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朋友的距离（上）

乔菁低头专心与她甜点作战，焦糖布丁杯前忽然多了张银行卡，和之澜推过来的手。

“这是……？”乔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和之澜的关系还远远没到掌管他财政大权的地步。

之澜说：“这里有我这些年几年的存款……”他见乔菁打算推辞，微笑道：“你拿着，算我借你的，赶紧把你那两间铺面解押了。”

乔菁闻言，半举的手突然僵住了。她赶紧咽下嘴里含着的布丁，放下勺子，迟疑地拿起那张银行卡，不知道该如何接之澜的话。

“对了，你带回来的特产昨晚上蓝瓒已经给我了。我就不再说谢谢了，太客套就显得生分了。”之澜向来严肃，但对她说话向来温和。

果然是蓝瓒干的好事。乔菁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已经把他臭骂了无数遍。昨天下午她刚进家门就发现自己的行李忘在了蓝瓒车上，一回头却见他已经把车开远了。当时堵着一口气，所以没有打电话给他，想着他迟早得给她送过来。给之澜的那份米糕其实一直都在她随身带着的包里，蓝瓒车上的那份原本就是打算给他和阿进叔叔的，没想到却被他摆了一道。可恶！

乔菁心里气得不行，却没有冒失开口。她很清楚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和自己在其中的尴尬角色。从她觉得跟之澜的交往开始，她就提醒过自己，绝不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前说对方的不是，不点评，也不掺和。虽然明知很难，但他们的关系已经够乱了，她不想再火上浇油，哪怕是无意的。

她沉吟后才解释道：“那米糕……”

“我知道。”之澜没让她再往下说，把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她想说什么他都明白，甚至蓝瓒的故意他也心中有数。

其实很早之前他和乔菁就对彼此有意，只是乔菁顾虑着蓝瓒，所以始终没有点头。之澜的在外人面前名为蓝瓒堂兄，但亲戚却都知道他俩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是蓝瓒母亲到死都插在心中的一根刺。他们两个看起来相处得还可以，不至于撕破脸皮，但背后的暗涌他们自己心中有数。尤其是蓝瓒，乔菁最知道他心里的疙瘩。

之澜说：“蓝瓒心里不舒服很正常。他很多时候都像个孩子。”

乔菁没有搭话，心想之澜对他还是太宽容了。假如蓝瓒像个孩子，那这孩子的心思也未免太深了些罢。她的手在桌上摆弄着那张银行卡，看到卡背面的签名，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只是落笔太重。

他们刚坐下的时候，餐厅服务员捧着一瓶酒过来确认：“请问您是徐之澜先生吗？麻烦过目一下，这是您预订的酒。”

之澜纠正道，“是徐之澜，波澜的澜。”

他的话极其平淡，像一句重复过无数遍的话，早已不往心里去了。但乔菁听了还是有些替他难过。她理解蓝瓒的介怀，蓝瓒没有错，然而之澜错了吗？是一出生便带来的原罪，以至于一辈子都不能跟自己的父亲姓？

“你不用特意给我钱去解押。蓝瓒每次借钱，很快就会还我的。他是混账了一点，但从没拿过我的钱乱来。解押的事交给他就好了。我平时很少花钱，所以他开口借钱我也没有多想。”乔菁解释道。

“你呀……”之澜笑着摇头。乔菁和蓝瓒一样从小就没有为钱操过心，蓝瓒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然乔菁呢，估计她连自己那两间铺面每个月月租多少钱都未必清楚。她被人照顾得太好，以至于仿佛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我想起二叔以前提到过的一件有趣的事。他说在你和蓝瓒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出差回来，看到你俩在花园里玩。蓝瓒教你玩了一个游戏，叫‘你拍我一下’。每次他都是让你先开始，反正规则是他制定的。结果二叔看到的是他不停地拍你的脑袋，一直拍到你哇哇地哭。”

“怎么被你说得我小时候特别蠢一样。”之澜这么一说，乔菁倒依稀想起是有这么一件事。阿进叔叔当时扯开蓝瓒，责问他为什么要打乔菁。蓝瓒却理直气壮地说：“是她总叫我拍她的。”阿进叔叔放下行李后，让蓝瓒也陪他玩了一局这个游戏，结果蓝瓒被他打得屁滚尿流。为了安慰乔菁，阿进叔叔还把出差带回来的好吃的都给了她，结果却被蓝瓒全部哄走了。

之澜忍不住笑了，说：“你小时候确实挺傻的，没少被他欺负。”

之澜被带到蓝进身边生活以后，才和乔菁渐渐熟悉了起来。他开始也看不惯蓝瓒作弄乔菁，可后来才发现，乔菁的心大得很，从来不会和蓝瓒计较。蓝瓒闹够了，就会回头费尽心思的哄她。最后她也吃不了多大的亏，反之蓝瓒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那时，两家的长辈都说他们是“冤家”，就连之澜当初也认为乔菁和蓝瓒长大后一定会在一起。像他们这样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长大后如果不能在一起，关系便会渐渐淡了。哪知道他们竟将这样亲密的发小关系一直维持了二十多年。

可，那时谁又会想到之澜和她才是真正的缘分？乔菁感到之澜的手将她握得更紧了，猜测他这时想必也是同样的感慨。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有些羞涩地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去捋耳边的头发，手里握着的银行卡却不小心划伤了一侧的面颊。

之澜也算用心良苦。借钱给蓝瓒这件事，她确实思虑不周，没考虑过之澜的感受。

“对不起。”乔菁由衷地说。

“我不是那意思。你的钱你完全可以自己支配。”之澜看着她说，“别的都无所谓，不过……我听说那两间铺面是你的嫁妆。”

乔菁的脸上红霞渐浓，她发现之澜的眼里也带着笑。一个不怎么说甜言蜜语的人偶尔调笑一句，确实要比那些平日里满嘴抹蜜的人更容易打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