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归来

“警告！方位3005，未知生物高速接近中……警告！方位3005，未知生物高速接近中……”

冷冰冰的合成电子女声才刚响起，一直小心防范着的林岳就动了。

这只大蜥蜴的速度确实很快，战术雷达的图像上，那个高亮的红点，几乎转瞬就跨越了近百米的距离。而在光学系统的影像中，这只大蜥蜴，仅仅只是轻巧地纵了一下身。

块头很大，还很灵活，这家伙不好对付。一边借着雷达的指引调整枪口，他一边在脑子里快速地想着对策。

然而，眼看着那只蜥蜴就要进入步枪的最大射程，林岳还是没想到该怎么对付这个家伙。借助光学影像，他能清楚地看见这只超大号蜥蜴的行动轨迹。每一次跳跃，都会选择一块岩石或是建筑的残骸作为落脚点；每一次跳跃，这条差不多有两米高，十三米长的大蜥蜴，那从头覆盖到尾的细密鳞甲，都跃动着一层黑黝黝的光；每一次跳跃，它距离林岳的距离，就会更近一点儿。

2000米……1000米……800米……

电子女声在一直报数，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声音，让林岳突然觉得厌烦。

“闭嘴！”他听见自己心里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报数声戛然而止。但光屏上那个显示距离的数字却在瞬间变成了醒目的红色，一闪一闪，不断变化。

“来吧！”

他轻轻吁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声，然后，扣下了扳机。

扳机扣下的瞬间，熟悉的颤动从臂弯和肩头传来，轻微而快速。每一次颤动，就有一颗尖头穿甲弹从枪口呼啸而出；每一次颤动，机匣盖上的抛壳口，都会弹出一枚热气腾腾的电容管。他不确定子弹是否能穿透蜥蜴身上黝黑的甲片，但他相信，这些初速高达3000米每秒的钨合金弹头，那强大的动能，即便是用撞，也能撞得这家伙肉疼。

寂静的虚空中，步枪击发的声音，还有那枪口喷出的火光，可以传出很远很远。

看着光屏上那个被闪烁的枪口焰照亮的身影，没有任何征兆地，齐楚月的眼泪刷就下来了。那身制式的步兵动力装甲，那头盔上耀眼的“八一”军徽，那些身穿军装的人，即便两百多年过去了，可在每个国人心中，无论何时何地，都依然还是最可亲可近可信的人。似乎，那一身军装，有着无形的魔力一般，只要你一看见它，就会不由自主地心生信赖，就会觉得有了主心骨，就会有种发自内心的安全感。

“楚月，楚月，你怎么了？那个人类是谁？身上的铠甲跟你的很像，是你的朋友吗？”

不知道齐楚月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诺娜紧张地问，可齐楚月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丫头呜呜地哽咽着，先是摇头，紧接着又点头。因为呜咽而断断续续的声音里，诺娜就只勉强听见了三个字：“……军叔叔。”

于是，诺娜更紧张了。既担心那个正用一种叫步枪的武器和沼泽魔蜥战斗的人类，又担心只会一个劲儿抹眼泪，却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齐楚月。

“叔叔么？那个人类，是来寻找楚月的长辈么？我该怎么帮助他呢？”

诺娜用她的龙脑袋想着，却遗憾地发现，作为一个战五渣，自己好像给他提供不了任何助力。战五渣这个形容，还是她在齐楚月脑海里看到的，反正就是战斗力很差的意思。她就觉得，这个词好像特别适合自己。

林岳自然不知道，他要救的那个齐楚月，这会儿正远远地望着他抹眼泪。他正惊骇于这条大蜥蜴的防御力。一个弹夹60发子弹，还是用的特种弹头，可打在它的甲片上，却只是“叮叮当当”地溅出了一溜火星。这一个弹夹都打空了，唯一的战果就是，那大蜥蜴被高速飞去的弹头撞得抽筋般直打哆嗦，没能再往前蹦一步。

