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回纳族的祭典】

从那次交谈以后，又过了一周。

今冬降早早就起床下海捕鱼了，他以中秋还未痊愈为由，拒绝带他下海。

中秋不想也知道，其实就是怕自己又笨手笨脚地搞出什么差错，惹出什么乱子。

屋内空空如也，桌子上摆着昨天晚上的烤鸡肉，那是为中秋准备的午饭。

中秋越发觉得世界变得荒凉寂寞，抵抗无聊，变成了他唯一要做的事情。他开始想念南城的那群玩伴，还有赌场和酒馆儿。

说也奇怪，只有在回忆的时候，人们才能倍感旧日的幸福。

晌午，中秋将鸡肉胡乱的塞进嘴里，食之无味。

他躺在木板上眺望远处的山脉，窗外传来几声啾啾的鸟叫声，三短两长，那是土著男孩巴克教给他的暗号。

“来了，来了！”中秋从木板上跳了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像一阵旋风似的冲出门去。

巴克躲在木屋前的草丛里，只露出圆鼓鼓的眼睛。

“你这小子怎么才来，我都要无聊死了。今冬降哪都不让我去，就等你来找我解闷儿了，你倒好来得这么迟。”中秋紧紧地握住巴克的双手。

“我···这不是来了嘛！你要是不高兴，那我走了···”巴克撅起了嘴巴，转身便要走，中秋一把把巴克抱起来，举在半空中。

“你小子还摆起谱了，我看你还能去哪？我看你能不能走？”中秋咯咯地笑着说。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巴克像游泳一样噗通着双脚。

自从上次两人相遇，巴克时常来找中秋。他是回纳族族长的孙儿，身边有个教他识字读书的先生，所以巴克除了土语也会说官话，与中秋交谈起来也毫不费劲，两人一来二去甚是交好。

中秋将巴克放在草坪上的岩石上：“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儿？”

“你看你张那么大个个子，一天就知道玩儿。”巴克掐起腰来，用高傲的口气开口道。

中秋听完巴克的话，左一拳右一脚地轻轻打在他的屁股上。

巴克边揉着屁股边用委屈的表情问道：“今天是我们回纳族的祭典，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

“去去去！”中秋立马回答道，旋即脸上又出现了一丝愁容。“我这一身装扮，岂不是立马就让人抓起来。”

“别怕！我们就混在队伍后。我有办法，你看！”巴克举起手里的一个破碗，送到中秋的面前，里面承装着黏稠的白色半流体。

“这是什么？”中秋把小拇指深入破碗里搅了搅，一脸狐疑的将小拇指放入口中。“又酸又涩。”

“这是鸟屎！”巴克狂笑起来，“你真是个笨蛋。”

“啪！”

“啊！”

巴克捂着脑袋，呆头呆脑地看着中秋。他低下头缩着脖子，活像被谁狠狠地揍了一顿。

“但是你就只能跟在我身后，你要是乱跑，可别叫帕克给你抓起来。”说着巴克咬着牙。

“谁是帕克？”

“帕克就是我的哥哥，他是我们回纳族的第一武士，也是未来的族长，他可是很讨厌外族人，被他抓住，就要被吊死！”巴克故意加重语气说道。

“那我不去了，被发现还被吊死，岂不是倒了大霉。”中秋连连后退了几步。

“中秋哥，你别怕，我给你画上油彩，穿上我们的服装。祭典的人可多了，又热闹，你可不想错过吧！再说了，人那么多，你混在里面，肯定发现不了。这可比下海抓鱼，上山打猎，好玩多了！”

中秋一想，巴克说的在理，一狠心，一咬牙。

“那就走着······”

“中秋哥，你蹲下，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中秋乖巧地在巴克的面前蹲下。

没过一会儿，中秋穿着巴克带来的兽皮围裙，裸露的皮肤画着白色的油彩，这么一看果真像个回纳族人。

他们约莫沿着树林走了半个小时，前面的树木突然变得稀疏起来，下坡的路也变得陡斜了。

一会工夫，他们就走出了树林，眼前便是一片旷野。

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草坪上盛开着黄艳艳的野花，空中飞舞着白色的蝴蝶。

中秋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开阔的景色了，他不禁放慢了脚步。

“中秋哥，快点儿，要不赶不上了。”

