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饮马河孤军战日寇 骑兵营碧血洒疆场（下）

伍飞鹏刚离开指挥所，日军就突破了前沿阵地，他被逼进了指挥所。

马元英面对比自己多好几倍的强敌，脸上毫无惧色，可他知道整个战局

已无希望，当即决定让参谋长伍飞鹏把旅部的非战斗人员和伤兵，先行带出危险区往保定撤退，他已下定了坚持到底，以身殉国的决心。

伍飞鹏说：“您是一旅之长，要撤也只能你先撤。”

马元英摇摇头说：“算了，仗打成这样我能走吗？你到了保定，见了军长

替我带几句话，就说我二十九军要改变策略，再也不要孤军作战了。”

他还对伍飞鹏说过：“府政要求和，投降派愄敌如虎不敢言战，蒋委员长又犹豫不决，以致进退失据，**军闻风后退，跑的比兔子还快，杂系部队只顾着保实力，不顾大局见死不救，二十九军孤掌难鸣。平津失陷，华北已成了日军的囊中之物，如果**军继续后退，我们国家就危险了。”

伍飞鹏说：“好吧，我先走一步，回头再来接你。”

马元英摇头命令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让骑兵营也走。”

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保住骑兵营，要他们撤往保定。

伍飞鹏知道旅长已决心殉国，多劝无益，他向旅长敬了个礼，急忙返身出了前沿指挥所，离开了阵地，他必须把旅部人员带往保定与军部会合。

却说这天上午，关振海正等得心焦，忽见远远奔来一骑战马，马上的人却是旅部的作战参谋刘仕成，只见他衣冠不整，满身血渍。

他一见关这海，也不下马，气喘吁吁地对他说：“指挥部危急，参谋长命令骑兵营火速出击，从阵地东边接应旅长撤往保定！”

关振海一听，便知况情紧急，把马刀一挥，吼道：“兄弟们，我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以连为单位，成三路纵队，出发！”

自从宛平之战以后，三一三旅骑兵营成了桓本的心腹大患，他专门调集了一个骑兵大队和一个炮兵连，正在等候关振海的骑兵营出现。

当他的步兵撕开了三一三旅的阵地，向指挥所发起猛烈攻击时，桓本知道骑兵营马上要出来了，便命令骑兵大队兵分两路，在阵地两侧隐蔽等候。

数百日军突破了二十九军阵地，如潮水般涌向马元英的指挥所。

关振海见状连声怒吼，一马当先杀了过去，一路砍翻七八个鬼子。

骑兵营也似一阵狂风卷落叶，杀得鬼子鬼哭狼嚎，纷纷后退。

骑兵营刚刚杀退日军，伍飞鹏喊道：“旅长负伤了，快保护旅长！”

原来，伍飞鹏把非战斗人员送走后，又带着卫兵返回了阵地，他到达指挥所的时候，日军已冲上来了，骑兵营正好赶到，把鬼子压了下去。

鬼子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逃了回去，可炮火却更加猛烈。

一颗炮弹落在指挥所，指挥所被炸的塌了下去。

参谋长伍飞鹏赶紧指挥卫兵，把马元英从废墟中抢了出来。

马元英的伤势很重，已经昏迷了。

伍飞鹏命卫兵把旅长抬下阵地，叫刚刚回来的刘仕成传令，让骑兵营护送旅长先行撤退，自己指挥残部队继续抵挡日军，掩护旅部人员突围。

关振海带着骑兵营的弟兄们，冲到离指挥所百来公尺的地方，却发现东面又杀出了大队鬼子骑兵，已经快要冲到阵地上了。

关振海一看，不把这股鬼子打退就撤不出去，只见他怒目圆睁，大声对副营长张重阳喊道：“你带警卫排护送旅长先走，我们打退了鬼子，就到西边那个山头后面会合撤退，参谋长和旅部会在保定等我们。”

张重阳一点头，立即带着警卫排，执行保护旅长撤退的任务。

关振海立即命令：“二连三连从两侧包抄，一连居中迎敌，敌人的来势非常快速凶猛，不要硬冲，先用火力，在一百公尺以内大量消灭敌人。”

骑兵营的士兵，每人都配备有两套武器，一套自然是马刀了，另一套则是以排为单位，分别配备马步枪、冲锋枪和德国的二十响。

他们按照关振海的布置，在与鬼子骑兵贴身拼杀之前，先用火力大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打掉的人的锐气，再贴身拼杀就更有制胜的把握，这可是关振海在实战中悟出的招数，宛平那次胜利，用的就是这一招杀着。

骑兵营的官兵们也知道这个奥妙，在宛平已经尝到了甜头。

双方相隔百来公尺的时候，骑兵们手里的马刀忽地便不见了，不等对面的鬼子明白过来，子弹就像暴雨一般泼出，一下便把鬼子打倒一大片，接下来才是挥鞭策马，一把把白森森的战刀，直向鬼子头上砍了过去。

