼下的道士极有可能又被门贵分尸杀戮之。可是常规的情况却被改变。

“门三刀”出手以来，今天首次空手而归，在门贵心里造成的震惊非同小可。好在对方并没有立即进行攻击。门贵得以后退几步，定睛目视出现的又一个神秘人物。

待看清楚之后，门贵不由得大跌眼镜：只见刚才化解他凌厉杀招的神秘高手，身高不过一米五，也是道士装束，盘起的头发乌黑，一张脸黝黑但不失俊俏，看起来既像一名标准的男道士，又似是而非。这道士手中没有刀剑，仅仅拿着一管比正常竹笛还短一点的黝黑的不知什么材料打造的笛子。门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刚才就是这短小的笛子，挡住了瞬间几十刀的劈砍，而且小小笛子居然完好无损！

原本信心满满的门达，见识过刚才矮小道士手持竹笛与短暂的过招，不仅没落下风，反而打破门贵刀出手必伤人的神话，由不得心头略过几分惊讶，夹杂着后悔：看来，真不该误判形势，趁前一刻那有利时机返回山庄潜伏，眼下要走，时机已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从山庄方向，呼啦啦出来一帮人，冲着打斗现场而来。从来者的装束，走路姿态来看，绝对不是锦衣卫这边的人。与此同时，从官道方向同样有一帮人，也冲着打斗现场奔赴过来。那装束，那姿态，同样也并非官兵与锦衣卫。门达、门贵由不得心里暗暗叫苦，看来对手的确是有备而来，埋伏潜伏的各路人员陆续露面，很有可能这还不是全部。来时路，返回山庄之路，这下明显路路不通也！接下来的硬仗该如何打下去，结局将如何，两人心里已经完全没底，若不是多年摸滚打爬练就的超强定力，可能都要尿裤子也。

对方援兵按照一定方位，排成内外两个包围圈，将门达、门贵围困在核心。只是依然单纯的围着，并没有痛下杀手的意思。磨蹭，继续磨蹭下去，到底耍何鬼把戏？门达、门贵从昨晚一直纳闷到现在。难道，对手牢牢把握着打架的基本规则：绝不抢先出手，只见招拆招而已。倘若果真如此这般，门达、门贵可要叫苦不迭也！如果就此被围住三五天而不动手，那对手将不战而胜，门达、门贵只能落个渴死鬼、饿死鬼的结局。

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门达、门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之。老办法，门贵率先出手，一把绣花钢针猛然从手中激射出去，正前方半圆形的围攻者均被分配到若干绣花钢针。虽然绣花钢针很细很小，几乎微不足道，但被门贵灌足极为猛烈的内劲，如果被射中，其穿透力几乎可以贯穿身体，想想看，如果被射中的是心肺等要害部位，那后果可想而知。而且，门贵打出的绣花钢针，皆奔向的是对手的要害部位。

近在咫尺，人员里外两层，前面的人如果闪避，就等于把危险留给外圈的同僚。然而危急时刻，那被加了内劲的绣花钢针肉眼几乎看不见，内圈的人只好本能地躲避，那些绣花钢针便直扑外围人员。有内圈同僚发出的预警，外圈人员同样采取避让的方式，让门贵打出的绣花钢针落空。

还是惯用的方式，门贵打出绣花钢针的同时，祭起“门三刀”。这次出手，比刚才失利的那刀法凌厉许多。而且这次是同时攻击多人。门贵自有他的算计，绣花钢针打头阵开道，“门三刀”跟进出击，目的不在于杀伤对方，而是冲破对方的围堵，既然门达门大人不肯按照先前的约定行事导致身陷重围，那么他将被迫杀出一条血路，将敌手往官道上吸引。

有一线希望，总比绝望好。门达、门贵搭档已久，很有默契。此刻门贵猛然出手，门达瞬间便明白其意图，也采取与门贵相同的策略，随手打出一把钱镖，急速射向山庄入口这边的围攻者，趁对方躲闪暗器的瞬间，挥起精铁打造的绣春刀，杀将过去。

在门贵凌厉迅猛的攻击之下，内外两圈的围攻者果然招架不住，留下两具遗体之后，缺口洞开，门贵只需一个轻功纵越，便可以跳出包围圈外，但他回头看看顶头上司，那情况可不容乐观。此刻，门达在三位持剑道士的同时围攻下，处于防守的劣势，如果再多增加一两个人手进来，只怕很快就会招架不住。

门贵既不能抛下顶头上司不顾，更不能自个儿逃之夭夭，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返身冲向门达身边。

门贵施展凌厉刀法，向围攻门达的道士发出怒吼。一瞬间，那三名道士惊慌失措，眼见得性命不保，先前的那一幕却再度出现：那个身材矮小，手握黝黑短笛的道士，采取与门贵护主的相同方式，横在门贵与道士之间，接下门贵劈砍出的所有刀法。短暂的激烈激烈交锋之后，双方各自向后退出几步。但是，原本被门贵冲散的包围圈，再度被组织起来。尽管对方人数不是很多，但对于围困的区区两人而言，也可以说是被密不透风的剑阵严密包裹着。

眼见得自己的杀招，到手握短笛的矮小道士面前威力不再，门贵有几分沮丧的同时，心中也是老大的问号？此乃何许人也？为何一只短笛，居然敢于同这削铁如泥的宝刀硬碰硬而没有损伤？自出道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对手。难道多年以前，恩师告诫的话要成真：以后遇到手持一只黝黑短笛，能接下你三招着，可以向他（她）提出一个问题，这样你的疑惑将迎刃而解。门达一再追问恩师，所谓的疑惑究竟是什么意思？恩师仅仅简短告诉他几个字：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了自然会找到答案。