中秋狼狈的抓了抓脑袋，应了一声，大步追上巴克。

“你瞧！前面的篝火就是祭典的中心。

中秋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旷野上，拔地而起的巨大旗帜和彩条，迎风飘舞。

空中冒出滚滚的黑烟，回纳族的武士们围着巨大的篝火堆进行着什么奇特的宗教仪式。

成百上千的回纳族人一层一叠的围在外面，发出热烈的吵闹声。

“中秋哥，你一会儿就跟在我身后，不要同别人讲话。”巴克嘱咐道。

“好，希望不会惹什么麻烦！”中秋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想起了今冬降的一句话“麻烦确实很喜欢我们。”

当混入人群中的时候，中秋的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了，他很庆幸自己来了这个祭典。

“你们回纳族的女人都不穿衣服的呀！”中秋瞠目结舌地看着人群中拿着权杖走来走去的少女们。

她们颈上戴着彩石编织的五彩蛛网，**着上身，露出光洁的身体。

“这是代表着她们是纯洁的少女之身，结了婚的不就穿了嘛！”巴克指向几个年老的妇人，她们用破旧的花布围着身体，神情庄严地看向祭台。

中秋撇嘴一笑。

这时响起了逐渐变密集的鼓声。

“看，那个就是我的哥哥帕克。”巴克指着走向前方祭台**的男人。

真如巴克所说，帕克正是个身强力壮的武士。他身材健硕，下身穿着虎皮围裙，**着上半身，手持长矛迎风而立。

裸露的皮肤上画着金色的纹路，巨大的象牙耳环将耳朵拉的长长垮垮，脖子上戴着五彩的珠串，长长的细辫束在脑后，头上戴着象征高贵地位的羽毛发冠。

如同即将出征在发号施令的将军，实在是威风八面。

祭台上供奉着肉食，玉帛，几位身穿袍子的巫师戴着怪诞的面具围坐在祭台四周，吹打念经。

群众跪拜在地上，中秋也随巴克一起跪在人群的后方。

接着帕克用土著语慷慨激昂的宣读着祭文，虽然一句都听不懂，但是中秋还是不禁得热血沸腾。围绕着，裹挟着中秋的是自己从未了解过的原始的力量，而那里藏着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神东西。

“我们还要跪多久？”已经跪了十几分钟的中秋早已手脚发麻，他焦促地问道。

“不要说话！”巴克将头伏在地上，露出庄严的神情。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帕克扬手将猪血洒在地上，武士们依次吹起长长的号角。

旋即响起欢乐的鼓点，人们站起身来，拥挤在一起。

吵闹声震耳欲聋，每个人都在高声大笑，大家围在篝火边，载歌载舞。

中秋身边拥挤着几位年轻的姑娘，姑娘们牵起他的手，忘我的摆动着身体。

此时的中秋，就算是做梦也能笑醒。平日的那些姑娘都只中意于今冬降，今天他终于能享受一把这人间仙境。

突然他注意到身旁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孩儿，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正当他忍不住再向这位美丽的土著姑娘投去目光的时候，巴克拉了拉他的衣角，将他带到人群的外面。

“感觉怎么样，我的兄弟！”巴克像一位招待客人的城主一样说道。

“非常好，简直不敢想象！我爱这地方！”中秋擦了一下鼻涕接着说：“多亏我们没带上今冬降。”

“你不喜欢他？”巴克凑上来问。

“不是，我喜欢他，他英俊潇洒，但显然这些姑娘们也会这么想的。”中秋举起了桌子上的酒杯说。

“哈哈！”巴克发出几声取笑似的笑声。

“这是祭祀哪位神灵的庆典啊！”中秋喝了一口酒后问道。

“这是祭祀火神祝融，我们回纳族为了表示崇敬并且求得保佑。传说中火神相貌丑陋凶狠，三头六臂，手拿火印火剑。森林大火的火灾，人们发烧，瘟疫蔓延，还有小儿梦魇都是因为火神发怒，所以我们回纳族每年都会举行盛典，祈求火神祝融保佑农业兴旺发达，祛除疫灾。”