其实，双方的兵力原本相差无几，被一阵连番扫射后，鬼子的优势就立刻变成了劣势，接着一阵近距离的撕杀，鬼子招架不住，只好往后逃跑。

关振海知道日军还有后着，不敢恋战，命令骑兵营马上撤离战场，却没料到突然飞来一阵炮弹，在骑兵中爆炸，骑兵营立时伤亡惨重。

原来桓本在后面看到事情不好，立刻组织炮火报复，把关振海的骑兵营打了个措手不。而且，桓本还调来了坦克和装甲车，专门对付骑兵营。

关振海忙叫大家散开，迅速往南撤退，却被西边一股骑兵截住，而先前已经逃跑的敌人也杀了回来，骑兵营被两面夹击，原来的那招使不上，骑兵们只能策马挥刀仓促应战，但日军的炮火异常猛烈，他们立刻处在了下风。

骑兵们被分割成几片，喊叫声，马嘶声，战刀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日军步兵也冲过来加入了战斗，他们专门射击战马，骑兵对这种攻击根本没有躲避的办法，对骑兵造成严重的威胁，不少士兵因此而死于马下。

关振海见日军使出了下流招数，急忙带着大家拼死杀出重围，顺着往保定方向的大路撤退，绕过几道山梁才摆脱日军的追击，等他回头看时，不由得痛苦的仰天长叹了一声，脸上的肌肉都扭曲的变了形。

四百多弟兄的骑兵营，跟着他杀出来的，还不到五十人骑，而且有一半以上的弟兄挂了彩，这一仗虽然杀敌不少，但自己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他们与张重阳会合时，已经是黄昏了，在一个山凹里，欧阳军医给昏迷不醒的旅长换了药，刚刚给旅长重新包扎好，没想到日军穷追不舍，又分两路迅速包抄了过来，等到哨兵发觉，他们除了拼死一搏，已经没有退路。

双方又是一阵短兵相接，关振海、彭定军、游大勇、王显道、以及江龙朱大奎童战军樊鹏董东山等人，分别带着弟兄们拼死冲杀，好不容易才保护着担架上的旅长冲了出来，又有十多个兄弟，永远留在这个山凹里。

他们剩下的四十来人，一个个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再也没有力气与鬼子拼杀了，他们不敢停留，只能扬鞭催马，一直往南狂奔而去。

关振海心中明白，这个日军的旅团长桓本太郎，不把他们这支骑兵赶尽杀绝是决不会罢休的，他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找到参谋长，并且要尽快与军部取得联系，重新组建一支骑兵部队，再与日军决一雌雄。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们与参谋长失去了联系。

关振海非常清楚，北平以南的广大地区，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日军的骑兵汽车和摩托车队，随时都可能发现并追上他们，他们不能顺着公路走，甚至连乡间大道也不敢走，只能拐进西边的密林，顺着山路摸着黑往南前进。

直到第二天天亮了，来到一个叫小树沟的小山村才停下来，他们向老乡打听后才知道，这里已经是新界地面，离饮马河战场已经很远了。

虽然远离了战场，但他们却走错了方向，本来要往南到保定的，可现在却跑到西边的新界来了，这里已是太行山的东麓，昨天晚上慌慌张张，黑天瞎火的分不清东西南北，现在倒好，离参谋长他们更远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人困马乏，又饥又饿，大半天的拼死鏖战，又摸着黑走了整整一夜的山路，忘命的奔波，让他们都饥肠辘辘，筋疲力尽了。

他们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跑了多少路程，他们清楚的是，必须马上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战马也疲劳了，需要给它们喂草饮水，否则就会倒下。

马匹好办，人的肚子可就麻烦了，他们没有带干粮，幸好罗子浩兜里还揣着几块银元，到村里卖了些**面，人和马都饱饱地喝了一顿面糊糊。

虽然吃饱了肚子，但人和马还需要休息。

关振海对彭定军说：“旅长一直昏迷不醒，急救药用完了，你和江龙大勇赶快到村里找些药品回来，顺便打听敌情和去保定的路线，要快去快回。”

随后，关振海命令大家就地休息，等彭定军回来再动身赶路。

彭定军三人刚走不久，那边看护旅长的警卫连长陈斌喊道：“旅长清已经醒过来了，叫关营长马上过去，他有话要跟你说。”

听说旅长清醒了，关振海急忙跑到担架前，只见旅长满脸通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关振海伸手一摸，旅长正发着高烧，混身热得烫手。

“旅长，您好些了吗？”关振海嘴里这么问着，心里却情知不妙。

马元英艰难地摇摇头说：“把我留在这里，不要管我，你们快走吧。”

“不行！”关振海说，“这里离鬼子已经很远，我派人去找药了。”

马元英闭上眼睛，喘着气歇了一会，挣扎着说：“我不行了，你们到保定找参谋长归队，如果见到军长，就说，不能，不能就这样完了。”

关振海点着头答应道：“您好好休息，我们一起去见军长。”

马元英挣扎着说：“你，你们一定要归队……归，归队。”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这位抗日少将，慢慢停止了呼吸，在担架上长眠了。

“旅长！”关振海大叫了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跪在旅长的身旁，陈斌更是悲痛得痛哭失声。

关振海站起身来喊道：“全体立正，脱帽，向旅长敬礼！”

旅长就这样走了，他给关振海留下最后的命令就两个字：“归队。”

