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兄弟情敌 4

（4）

那天晚上，莲子和窦家老爹悲喜交集，又哭又笑的说着灵奇的事时，全留娘心里却阵阵不安。知子莫如母，当听说灵奇活着的消息是全留告诉莲子的，当娘的，仿佛都看到儿子说出这条消息时痛苦的表情。所以趁翁媳说话的间歇，她问莲子：“你男人呢？”

“他活着，全留说那晚看到他了，他活着！”莲子还沉浸在这一消息带来的欢喜中。

“我是问全留！他现在在哪？”

莲子抬起头，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她居然把全留忘了，更忘了今夜是她和他成亲的日子。

忐忑不安的跟在婆婆身后，娘俩来到今夜的“洞房”，果然门洞开着，喜烛早被风吹灭。黑黑的窑洞里，空空如也只有风在窑里打着旋，发出哭号般地声音。

“他或者是去解手了吧，我去找找…。”莲子小声且不安的说。

全留娘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只怕就好了。”说完自顾沿着院外察看了一圈，最后失望地回到了莲子的窑洞里：“把门插紧了，睡吧。今晚他不会回来了。”

那晚，娘俩无眠。

清晨，全留娘饭都无心吃，直接要下山去寨子里的家中看看。莲子慌忙把碗丢在水盆里，解下围裙也要跟着去。

“你在家照顾你爹吧，我去看看若他昨晚在那边歇了，或者也就没事了。”

谁知全留娘下山不到半个时辰，就转了回来，一起上来的，还有全留媳妇。

“你说吧！”全留娘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头上，脸扭向窑门，不看莲子。全留媳妇也不顾自己有身孕了，一步冲了上来，撕扯着莲子的头发，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你个狐狸精，你个害人精，你还我男人！”她早就恨透了莲子，终于今天逮住了机会，只可惜不是铁砂掌，不能一掌劈死了这个情敌。

莲子被打得跌坐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脸上紫一块，红一块的全是那女人的手掌印。她不是个懦弱之人，当初面对汉奸恶霸那样的折磨她都不曾服软，但是今天她却任这女人撒泼撒野，不还手，不还口。因为此刻，她自己都恨不能把自己暴打一顿。

“这是怎么了，有话说话，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窦家老爹拐杖捣着地，气得混身哆嗦。俩儿媳打架，他一个当公公的没法拉，何况还有一个假儿媳，他更不好多说。他只是气愤，全留娘何故任由自己的儿媳欺负莲子，就算是全留负气出门，也不该对莲子下这样的狠手，这明着是打莲子，实际上怕是打给自己看呢！

全留娘喝斥住自己的媳妇，叹口气，说起20多年前的事。那时她一个人带着全留，日子艰难，有人就介绍了一个鳏夫，对方也同意她带着全留嫁过去。谁知就在迎娶当日，全留拿着刀砍了轿子，然后背着枪，提着刀上了山。一走是整一年。全留娘求遍了全村人，周边所有的药材商皮货商，给全留带信，保证再不嫁人了，全留这才任由一个相熟的药材商给绑了回来。那年全留才八岁！

窦家老爹张大嘴，满脸惊诧。

“其实后来全留大了，懂事了，反而是劝我另嫁，再你之前有许多人来提过亲，都是全胳膊全腿的，有的家境还很好。可我守了半辈子寡，清静惯了，真懒得这时再去找个老头来伺候。是全留为了留住你和莲子，跪着求我，我才嫁给了你，莲子！”说到这，全留娘扭过头对莲子说：

“你现在知道了吧？全留对你是怎样地一颗心！可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伤人不伤心，何况是全留这样一颗实腾腾对你的心！你怎么就忍心伤他！况且你给全留作小，你也知道归根到底是为了你好，为你爹好，你怎么就不能委屈一下自己，要让他新婚夜气得跑下山，跑出门……。”

“娘！娘！我错了，我错了呀！”莲子大哭。

“现在说错有用呀？人跑了呀！”全留媳妇冷言冷语，一旁继续煽风点火。

“是呀，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的儿，我知道，别看他老实不爱说，可老实人的心却是最不能伤的！这次，他怕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也没脸再回来的。”

……。。满院是女人的哭泣声。

“我去找他！”莲子突然擦干了泪，站了起来。

“去哪找？你知道他去哪了？”全留娘及那个媳妇都问。

“踏遍这周遭所有的大山，访遍这四里八乡所有的皮货商，药商，当年你怎么找他，我就怎么找他！”

全留娘摇摇头：“他若成心不回来，就不会在这四里八乡卖货！”

“要是找不回来，那你也别再回来，我若是你，也没脸回来了呢！”全留媳妇尖刻地菲薄莲子。

“若真是那样，娘，请你老人家原谅莲子。你的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只能来世当牛作马再报！”说罢莲子对着全留娘“通通通”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窦老爹自和全留娘结婚后，因身有残疾，一直对全留娘心怀亏欠；现在全留娘又亲口告知，人家不过是为儿女婚事才屈就的，虽然这是事实，但话从全留娘口里说出来，还是让窦老爹内心倍受伤害。原以为经过这段时间两人耳鬓厮磨，两棵老槐都重吐新芽，现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即如此，自己还留这干嘛呢？遭人嫌吗？

“我也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我这么久，你的大恩，我也只能来世相报！”说着他向全留娘鞠了三个躬。

“你？你也……好！好！好！走吧，走吧，都走吧！”全留娘指着窦老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听说公爹要和自己一起走，莲子犹豫了一下，之后收拾了几件老人的东西，用包袱包着出了窑。

“哼，白吃白住快一年了，走了还好意思再拿东西！”全留媳妇叽讽莲子。

莲子看看全留娘，全留娘扭头看着窑门，竟不发一言。

莲子有心把包袱扔地上，虽然那只是公爹的几件衣服和烟叶，且还是莲子用自己的钱给他置办的……

但莲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再次向全留娘鞠了个躬，然后搀扶着公爹，出了院门。

“等等”全留娘从衣襟里摸出一块银元，递给了媳妇：“去撵上，把这个给他们。”

“凭什么？又不欠他们的！”

“你不知道，这是莲子的当初给我的钱…。而且，这一路上，他们没钱吃什么，住哪里？快去！”

全留媳妇扭着身子，不情愿地出了院子，站在那里看莲子翁媳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拿着银元吹了吹，又放在耳边听了听：还真是块银元呢！她一笑把银元装进了内兜，回到了院子。

突然她大叫了起来：“娘，娘，你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