“还有这种说法？”中秋一饮而尽。

“那是自然，祭典一共分三天，今天只是第一天。”巴克扬起了下巴。

“那这三天都有什么活动？”

“第一天是演戏娱神，人们载歌载舞，鸣炮，奏乐，这也是最热闹的一天。”

“那第二天我们还来。”中秋一脸兴奋地说道，不时地看向不远处的那片欢乐的海洋。

“第二天就没那么有趣了，第二天是进香祀神，大家按照地位尊卑依次排成排地走到祭坛前，进贡上香，叩拜行礼。祈求火神保佑风调雨顺，祈祷降福免灾。”

“那确实没什么意思，第三天应该还不错吧！”

“我肯定你不会喜欢第三天的，第三天是杀生祭神，也就是宰杀祭品，献祭给神灵。”

“那我们南城也有，宰杀个猪啊！羊啊的，扔到河里祭水神，或者，烧死祭太阳神便可趋吉避凶，趋福避祸。这天上的风云变幻，日月运行，地上的山石树木，飞禽走兽，都是神灵主宰。”中秋哈哈大笑了起来。

“回纳族的可不一样。”巴克停顿了一下，战栗地说：“回纳族还有人祭，美色娱神。每年的庆典第一天都会挑选面相姣好的未成年少女，然后火烧，献祭给神灵。你瞧！就是那个女孩儿。”正是那个刚刚擦泪的女孩儿。

“把人烧死？”中秋惊叫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脑中掠过少女被火烧死的场面，她毕竟那么年轻漂亮。

“怎么才能救她？”

“除非有人自愿献祭，人们认为愿意无私奉献自己躯壳的灵魂更加纯粹，神灵会更加青睐，人们也会得到更好的收成和安宁的生活。”巴克用舌头舔了舔嘴巴“但是，哪有傻帽愿意这么做。”

“那倒是！”听到巴克的话，中秋立马打消了想英雄救美的念头。

“我们也没办法，反正献祭的不是我们就行了！”巴克摇着头说。

“可不！”中秋敷衍地回答道，他的心思早已经不在巴克说的话上了，他恨不得飞到那些热情奔放的姑娘身边。

巴克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那你快去随姑娘们跳舞吧！”

“你不去？”

“我在这歇会儿，记住，千万不要和旁人说话！”还没等巴克说完话，中秋早一溜烟地钻回了人群。

融入在姑娘们的温柔乡里了。

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了庄严的鼓点声，大家齐刷刷地看向祭台上的帕克。

刚才与中秋跳舞的那几位姑娘眼里充满了爱慕之情，中秋愤恨地吐了一口唾沫。

帕克似乎在问着什么震人发聩的问题，因为每当帕克说完话，人群中立刻响起异口同声地回答。

中秋也被这激昂的气氛感染，每当帕克的话语结束，中秋便学着众人的样子高举起双臂，振臂高呼。

虽然听不懂帕克说的什么，但是中秋觉得这种能让自己融入其中的做法，会让他显得更加具有男子气概。

他想的没错，当他高举起健硕的手臂时，一位姑娘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这种眼光中秋经常看到，姑娘们总是这样看着今冬降。想到这，今冬降抿嘴笑了起来。

突然之间，气氛降低到了冰点，周遭变得异常安静，连那几位热情的姑娘也微微低下了头。

中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洋溢着笑容，双手依旧高举在半空中。

“中秋哥，快把手放下。”远处的巴克声嘶力竭地喊道

在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中秋羞怯地赶到了自己是处在众人注目的中心。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擦泪的女孩跑过来抱住自己的脖子，深情地吻上了自己的嘴唇。

中秋一时间被搞得晕头转向。

人群开始集中向中秋奔跑。

巴克被人流拦在外面。

“他们以为你自愿献祭。”

“我他妈什么时候答应了！”中秋一脸惊恐的解释道。

但是那些疯狂的土著民丝毫不受影响，他们根本听不懂中秋说的是什么，全部伸出手抓向中秋。

转瞬间，中秋发现自己两脚架空，被人潮高举在空中。

无数人举起双手接过他，将他运向祭台。

“巴克，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