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误救追牙】

今冬降手拿着地图，背起弓箭，从酒馆一路朝清流河的方向出发。

他越往前走，本来就寥寥无几的行人开始变得更加稀少，进而一个都看不到了。

酒馆嘈杂的喧闹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耳边剩下的只有风声，树叶声，小动物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偶尔几声划破寂静长空的野兽的嚎叫声。

不论今冬降朝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漆黑一团，仿佛有鬼魅若隐若现的浮动在黑暗中，又似乎有什么猛兽呼啸而过，或者从背后慢慢接近。

今冬降丝毫不停歇，只顾一步步拼命往前走，步伐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

当今冬降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饿的不行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此时正值晌午，烈日当空，自己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

今冬降打开包袱，拿出包袱里备好的馒头坐在岩石上，大口的啃了起来。

眼前拔地而起的高山，正是红毛胖子所说的无乃山，今冬降紧紧的攥住手上的地图，仿佛翻过这座山便能看见中秋了一样，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份幸喜。

山脚下有几户人家，应该是山间的佃户，房前还有几亩开垦了的耕地。

几棵高大的樟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绿油油的光，其中有一棵樟树的树枝下挂着一团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

“妈呀！这是个人！”

今冬降连忙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的清。

远处黑乎乎的一团的正是一个男人，他被长矛刺入胸膛，像蝙蝠一样倒挂着身体，脚绑在大樟树粗壮的枝干上。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另一边传来男人大声呵斥的声音还有飞禽猛烈的翅膀扑打声。

今冬降惊恐地转过头去看，一只翼展超过2米的食猿鹰，正挥舞着强健锋利的爪子围着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展开猛烈的攻击，地上都是扑落的羽毛，男人的佩刀也掉在地上。

男人已经被啄了眼睛，他一边痛苦地捂着左眼，一边大声呵斥驱赶大鹰。

大鹰却一次又一次忽高忽低的扑上来，男人看准时机，抡起胳膊一拳打在食猿鹰的腹部。

大鹰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张开爪子，如同闪电一样俯冲，向他扑去，巨大的翅膀拍出可怕的声音。

眼看男人就快跌下马来。

情急之下。

今冬降怎能坐视不管。

他屏息静气，拿起弓箭对准伤人的食猿鹰。

“噗”的一声。

大鹰应声落地，在地上痛哭的拍打着翅膀。

只见今冬降的箭，不偏不离的正**那大鹰的心脏。

这时几位武士样子的人和随从们应声赶到，围到了那男人的身边。

马上的男人看了眼已经死去的大鹰又看了看拿着弓箭的今冬降，露出满意微笑。

男人翻身下马，大步向今冬降走来，丝毫不受刚刚这场“惊战”的影响。

他上身穿着褐色猎服，下身黑色裙裤，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左眼皮受伤流下了鲜血，脸上流露着久经沙场的刚毅。

“你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男人走近，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今冬降。

今冬降收起了弓箭，皱起了眉头，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这并不值得感谢，简直是糟透了，我因此杀了一只我不想杀害的动物，他可比人要善良多了。”

“哈哈哈！”男人仰头大笑。

“那你为何要救我？”男人反问道。

“该死！”今冬降咒骂了一句，将弓背上肩膀。

“我喜欢你这小兄弟，今天我便要交你这个朋友，我叫追牙。”说着他伸出他宽厚的手掌。

今冬降轻蔑的一哼，撇了撇嘴，径直向死去的大鹰走去。

他半跪在鹰的面前，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念着什么咒语，轻抚了一下大鹰的头又抚向自己的额头，沉吟片刻。

今冬降手上发力，将射入大鹰身体里的箭小心翼翼的拔出来，擦干了箭头上的血液，丢进了背后的箭囊里。

追牙在后面摸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今冬降的背影。

没过一会儿，今冬降又走回了追牙身边。提起丢在地上的包袱，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兄弟，你这是要去哪？”

“去清流河的对面的村庄。”今冬降已经走出几米远。

“清流河？”男人用不可理喻的音调重复道。

“是的。”今冬降停下了脚步。

“去那鬼地方做甚？”追牙边转着袖腕边问道。

“去找人，我一走散的兄弟有可能便在清流河对面的村庄。”今冬降将包袱扛在肩上，回过头对他说。

“哦？”追牙嘴角向下一耷，语气十分严重，“这消息，你是听哪个劳什子说的！”

“怎的？说的有假？”

“哈哈，何止有假。”追牙拍了拍双手，仿佛手上有什么污渍一样，“这简直是······奔着你的命去的。”追牙指着今冬降的脑门。

听了追牙的话，今冬降脑子一转：“此话怎讲？”

“那清流河可是个凶险之地，满是深涡暗流。那河中，又全是食人恶鱼，你这身子骨要是进去，没出一分钟就给你啃食干净了。”

“可恶！”今冬降大喝一声，将身边的石头踢出去几米远。这显然是毛孩子的发泄方式，但今冬降今年也只有20岁。

“好了，好了，什么事情也比不过你小子现在还活着重要。你射杀了恶鹰，救我一命。我为你道破骗局，这也是救了你一命。我们现在可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来！我要同你喝一杯。”追牙用威严的语气说。

今冬降哪里顾得想那么多，还喝酒！脑子里净是一会回到那酒馆，怎么宰了那红毛儿，把最大的酒罐全都砸在他那猪头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追牙提携着，走进了旁边的一户农家。

刚一进院子，院子里的农夫和家人们便像见了什么怕人的阎王一样秋风扫落叶般跑开了。

追牙开胯着双腿，坐在院里木桌前的板凳儿上，今冬降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一行随从跟在身后。

“给你瞧个好东西！”追牙向站在后面的随从招了招手。

随从离开片刻，回来时便拿来了一个乘满浅棕色药酒的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几条眼镜蛇和两个某种球形的补物。

“这可是大补之酒，今天你我兄弟二人就一同喝了它。”追牙将手下端来的补酒“哐当”一声放在桌面上。

今冬降仔细一瞧，顿时吸了口冷气。

“这可是人的眼球？”

“怎么？怕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连死都不怕呢！”说完追牙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今冬降的肩膀。

“你瞧！这双眼睛是水蓝色的，就像水晶球一样，这可是稀罕之物。人们说这蓝色的眼球泡入这黄酒里乃是最佳，正巧补补我这伤眼。”说着追牙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随从赶忙将两个精美的漆器杯子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擦追牙脸上的血迹。

“无福消受！”今冬降连连摆手，满脸写着拒绝。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然后是什么东西接二连三被打碎的声音。

追牙破口大骂，怒气冲冲的起身走向门外，

“怎么又叫这瞎子跑了出来！”追牙大喝。

一位武士连忙上前作揖：“这瞎子从箱子里跑了出来，属下将他捉了回来。”

“罢了，罢了！由他去吧！叫他自生自灭。”追牙一脸厌恶地说着，随即朝前摆了摆手。

“酒里可是这人的眼珠？”门口本来是看热闹的今冬降听了追牙的话，怒气冲冲地问道。

这时，从上前的武士背后慢慢摸爬出来一个身穿黑斗篷的男人。

他脸上的伤口溃烂，满是泥垢，战战兢兢的喘着气，脸上挂满了大颗的汗珠。

刹那间，今冬降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脸色变得煞白。

他像中了符咒一样呆呆倚着门柱，全身的血液好像被冻结，嘴里发出含混的低语。

直到一分钟后，他才缓慢的走向前，跪在那瞎子面前。

瞎子的头发枯黄干瘪的，嘴大张着，像狗一样用脸试探着周围的空气，茫然的面前今冬降。

面前的人······

正是——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