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希：游戏与别离

岁月悠悠，阳光静好。

陡峭的山涯上，一个人迎着刺眼的阳光徒手向上攀爬。不时有滚石从他身边落下，悄无声息，坚固的石块受到轻轻的撞击，却也悠然矗立。

他停了一下，身后是万山丛立，隐隐约约遮掩了全貌。

“叮咚。”一条消息悄然浮现。

“你还回不回来，要开学了。”

简单的信息，温暖的期候。但他不由的还是想起医生的话。“这种病是第一次出现，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祝愿你能开心点度过剩下的时光。还有就是你自己也知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你都可能莫名的死亡。这三个月你也明白了，死亡对你也是更好的选择。”

那三个月，他每天都经历非人的痛苦。也幸好医院有一种药能暂时压制这种痛苦。

那条信息下面，是另一段语音。

“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你快回来好不好，我再不离开你了，我真的，我一直陪着你好吗？你快回来好吗？”哭泣着的话语，声声摧毁他的心。

可是，那三个月，他经历人生最大痛苦的三个月，他的父母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惨白的医院，看着想像中的自己。那个自己，双手紧紧的握住心脏，全身蜷缩成一团，牙齿紧咬着嘴唇，冷汗不停的流淌。他却都是悄无声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所有的一切。

而那三个月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所有人的视野，就这样消失了。

所有一切手段都无效，包括CPS和人物面部识别扫描，都没有任何作用，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找不到他。

“其实我不想回去了吧？是啊，我为什么要回去呢？回去又能怎么样呢？”他自言自语。

可是他自己都没发现，一滴泪从他的脸颊滑入山涯。

他继续向上攀爬，一点一点，去征服大自然。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就像古神话里挑战神灵权威的人族英雄，热血、充满力量、朝气蓬勃和极强的责任感。

可是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有自己的软弱和私心，他也渴望爱与被爱。他不需要英雄的事迹，也不需要挑战强权，他只是个少年。

很快，他到达了山颠。此时正是日落时分，淡金色的云层簇拥着光色光茫的太阳。余晖之下，万事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纱衣。他伸出手，在山颠留下一团小小的阴影。

远山，群鸟归巢。

他闭上眼睛，清凉的风从周身滑过，带来远方的气息。那是自然的气息，充满生机与希望。万物生长，潮起潮落，都离不开自然。

可惜，自己是黑暗的使者。

他纵身起跳，从山颠向山脚，就像是信仰之跃。风声快速的从他耳边吹过，脸颊有点疼，但能承受。一只孤鹜飞过，他与它对视了一瞬间。

降落伞迅速打开，气压对流让他整体的向上升了一小段距离，随后又开始向下。

旅程，结束了吧。

……

漆黑的夜空，万家灯火重明。汇聚成一大片光亮，在夜空下微微闪烁。

织锦一中位于织锦县的城郊，在这个十八线的小县城，织锦中学是仅有的几个高中中教学质量最好的一个。当然，要说织锦县贫穷，那也不至于。织锦县有悠久的历史，大概可追溯到汉末时胡，可惜那又怎样呢？织锦县的地理位置极差，交通不便，这么多年也未发展起来。

也正因为历史原因吧，织锦县的建筑很多都还是古香古色的。比不上景德镇，也差不了多少了。织锦县分成新城区和旧城区。其中旧城区以步行街为核心，主要有很多的古建筑，楼层一般不高，人流多但车辆较少。新城区以商贸中心为核心，向外分布有大量的住宅和新建成的不知用途的高楼。比较尴尬的是，新城区占最大面积的是一个公园。公园名叫“清和园”，从开始建造到现在都还没开放过。至于织锦县政府在哪儿，谁知道呢。

