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峥嵘岁月

这女子说道：‘有什么好，其实是冷暖自知，枯荣自察，明暗有界。人常道，苦修仙，求长生，万人去，几人还。踟蹰三秋霜，冷落数载韶华，不见家人尊颜。忘却一切，遇冷风，获些许恩泽，即如见天。谁不知，天殿仙子少笑颜？弥陀殿里多苦禅？人道是，撇家舍业造福源，到头来，竹篮打水尽空幻。“

师君瑶却不信，说道：“姐姐，你是过来人，自然是如此说，可是你如今不也是挺好的吗，容光焕发的。‘这女子却是奇女子于迦罗，说道：”你可曾有过多日夜里独处，面对黑夜里的魑魅魍魉而迷惘，面对孤夜朗星而不可得，望穿夜幕皓月而不可得丝毫光华，面对星河残影而顾影自怜，你有过多少日夜是独对黑暗，独对冷风袭扰的呢？“师君瑶却暗自一抖身，说道：”我可怕黑，那不行。‘

这于迦罗说道：‘其实，这就像一种熬练，铁杵磨成针都不行，需要把铁杵磨成金针，那就不仅仅需要的是毅力了，还需要相当好的机缘。试想当年的荆州八怪，八个人都超越了仙境，进入魔界修为都八个人完好无损，准备穿越魔界进入修罗界的当口，却是遭遇云台幽使的劫掠打击，竟然击落了岳家五个人，收入了云台幽使麾下供职。而那时三山之中的巫宝山，和桓巨山，却在进入修罗界的当口，即遭到玉修罗的截杀，两人堕入尘埃下。你猜，是前面五兄弟境遇好些，还是后面两兄弟境遇好些？“

师君瑶想了想，说道：“你如此说，我觉得，后面两兄弟该比较悲惨吧？”于迦罗说道：“嗯，你猜对了，在过修罗界之前，被云台幽使收去供职，等同于魔界半个护法的职务，而被修罗界无端打入尘埃，则很可能进入地狱界，重新被云台幽使进行遴选，那里能够再次被选中进入云台幽使的概率，就十分渺茫了。所以，人需要机缘，不是越高越好，高处不胜寒啊，懂了吗？”

师君瑶叹口气，说道：“可是，据说都愿意向更高的地界走，不惜一切代价，赴汤蹈火，在修罗界死人堆里爬三圈还不够，还有舍了老命进入冰原界。那可是九死一生，能够穿过冰原界的都是凤毛麟角，简直大浪淘沙，可以被天殿接纳的人，更是微乎其微，叫人咋舌。”

于迦罗说道：“索性石鬼界有一半好，就是被天帝灵犀把控和地灵道双重管制，故而也是机遇风险参半，可能在危急时刻得脱控制，出了石鬼界，这是莫大机缘。也可能如期被天帝灵犀所控，辖制在石鬼界不得出入。这是个要看机缘的地界，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明白吗？”

师君瑶懂了，说道：“你适才说过什么，天殿仙子少笑颜，佛陀殿上多苦禅？其实修仙苦，修仙难，只因贪，只因虚荣，就去求仙澜。哀哉乎？痛栽乎？皆在自己明断。”

于迦罗说道：‘你倒是想得开，其实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唯有爱欲一道，除两情弥坚笃定外，却是当事者清，旁观者迷。即如暗恋者苦缠，被恋者自然心中恍然，一切皆知。然追逐者茫然，暗恋者颓丧，所谓情之为物，一至于斯，即如此理。“

师君瑶叹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于迦罗说道；”这种事情强求不来，随遇而安啊。“

师君瑶两人竟然相谈甚欢，也是超出了褚羽两人的意料，然则听此女说话，倒也是稍显超脱。

劝解人不要苦求修仙，以免浪费韶华，倒也是善意，而非身处仙境而不想叫别人进去。

“一路走来，多踌躇，意蹒跚。驻足倚栏杆，缘难再，梦难圆。望残月，见流星破空，华彩乍眼。往事如云烟，倏忽远去，如过天孤雁。昔日风华少年，意驰天外，英雄肝胆。坎坷迷途，难寻路，落寞无人伴。方知世险恶，对江河慨叹，几时梦能圆？

潇湘一水，情洒何处？满眼浮华光鲜。敢问世间，多少时，志得意满？回望青山碧水，扪心问，何以获甘甜？伯乐远矣，今在谁家院？或仍在，茫茫天尽头，枯坐参禅。流水东往，逐落花，堪比风霜剑。岁月催人老，刹那光闪，怎知几时斩楼兰？

夜半独处寒，孤月伴冷星，情何以堪？遥望天尽头，似有万千萤火，绿盈荒山。如幽魂飘荡，无所依，寻觅超生潭。倏忽间，飞火散去，化作万千彩蝶旋。幻梦生，花明柳暗，流星扑东山。山坳如昼，生灵乱梦酣。风声起，轰雷绕耳，梦回露沾衫。