都破不了防，那还怎么打？物理破防不行，那加点儿料？

可就在他更换弹夹的当口，那头明显被疼痛激怒的魔蜥，突然张口了大嘴，无声地嘶吼了起来。

“不好！是精神力攻击。沼泽魔蜥的看家本领。楚月，快，我们去帮你叔叔。”

诺娜惊呼出声，可显然来不及了。

一股看不见的精神力波动在虚空中扩散开来，林岳只听见那个被他骂闭嘴的电子女声突然开口说了声“危险，不明能量攻击”，就觉得脑子像是被只千斤巨锤砸了一般，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跟着猛地一颤，“嗵”就往地上摔了下去。

头盔内置的防声波隔层，一定程度上衰减了这次攻击的威力，让他不至于晕厥。可此刻，他倒宁愿自己晕过去。因为，那种如同脑花都被震散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就如同脑子里被塞进了一个大号马蜂窝，还是炸了窝的那种，整个脑子里，现在全是“嗡嗡嗡”的回声。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胸闷、恶心、头疼欲裂、还有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所有令人难受的感觉仿佛都汇集在了一起，无法言表的同时，更让他浑身上下聚不起一丁点儿的力气，连动个小指头都难。

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瘫在那块岩石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正用长长的舌头舔舐伤处的大蜥蜴。刚才的一波弹雨，虽然并未让它伤筋动骨，可那些高速旋转着的钨合金弹头所携带的巨大动能，还是扯掉了它一些鳞片，渗出了些许暗绿色的液体。或许这点儿皮外伤算不上什么，可那些小东西撞在身上时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它还需要点儿时间来回复。而等它缓过劲儿来，那个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人类，就会成为它口中的美餐。

“草！”眼看着那蜥蜴高高跃起，林岳闹哄哄的脑子里，就只想到了这一个字。至于什么临时前的感慨，不是他不愿想，而是压根儿就无力去想。

就当他准备认命地闭上眼睛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啊！”地尖叫。发出这尖叫的自然是齐楚月，少女高分贝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立刻就把魔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它的身体还在空中，可脑袋却扭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

然后，它那两只漆黑眼珠中的黄色眼仁，瞬间就缩成了两条竖着的黄线。因为，它又看到了先前那样的火光，更加刺目的火光。火光之中，是无数条疾扑而至的火鞭，刚刚映入它的瞳孔，就已经抽在了它的身上。

它又开始哆嗦了起来。半空中的身体，如同狂风暴雨中被卷起的落叶，翻滚着、颤抖着，却始终落不回地上。那些看不见轨迹的小东西，雨点一般扑打在它的身上，撞出一声声“噗噗”的闷响。这一次，引以为傲的坚硬鳞甲，再没能将这些小东西弹开，反倒是被它们打得四散纷飞，甚至一起撞进了皮肉，嵌进肌肉、撞断骨骼、撕碎内脏、穿透身体。

求生的本能，让它挣扎着想要落地，再一次发动自己的必杀技。可偏偏，那密集的火鞭不给它机会，硬生生将它的身体在半空中抽得直哆嗦，每哆嗦一下，虚空之中，都会多出一蓬血肉。它勉力挣扎着，可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徒劳。大张着的嘴里，能吐出来的，除了那根耷拉在外的长舌，便只剩一声声惨嚎。

诺娜被惊呆了，被齐楚月手中这6根管子“呼啦啦”高速旋转着，喷出长长火舌的武器惊呆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用的武器都这么的凶残吗？有强烈的能量波动，却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元素能量。刚刚那个人类，就是楚月口中的叔叔，也是用的这种武器呵。不过，楚月的武器，显然要比他的威力更大些。

3秒钟，一条1500发子弹的弹链就已经被打空。而那只沼泽魔蜥，早已变成了一团浮在空中的肉末碎渣。可齐楚月却像是傻了一般，仍保持着之前的射击姿势，任那6管的“暴雨”重型机枪，“呜呜”空转着枪管。