旧城区在北，新城区在南，中心是交汇处。织锦一中就在旧城区的北部。

织锦县处于山地地区，彼此的海拔差较大。树木丛生，自然风光优美。近年来，织锦县利用文化优势和环境优势大力发展旅游业，可惜没什么用。

织锦一中，大概人数在三千多一点。喔不，此时的高三已经毕业了，而新生要下学期才到，所以只有二千左右了。

校园一片宁静，教学区灯火俱灭，如果有一个人现在单独走到这，不知……

学校当然没有任何事，一切都很好。所有的学生现在都在大会议室，一个能容纳两千五百人的超大会议室。

会议室分为两部分，占大部分的观众席和一点点的舞台。说是会议室不太准确，但谁让学校大多数时间都只将它用于会议呢？

“安静！”舞台上，六七个人坐在临时的坐椅上。他们面前是一些文件和麦克风。他们都是学校的实权人物，掌握着学校大量的权利。此时说话的，是左侧的教务处主任。

喧嚣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即便平时经常抱怨，但其实大多数同学还是很听话的。

见到数千名学生迅速安静下来，教务处主任满意的笑了笑，接着说：“同学们，大家晚上好，今天大家欢聚一堂……”好吧我们都知道这些都只是废话，暂时略过吧。“好了，现在有请校长讲话。”

面对这样的讲话，其实很多同学都是没听的。

校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然而他只是面带笑容，似乎不在意这一切。试了试音，他开口说道：“今天，我们不聊学习。”所有同学一片平静。

“今天我将和你们所有同学玩一个游戏。”顿了顿，他环视四周，微笑着缓缓说出下一句话：“我将给你们一个星期的假期。”

一瞬间爆炸在人群中产生，死水一般的所有人震惊的看着校长，就连舞台上其他人也不敢相信的看着校长。一名学生大喊：“怎么可能！”其他人也随之呼喊起来。

“没有什么不可能。”校长大声喊道，学生们赶紧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认真的听校长的话。没有任何时候有现在认真了。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下午二点后，所有人可以离校。但正如我所说的，我要跟你们玩一个游戏。游戏很简单，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你们中会有一部分被我选中的人，在织锦县城中完成一系列挑战。而其他所有人，则需要找到这些挑战的人，阻止他们，让他们的挑战失败。当然你也可以不参与游戏，那是你个人的事。”

“挑战者，我就不多说了，说多了反而暴露。其他人，也就是阻止挑战者的人。你们需要以班级为单位——并不是说你们以班级为单位行动，而是你们的表现会归入班级。也许你们表现好了，就会获得奖励。也或许，你们表现不好，那么……”

“你们可以想，也许别人会做。那是你的事，我不管。我要提的是以下几点：一、在游戏期间，所有同学必须身着校服，这是为了游戏更好的进行。同时，我们会有人在县城监察，没有按规定的，一律不允许参加游戏。且个人会受到事后的惩罚。二、游戏是自愿参与的，即便你在家里呆上七天，我也是不管的。不过，除了挑战的同学，其他人有初始的十分表现分。而我们会根据之后的表现，加分和扣分。三、游戏期间，所有人的位置必须上报，明天学校会给你们发定位装置，必须全程带在身上。当然了，装置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你带上之后就不能摘下来。所以……嘿嘿嘿，你们都懂的。四、这点是对各位教师来说的，不管你的原计划是什么，下个星期都不能安排任何的作业。就算安排了，任何学生有权利不做。”

“接下来，是对该游戏的惩罚。如果阻止方输了，所有的假期作业翻一倍，再跟据各班表现分，安排补习作业、课外作业、拓展作业等等，只要你们想试，我是不会介意的。”

“那么，大家清楚规则了吗？”

校长淡淡的笑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如恶魔般压迫所有人。而同学们开始讨论起来，关于游戏的种种。青少年总会有很强的好胜心，每一颗心都渴望获胜。就像那句话说的：我没有想过赢，我只是不想输。

是啊，十六七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正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时候。这个年龄，敢于向浩瀚的星空发出挑战，敢于质问早己定性的种种。他们带着自己的疑问，走向答案，尽管遍体鳞伤，尽管失败重重。但重要吗？谁的少年，不曾梦想仗创天涯？不想与心中的衪流浪人间？不想打破渐渐固化的社会形态与体系。少年人，有的是热血与希望，像每一个开拓者一样，开创自己的疆域与时光。