山间猴群跃，呼喝来去，难得闲。猴王大圣，擎利器，搅天宫金殿。终难免，一朝落魄，坠没五指山。世间本多难，如神祗降罪，惩罚人凡。欲超脱，飘离苦海，成九天仙。纵列仙班，不食人间火，亦难逃糊涂昏暗。君不见，罗汉苦参禅，仙子少笑颜？

空，空，空，几时有苦禅？贪，贪，贪，安知无神厌？痴，痴，痴，怎有如此孽缘？忘，忘，忘，方有大心安。乱，乱，乱，始有英雄肝胆。伐，伐，伐，终有神祗出现。罢，罢，罢，书中有片言，让眼前不如不见。惑，惑，惑，月去仍无睡意，残梦几时回还？

把书合，望高山大川，心飞旋。游潇湘，荡孤舟，心终安。揽九天残月，睹乾坤神采，挥洒若仙。醇酒烈，熏熏然，风月花下谈。一梦醒来，还是旧屋脊，不见新峰峦。月影绰约，风景如昔，孤星冷眼寒。酒坛开处，且买？一宵醉，安管明朝山花几时艳？“

于迦罗如此念了一段，心情大好，就此和师君瑶相视而笑。

其实，石鬼界最大的心结在于晦暗无光，终日与石鬼为伴，不是惊悚害怕，而是无聊孤寂夜落时。

而裴殊影的被逐至此，更是化作了飞鹤来此苦守遥遥无期的刑罚，也与石鬼为伴，黑暗为邻，终日里承受的痛苦也不比早已苦修仙道的于迦罗好多少了。

即如一个自幼苦修的人，一路坚韧熬练，最终得脱凡胎，正如这于迦罗当时的心境。

而裴殊影属于已成魔界灵道中人，却突遭变故，进入石鬼界，这种由盛转衰，由明转暗，落差之大叫人扼腕，身力亲为者更会是心如火烧，不可遏制的愤懑无以复加。

所以相比之下，她比之一直苦修无聊的于迦罗痛楚更甚。

最后不是裴殊影见到“此女，阻群芳妒”的那块石碣，她也是无法原谅诸乾淋的恶行的。

最后他们能够一笑泯恩仇，都是机缘所赐，三世机缘不是一般人可修到的。

恰在此时，陡然间一道人影，落到了她们面前，却是高瘦冷峻的汉子，头顶顶着个大风帽，帽檐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而长袍，帽子成湛蓝色，宛如天空星河之光。

师君瑶还不觉如何，而这时的于迦罗却是脸色大变，支吾道：“你是那冰原界的法师？”

这个人微微笑道：‘于迦罗，你的仙胎，恰是我的最爱，哈哈，走吧，跟我走。“

于迦罗脸如死灰，因为她的法力和冰原界法师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她在第四界的石鬼界，而他在冰原界，法力差距，一望可知。而这冰原界十二法师都是法力超强，可以和天殿护殿使者近乎持平，待得时日，在冰原界的法师们几乎都可以晋级天殿供职。

那时，师君瑶看到这法师十分嚣张，竟然要夺人，一时拦到了于迦罗身前。

这法师一挥手间，一道星河彩光登时击中了面前的师君瑶。师君瑶都没吭声出来，就已倒地昏厥。

这还是他击中了凡人，介于冰原界的法力特异，击中凡人伤害较轻，如果这一招落到了于迦罗身上，则必定叫她痛苦不堪，弄不好会形神俱灭。那时，于迦罗一时呼啸而出，飞身窜上了空中。

这法师飞身急追，暗道：“小娘子，我看你如何跑出我的手掌心？”

那时，如果法师追到了于迦罗，一亲香泽都可以增加法力，如果双宿双栖，则必定是毁掉了此女多年修为，化作了玉石，再难重新修为了。

冰原界法师对于女子的孜孜不倦，却也是源于这一点的眷顾，或是艳福。

而唯独他们可以去碰石鬼界的女子，而不可触碰魔界或海灵界等等女子，因为那是法师大忌。

故而此人见到于迦罗，才会如此癫狂而去。

褚羽看到师君瑶昏倒，也无暇追击两人，其实也未必追的上，只好过来弄醒了她。

她看到了褚羽他们，真是喜出望外，同时想起了逃走避难的石鬼界于迦罗，一时黯然神伤。

丛媛嘉只好善意安慰：’吉人自有天相，只要她是善意的人，当可避过此次的灾劫。‘

褚羽也如此说，可是他们却心里都打鼓，不知道此事结局如何。

在此地界，可以遏制他们发展的只有魔域天王，和属下两个使者幻樱蔺和契明轲。

此时，褚羽他们才发现契明轲两人何等关键，一个可以调动那九灵道的人，一个可以调动各路幽灵和地府高手，如果有一个人可以相助此女，则法师很难如此骄横下去。

如果是四大修罗齐至，则他也无法豪横下去，只是这种概率比较微乎其微了。

可以辖制法师的力量如此微弱，还要看机遇，故而当时石鬼所言之灾劫，多半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