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姐妹情敌 2

（2）

莲子成了模范!凭一双巧手，加上全留的帮助，她成为全镇上做鞋做得最多，也最结实的能手。为了动员全根据地广大群众支援八路军，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抗日**大区政府要开表彰大会，表彰莲子这样的模范。全留也因为上次打窦家村据点有功，作为民兵代表，前去领奖。

那日临走，窦老爹叫住莲子：这回看能不能见着灵奇，要是见着了，无论如何让他回家一趟。告诉他，他爹还没死，看他能就这么不管不问的！

全留媳妇也把全留拉到屋里，给他换上了新衣。

“人要衣装马要金鞍，穿上新衣服就是精神！”她上下打量着自家男人。

“你这次莲子一起去，一定帮莲子找到她的男人。说实在的，莲子心思全在人家男人身上。就说这做军鞋吧，她为什么舍得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布作鞋，还不是知道这鞋是给人家男人穿的。”

“谁说的，这件衣服，不就是莲子给我做得吗？”全留听不得别人说莲子半点不是，立刻抢白道。

“唉，你可真是一片痴情，人家给你做了一件衣服你就记着了，可人家给人家男人做了上百双布鞋，你怎么不说呢？而且每双鞋的鞋底下都纳了一朵梅花呢。”

全留不再说话，心里酸酸的。是的，莲子把今年他采药，狩猎赚的所有的钱都买成了布，给部队作了军鞋。而且每做一批，都有一双合乎灵奇尺码的鞋，那鞋底下必纳了一朵花，别人都以为是梅花，全留知道，那是石榴花。

兄妹二人坐着交军粮的大马车，去大区开会。想到可能这次终于能见到灵奇了，莲子的心像这漫山的杜鹃花，在春风里尽情绽放。望着她难得的笑颜，全留心酸且甜蜜“只要你是快乐的，只要你幸福，哥就什么都会舍弃。。。。。。。包括舍弃你。”

表彰大会热烈而隆重。莲子第一次上台，对着那么多人，她紧张地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主持大会的干部彼有经验，他问莲子为什么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来买布做军鞋，自己连件衣服也不舍得添？，莲子想起了那个女宣传队员对自己说的话：“虽然妇女不能上战场杀鬼子，多做军鞋也是抗日！”这句话引来了台上台下一片掌声。

红着脸带着花下台来，又看全留上台领奖，全留还不如自己，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会傻笑。表彰完了抗日民众，接下来是表彰部队的英雄。当主持人念到一个人的名字时，莲子整个像曹雷击一样的，定在了那里，看不见周遭，听不见声音，只是不停地流着欢快的泪水，手下意识地抓着身边全留，不停的摇着：“他、是他、是他……”

全留看着莲子，心、酸酸地，痛且也有些欢喜。他轻轻拍拍莲子的手背，对莲子说：“我，去叫他过来。”

“不、不、现在不、不在这里，我去会场外，去……”莲子忙着四下里看了一下，会场外山坡上，有一片小树林。莲子指着那里：“我去那里等他。”说完，急急起身，边往外走，边贪婪的看着那个台上的人，似乎希望就此把他，连同他的音容笑貌都吃进肚子里一样。那样就再也不会相忘，再也不会分离了。

灵奇下台来，一看到在台边上等候的全留，人就僵在了那里。其实早在台下，灵奇就看见了莲子，那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刻到来。他即期待，又害怕。多少天了，多少次了，他那么想她，想她的娇笑，她的歌声，她温软的身体，她的一切；就是在知道她已为人妇后，思念却依然甚至更有增无减。他好想当面质问她：说好的我天天为你簪花，说好的，你来东山找我，为什么花依旧，人不同？

但是，他不能！指导员说的：“别说她没和你圆房，就是嫁给你了，那人家也有改嫁的自由。而你，现在再和她联系，就是作风问题，就是败坏军纪。八路军是绝不允许这种事发事的。”

他知道的，部队刚到豫西，曾有个老红军，因为和一个富户的小老婆发生了关系，被枪毙了。人家还是老红军，战功赫赫。他才入伍几天，怎么敢去趟这个雷？更何况，即然莲子嫁人了，心也另有所属了，那他为什么还去想她，去见她？爱是家门前的河水，如果有意，每一个经过你脚下的水珠，都是一朵笑的花；否则就真是一朵花落在水中，你也会视而不见。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虽是这样想，当全留瓮声瓮气的告诉自己“莲子在场外坡上那个小树林等你。”时，灵奇的心还是骤停了一下，之后好半天才腿脚发软地慢慢地向自己座位走去。

“你干么，不去吗？”虽然战场上曾毫不犹豫地替灵奇挡过子弹，可现在，全留却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心里充满了对这个人的气恨！气恨什么？全留自己也说不清。