就像织锦中学的学生，校长看到了这种改变。也许，真的会有人在期间一直不参与。然后呢？当他看到其他人都在努力的为这件事奋斗时，他真的，不会有所想法吗？再加上，校长的一点小手段……

看到讨论得差不多的同学们，校长轻咳了一声。同学们立马把注意力放到了舞台上。此时他们发现，舞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校长。校长也不在意，道不同者，不相为谋也。

“接下来，我将为你们介绍一个人。有请高一四班的张临叶同学。”

四班的同学惊讶的看着临叶，他怎么会被请上舞台？平时，临叶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成绩中等，突出点就是爱好众多，像运动啊，音乐啊，棋类啊他都经常玩。临叶是一个热心积极的人，经常帮助别人。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临叶平静的起身走向舞台。一步两步，似魔鬼的步伐……一段不远的路，临叶硬是走出了**登场的样子。

当临叶走到校长身边时，校长接着说：“他就是挑战者的老大，挑战者相互不知道谁是挑战者，临叶也不知道。当然了，临叶不需要参与任何的挑战，他只需要辨认出挑战者，并协助挑战者完成挑战。我可以这么说，他就是你们的突破口了。因为任何一个挑战者都需要与他联系。好了，临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临叶接过麦克风，所有人都凝重的看着他，这就是他们的对手了吗？看起来很难应对呢？

临叶突然身体后仰，左手遮住脸庞。一阵刺耳的笑声立马充斥了所有人的耳朵，“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音调诡异无比，先升后降。好多同学都伸手遮住了耳朵，同时前排的同学清楚的看到，校长是提前做好准备的……

笑声戛然而止，临叶正视所有的同学，宛如大魔王一般道：“我接受你们的挑战！”

高一四班的同学忍不住抚额，果然还是那个自带音效的中二少年。

就这样，一场盛会的开始就这样结束了。平静的乌云依旧尝试着遮挡明月，明月依旧看着人来人往，静默的走向新生。只是不知，今夜的织锦一中又有几个人能平静。消逝已久的那些本能渐渐浮现，平静的心绪重归沸腾。

就像曾经与未来的那些开拓者，在一片空白中凭借自己去开拓新的道路。或许是失败了很多次，也可能毕其一生也无法注视遥远的目标。但未曾有人后悔。只是，很多年后他们留下的种种，已经形成一个个完整的体系，而所有人只能被束缚着前进，失去了想像与锋芒。

这个游戏，让同学们真正去思考，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因为，一切都需要自己去证明。

月色朦胧消散，阳光重拾旧山河，点亮一颗又一颗的闪烁的心。不知是否是错觉，早晨的学生总让旁观者觉得锋芒四起。以往，总会有大量的同学在早晨这段时间背讼知识点。而今天有一小部分人，开始去思考，我究竟能做什么！

星期天，是休息的最佳时间。可是做为一所省级示范性高中，织锦一中的今天也需要运转。还好，这一天都是老师在提点游戏的细节。少部分人认真听了，大部分人忽略了，但都没有关系。

定位装置，是一种小手环。确实是只能使用一次，相对来说比较廉价。

下午，天气炎热。教学楼此时也是欢闹无比，不管是否真心想参与游戏，最起码都能离开学校。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所学校的最大悲哀。

下午一点五十九分。广播站。

“下面让我们为游戏开始而倒数。。十、九、八……三、二、一。游戏开始。”广播站小姐姐激动的话语穿透整个学校。同学们开始狂欢，欣喜的成群结队着走向校门。而对于真正参与游戏的人来说，真正的博奕开始了。

临叶背着简单的一个背包，缓缓的走向校门。他不能快，他现在必须观察周围的所有人。他的队友或者是对手，他们总会有那么一点暗示和特征。比如，不远处向他挥手**的路人甲……好吧让我们遗忘他，去看真正值得关注的人。