林岳躺在地上，大张着嘴，傻愣愣地望着那个拎着与她体型毫不相称的重型机枪，战神般屹立在一座宫殿前的娇小身影，一时间竟忘记了脑力的眩晕和胸口的恶心。

“这就是自己要救的那个丫头？可是，这到底是谁救谁？”

这是林岳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林岳刚晕过去，他的头顶，漩涡一样的能量通道，又突然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楚月，楚月！”

齐楚月被诺娜一迭声地呼唤唤醒，一见又有通道开启，刚放下的机枪又被她拎了起来，浑然忘了，自己连弹链都没换。

好在装甲的武器系统有自动提示的功能，正手忙脚乱地更换弹链的时候，那个刚刚开启的位面通道，周围游离着电弧的漩涡中，一台外形很熟悉的人形机械钻了出来。

那不是……

齐楚月的动作僵住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更是瞪得溜圆。那不是老妈和秦爷爷他们，正在立项研究的机甲么？这外观的设计上，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呢。可是，这东西，明明还只存在于图纸上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愣神间，装甲的预警系统又疯狂地响了起来。

“注意！注意！方位……发现不明生物……强能量辐射……”

随着不断重复的电子女声，已化为一堆碎肉的魔蜥钻出来的那个位面通道中，一个狰狞的脑袋，又钻了出来，正左右摇摆着，将庞大的身体外洞口外挤。

“啊！是地狱蝾螈！”

诺娜的惊呼刚刚响起，那台漂浮在漩涡口的机甲就动了。

将近20米高的机甲在虚空中化作了一团流光，眨眼间就扑到了那只还有大半截身体留在通道内的地狱蝾螈跟前。然后，它一扬手，一个闪烁着红光，滴溜溜打转的小东西就被扔进了地狱蝾螈那大张着的嘴里。

地狱蝾螈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然后，就被机甲结结实实的一脚踹在了前吻上。这一脚是如此的有力，以至于被踹中的瞬间，地狱蝾螈那大灯笼般的眼睛，都几乎鼓出了眼眶。再然后，这大家伙只来得及在喉咙里挤出一丝哀鸣，就被这一脚硬生生地踹回了漩涡里。

肉眼可见的，漩涡开始猛烈的抖动了起来。接着，猛地爆开，刺目的白光亮起，再化作环形的光波在虚空中扩散，宛如宇宙深空中超新星的爆发。

显然，刚刚机甲塞进那地狱蝾螈嘴里的是某种炸弹，而且威力不小，不但炸塌了位面通道，连带着整个空间都跟着一阵摇晃。

目睹着这一切，齐楚月和她脑海中的诺娜，现在的反应一模一样，都是一副张嘴瞪眼的石化状态。至于林岳……

“差劲儿的家伙！”

等光芒散去，爆炸的余波止息，机甲转过了身来，先是看了看依旧躺在碎岩上，处于昏迷状态的林岳，发出了一声冷哼。而后，它才将头转向了目瞪口呆齐楚月，冷冷地说道：

“齐楚月，你个不省心的小东西。”

这声音，齐楚月自然听过，不是基地那个超级智脑“女娲”，还会是谁？于是，她的眼泪，就又一次毫无征兆地从大眼睛里往外淌了。

“好啦！别哭了！来，我带你们回家。”

“女娲”的声音柔和了起来。接着，齐楚月就觉得眼前一黑，而等她再看到光亮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拟真舱里，秦芊芊那张熟悉的脸，就在她的眼前。那张恍若隔世的美丽脸庞上，此刻，是满满的担忧和紧张。

“芊芊姐。对不起！”

齐楚月轻轻地说。她知道，自己回来了，这梦魇一样的经历，也结束了。只是，诺娜呢？还有，那个救她的人呢？

“傻丫头，回来就好！乖，什么也别想，跟我回床上去，好好睡一觉。”

秦芊芊摸了摸她的脑袋，又俯下身，用脸蛋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声音里满是爱怜。

“嗯！”

齐楚月乖巧地点了点头，被困在那片空间中这许久，她其实真的很累了，很想好好睡一觉。她相信，等她一觉醒来，秦芊芊一定会告诉她，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