“我…。。等会散会再……”

“等什么散会，莲子在那里等着呢，现在就去！”

“那……我去请假…。。”灵奇只觉得心特别慌乱，好想找个人，找个依靠……。。他真的不敢单独面对莲子，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墩子为什么偏偏你今天没来。

他向领队的请了假，然后磨磨蹭蹭地跟着全留向场外走去，“苍天呀，我该怎么办，谁来帮帮我…。。”

恰在这时，他看见那个宣传队员演出完下了台，正往后场走。他抬脚向她跑去：

“同志，请帮我一个忙，求你帮帮我！”他匆忙敬了个礼，急急忙忙的请求，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帮忙？帮什么忙？”

灵奇顾不上解释，上前拉起她的手就走：“去帮我执行纪律。”

“什么？什么？我没打过枪，我不会我…。”女宣传队员以为是让她作宪兵，去杀人，吓得腿都有点抖了。

“嘘……。”灵奇作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拉着女宣传队员的手，站到了全留面前

“咱们走吧！“说完他冲着全留笑了笑，和刚才那副没精打彩的样子判若二人。

全留很疑惑地看了他俩一眼，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问，抬脚在前头引路，快到小山坡时，他停了下来。

“你去吧。”之后，他背对着山坡，靠着树吸起烟来，他觉得这会如果不靠着树干，他都没力气站住。

“灵奇！”山坡上莲子老远就笑着，摇着手臂，迎面跑来，但待到跟前时，确有些疑惑地看着女宣传队员，停下了脚步。

“莲子……。”灵奇颤着声喊出这个名字，就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来之前他作足了准备，但真的面对莲子时，他依然无法故作平静。

身边的宣传队员用手背碰碰他，他才回过神来。

“你好，还认得我吗？我叫肖瑛。”女宣传队员上前握住了莲子的的手。

“对对对，她叫肖瑛，和我一个部队的，是我的女朋友。”灵奇赶紧上前介绍，同时伸出一只手臂，从后搂住了肖瑛的腰。

“……。。？！”两个女人同时瞪大了眼，看着灵奇。

“她也会唱歌，还读过中学，我们俩兴趣一致，情投意合，说好等形势好点我们就结婚。听说你也结婚了，全留是个好人，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祝你幸福！再见！”

说完不等莲子回话，拉着宣传队员的手，逃也似的就往回跑。

莲子再次遭受雷击，她怔在那里，不能动，无思考，更不会说话。好半天，她才低下了头，看到了新下过雨的土地上，留下一串带着石榴花的鞋印。

“你回来，把我的鞋还给我，这鞋不是给没良心的负心汉做的！”

树边的全留早就收起了烟袋，这时他拦住了跑过他身边的人。

“把鞋脱了！”

“我，这是部队新发的鞋子，我…。”灵奇不明就里。

“你看看那鞋底绣得是啥，你配穿这鞋吗？”

灵奇脱下了鞋，看到鞋底上纳着的石榴花。他把鞋合在手掌里，紧紧握在胸前，仰头拚命吸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莲子，莲子，即然你嫁人了，为什么还要绣这花，为什么还要提起那个约定，你让我怎么办？让我的心怎么能放下…”

他把鞋合在一起，双手递到全留手中，然后深深向全留鞠了一躬：“谢谢你，也谢谢她，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我祝你们幸福。”说完赤着脚，顾自跑了。宣传队员看了全留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追他而去。

全留来到了莲子的身边，莲子还呆呆站在那里。全留把鞋递给了她，她楞了一下，之后又撕，又扯，哪里能撕扯得动，气得她把鞋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跺……突然她又急忙把鞋拾了起来，拍净了上边的泥土，递还给全留：

“追上去还给他吧，天天行军打仗，没鞋怎么行？”说完突然就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先是低声啜泣，继而放声大哭起来。

灵奇停住脚步，背靠着台柱身体下滑。仿佛莲子哭声隔着时空从后背穿透心脏，他的心疼痛不已，脸色刹白，额头冒着冷汗。

宣传队员追了上来，站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条毛巾。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灵奇：”灵奇，你叫灵奇？窦灵奇？”

灵奇看着她，点了点头。

“唉呀，我在佛里集演出时，莲子曾向我打听过你，说是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

“什么石榴花的……。我忘了，对不起。”

心再一次被撕裂开，灵奇忍不住**了一声，半响他才有气无力地说道：“石榴花的约定…。唉说这些干吗？都嫁人了，再提这些干么？”

“你很爱她是吗？”见灵奇不语，宣传队员又说：“原来你是让我这样帮你执行纪律。灵奇你不仅是战斗英雄，也是一个模范战士呢。”

灵奇苦笑了一下，身子一滑，人就坐在了地上。之后他因伤病复发再次被送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