比如，校门前安静站立的甄秀晴。

甄秀晴是高一五班的学霸，曾经临叶刚刚入学就听说一班有一名超级学霸，但凡是高中的题目他分分钟做出来，经历了几次考试，也无愧为学霸之名，最起码每次都甩临叶上百分。但是他一直都只是第二，不显山不露水的甄秀晴就不曾考过第二，每次都是第一。

人潮都涌向校门，甄秀晴背向人潮，平静的眼神秒杀了高一高二的所有好奇眼光。就像她的时间突然静止，与自然融为一体。

甄秀晴身穿紫黑色的校服，手拉着一个小型号的行李箱。长发不及腰，自然散落随风而起，轻飘飘飞起又划落。十七八岁的脸颊自然透亮，这是一个少女最好的时光，无需浓妆艳抹，就是最美的风景。

可惜，临叶不认识她……

临叶不喜欢串班，经常性的就在自己的班级。最多就是去运动场上玩一下，不会到其他地方。再加上高中有学霸，名号也会传很远。但事实上不会有太多人认识。毕竟就算是学霸也与自己无关，谁还不是个人？

所以临叶没认为她是在等自己，只想着从她身边走过就好了。

“张临叶？”甄秀晴还是先要确定一下，毕竟要是叫错名字那会很尴尬的。

临叶停下来，观察甄秀晴的表情，道：“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甄秀晴眼光闪烁了一下：“我是甄秀晴，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了我们全校同学的假期着想，你应该知道应该要怎么做的吧？牺牲小我是值得我们赞扬的啊！你会不会稍微做那什么一点呢？”

“我当然知道。”临叶笑了，“我毕竟是一名学生嘛，怎么可能做背弃我们利益的事呢？做为学生谁想写作业呢？你放心，我懂的。”

两人的对话稍微有点大声，周围的同学大都听到了。

而后临叶和甄秀晴就笑着别离了，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那样。只是转身时，甄秀晴轻轻的说了一句：“哄鬼的话吧？”

听到对话的那几个同学不由得面带笑容，稳了稳了，敌方大将是我方卧底，想输都难啊。

再不远处，有位高一的同学皱了皱眉头：甄秀晴……是挑战者？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甄秀晴的表情就是这样的结论。

另一个地方，一个高二男生轻笑道：“走了走了，第一局平了。”

另一个人问：“班长，什么平了，我怎么不知道。”

班长还是笑容满面：“就刚刚啊，那个女生明显是一个高极反间，她想让那个张临叶认为她是挑战者，所以故意做了几个小细节。可惜张临叶没上当，我注意到了他眼神里的轻视和动作的敷衍。总体来说，谁也没赢谁也没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博弈了，哈，有意思！”

“哪里明显了。”其他一群人抱怨道。

另一边，临叶平淡的排着公交车，并没有因周围人的偷看而泛起波澜。这一切，都很普通而已。

“你好，我叫王芯然，来自高一十八班。”临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回头，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出现在临叶的眼睛里。灵动的大大的眼睛，眼神如一湾清泉，让人深深的沦陷在其中，这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临叶，临叶也突然有点恍惚。乌黑的长发整洁的梳理，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尽显得青春靓丽。可爱的脸庞，填满笑容的音符，两个小小的酒窝微微浮现。她的背后，背着一把吉他，这让她更显得瘦小。在临叶眼里，王芯然背后的阶梯与人形成的长队，与更远的远山，组成一幅完整美丽的画。

还好，临叶身为该游戏的“职业选手”，还是有极强的自制力的，只是他还来不及回答，王芯然又问道：“你觉得这个游戏谁会赢啊？说不定我们要做好多好多作业。”

轻灵的声音把临叶拉回现实，他迅速组织语言：“不一定的，你们人那么多，我们胜率很低的。”

王芯然歪了歪头：“也许吧！”

这时车到了，临叶率先走进车。人数较拥挤，王芯然上去之后鬼使神差的坐到了临叶旁边。只是芯然上车之后就在休息，也许是太累了吧。就这样，临叶看着窗外的风景，走进了真正的游戏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