今遭，眼前这矮小道士不仅手持黝黑短笛，而且已经接下他两招，门贵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与罢不休的欲望。这种欲望在每次比较激烈的对垒时，都希望对手是恩师告诫的那个人。然而一次一次总是失望，那个人始终只偶尔出现在梦中。今天，难道是圆梦求解的机缘已到？

门贵满腹狐疑打量对方的同时，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没有多的话，门贵再度祭起手中的刀，这次把威力增加到十成。自打出道以来，将“门三刀”威力发挥到十成的时候几乎没有，却被迫在今夜接连使出此最凌厉的杀招。在门贵的经验和经历中，连可以接住他八成功力而不死伤者都还没有出世，更别说有人能接下他十成功力的刀法，那是不可能，万万不可能的！此刻，但愿对手能够接下这狠毒的杀招。

那矮小道士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不容他多想，门贵凌厉的刀锋已经劈胸斩杀过来。矮小道士迅速从短笛里抽出一把短小秀珍的类似匕首的短剑来。只见短剑雪白，几乎白的耀眼，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来。只见他挥舞短剑，将门贵劈、砍、斩、剁过来的一气呵成的数百刀一一化解。

杀红眼的门贵不甘心，违背起初的设想，再度祭起“门三刀”，并运用轻功，腾跃到空中数丈高，然后以倒立下坠的方式，那短刀在头下形成巨量的刀锋织成的旋涡，以泰山压顶的强劲势头，对准那矮小道士俯冲下来。

很显然，那矮小道士被这泰山压顶的气势逼迫的也不得不运用轻功，同样身体飞跃到半空中，但不是迎着门贵而去，而是向山庄大门那边遁去，以避开门贵凌厉的杀招。

身在空中，门贵也不含糊，立即在空中身体转向，居高临下，以老鹰掠食的方式，斜飞，头首在前，刀又在头首之前，向矮小道士追击而去。两人一前一后，早已跃出包围圈。

在距山庄大门两丈开外，矮小道士转身，落地，停下脚步，呈肃然状立姿，目视门贵的攻击。门贵再度于空中调整姿势，身体在空中画了个优美的半弧状转身，斜飞的身姿立即变成直飞，然后轻飘飘，潇洒地在矮小道士前面一丈开外落地。矮小道士那些同僚，并没有跟进来，而是集中力量将门达团团包围，依然是围而不攻的态势。

沉默。短暂的沉默。门贵刀已入鞘，放进袖笼中。矮小道士同样如此，只看见他手中的短笛，方才那极为精巧的短剑已看不见。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良久，门贵打破沉默，脸上端着笑，抱拳躬身，率先开口说道：“敢问这位道兄尊称？”

矮小道士双手略微象征性地抱拳，欠身，懒洋洋地说道：“谈不上尊称，出道人不讲究虚名，你如果一定想要知道贫道法号，那就不妨告诉你，贫道入行虽不晚，但辈分低，到现在恩师也不曾赐予弟子法号，同行只好叫我‘小不点儿大师’，请勿见笑。你如果觉得不方便，就称贫道为‘小不点儿’即可。敢问官爷怎么称呼？”

“小不点儿！有意思。如此说来道兄的年纪并不大，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道兄当属刻意装扮成如此尊容。能否告知在下一二，汝等此行的目的究竟有何所图？”门贵说道。

“官爷，请回答贫道刚才提出的问题。请勿偷换概念。”小不点儿加重语气说道。

“道兄是明知故问吧？你既然参与到今天的行动中来，不可能连要对付的主角是何方神圣、是何来头都一无所知吧？另外，在下还想请教下，此刻明明你等人多势众，处于绝对优势地位，为何总是采取围而不打的方式呢？每每我方不主动出手攻击，就只能僵持在那里干耗着。”门贵说道。

“官爷，您真能扯！贫道想要的答案不仅没有，还想从贫道身上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也太不对等吧？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您总得告诉一星半点贫道想知道的答案来交换一二吧？”矮小道士说道。

“道兄说是在下有意扯开话题，那可是天大的冤枉！从你的身手武功足可以看出，道兄是绝对的聪明人，在这里无非是打哈哈、装糊涂罢了。比如，道兄既然参与到今天的行动，而且还是主力中的主力，不可能连要对付的主角的来头一无所知吧？”门贵说道。

“官爷，贫道向您保证，绝对没有打哈哈，故意装疯卖傻。贫道不过是受人之托，来对付一个武功极高的官场中人，至于用什么方式、什么时间在何时何地现身，都是被安排好的。其他，贫道真的是一无所知，也无可奉告。”矮小道士说道。

唉！只怕是自己想多了！眼前的道士分明不像是刻意冲着“门三刀”来的。然而，回想恩师的交代，以及涉足江湖武林到加入锦衣卫，一二十年时间过去，依然是一头雾水。恩师的嘱托不仅未曾实现，自己还违背承诺，加入官场，干下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神通广大的恩师不知道知情否？因为违背恩师的教诲加自己的承诺，离开恩师身边之后的这一二十年，再也不曾去看望过恩师，想来真是莫大的罪过！门贵心中暗自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