关振海跟村里讨了几块木板，拼了一副棺木，请几个老乡帮忙，选择了一个坐**南的山头，将马元英的遗体，草草安葬在山坡上，他还在墓前立了一块没有写字的石碑，石碑下摆放着祭奠英灵的物品。

关振海对大家说：“以后，如果有了机会，我们当中不管是谁，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的，就要把旅长的尸骨带回他的老家，这块无字碑就是记号。”

大家悲痛得出不了声，营长的话却牢牢地刻在了他们的心上。

安葬了马元英旅长，关振海在他的墓前问：“还有多少人？”

队伍清点结果：

骑兵营二十几个排以上军官，除关振海外，还有副营长张重阳，营部训练教官罗子浩，军医欧阳建声，一连连长彭定军，二连连长王显道，一连副连长朱大奎，三连副连长邢樵，警卫排长游大勇，侦察排长江龙，还有两个是旅部作战参谋刘仕成，旅部警卫连只剩连长陈斌和两个士兵。

骑兵营三个连的正副排长，只剩下童战军董东山樊鹏等五人，二连副连长和三连连长，营部的其他人员有没有侥幸逃脱走散的，谁也不知道。

骑兵营四百多名官兵，就剩下四十多人，个个身上都带着伤，就连关振海自己身上也有好几处伤口，连包扎的时间也没有，鲜血与征尘，在衣服上凝结成一团团的硬块，随便扭动一下身体，伤口便火辣辣的疼痛。

望着躺在地上疲惫不堪的弟兄，想到几百骑兵血撒沙场，关振海心里如刀割一般痛彻心肠，他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整旗鼓，为死难的弟兄复仇！

“弟兄们！”关振海忍着心中的痛楚，打起精神说道：“这一仗我们没有给二十九军丢脸，没有给皇冠体育投注：人丢脸，虽然四百兄弟为国捐躯了，但死在我们刀下的鬼子更多，我们不能气馁，记住这笔血债，鼓起勇气，为死去的兄弟们和旅长报仇，按照旅长的命令，我们要寻找参谋长归队。”

残存的弟兄们虽然身心疲惫，却一齐使劲高呼：“归队，报仇！”

直到午饭过后，彭定军、江龙和游大勇才赶回来。

他们按照军医的嘱咐，买来了退热消炎的急救药品，可都用不上了。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关振海问。

彭定军报告说：“新界涿州已经失陷，日军还在往南推进，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烧杀抢掠，**了女人还要将人杀死，连婴儿也不放过，所到之处都是尸横遍野，村庄被毁，路上到处是逃难的，这里离新界二十多里，鬼子和伪军的搜索部队，随时会到这里来清洗村庄。”

侦察排长江龙说：“真他娘的见鬼了，我们咋就打不过小鬼子。”

关振海叹道：“日倭侵我中华并非始自今日，早在大明时期，倭寇就从海路屡犯江浙沿海一带，杀人放火，抢掠财物，无恶不作，那时戚继光的戚家军奋起抗击，真个壮怀激烈。我就不明白了，堂堂国民政府，怎么就没看穿皇冠体育直播：人的忘我之心，让他们屡屡得逞，还一味忍让求和。如果能早日识破皇冠体育直播：政府的狼子野心，不让他们得寸进尺，何至于会弄得如此狼狈？”

刘仕成也叹道：“也怪我们太不争气了，自从清朝后期开始，我们国家就积贫积弱内乱不断，百余年来，我们若大个国家众多的人口，就没有朝野共同抵御外侮的决心，鸦片祸乱皇冠体育投注：，八国肆虐北平，列强割据，租界林立，中华大地成了洋鬼子冒险的乐园，尤其甲午一战，皇冠体育直播：人把我们都看扁了，朝庭怕洋人已经成了政府的痼疾，北伐推翻清政府，国家原本有了希望，如果不是军阀豪强各据一方，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乱。”

关振海道：“是这个道理，可我就奇怪了，大敌当前国家危难，怎么就有人数典忘祖，当了汉奸还恬不知耻，屠杀同胞却不遗余力？”

张重阳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卖国求荣，残害忠良，历史上那个朝代没有这种奸臣，有奶便是娘的人多的是，这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刘士成说：“副营长说的没错，我们家国太复杂了，我等当兵的除了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政治上一窍不通，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关振海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光打仗不行，也要学点政治。”

彭定军问道：“政治是什么，谁能教我们？”

刘士成想了半天说：“这还真是个问题，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

关振海说：“说不清楚就不说了，还是先去保定再说吧，”

彭定军说：“鬼子都跑到了我们前面，东边的路肯定是不能走了。”

他们只好向老乡打听，去保定还可以走哪条路？

老乡告诉他们说：“你们要去保定，已无近路可走，只能顺着太行山绕个百余里的大弯，到一个叫神泉堡的地方，再往东走，才能到达保定。”

老乡们已经知道，他们是二十九军的军队，要去寻找他们的大部队继续抗日打鬼子，便自发地给他们凑了些粮食衣物盘缠，把他们送出了村。

临走时，关振海叫大家换了衣服，向老乡们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