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祸起萧墙 III

（3）

那晚，全留庆幸自己及时赶回。他是在追踪一群狼迹时，发现狼群是朝着寨子的后山去的。这情况令全留生疑：后山离寨子近，平素并没野物，狼群自然也极少光顾，但今天这情况，不仅狼是去后山的，而且这群狼还只数众多。一般只有发现了大量的食物，才会令这么多狼趋之若鹜。可后山又会有什么大量的狼的食物？难道…。。他突然心一紧：以前他见过狼群这样，那是在皇冠体育直播：人灭了寨子，尸横遍野时！难道是皇冠体育直播：人灭了寨子？他不敢想像，立刻抄近路跑回寨子。到家一问：莲子和窦老爹住在后山，而狼在后山已嚎叫了大半宿了。

他疯了一般冲进了村公所的大院，抓起挂在墙上的铜锣冲向大街：“救人呀，快去后山救人呀，晚了人就让狼吃了呀，快去救人呀！”

尖利的铜锣声，撕裂了深夜里寨子的宁静。人们纷纷披衣出门，待听清楚全留的喊话时，人们边打听是谁在后山遇险，边拿起枪，点上火把，随着全留一起上山驱狼。

狼群逃走了。全留横抱着莲子，村民们搀扶着窦老爹，扛着几具狼的尸体下了山。

回到家，全留赌气连自已的娘也不搭理：“狼嚎了半宿，你不知道莲子和爹都在后山？为什么不喊人去看看？”当听说是娘在山洞边剥了兔皮，才把狼给招来的，全留气得几脚就把兔笼跺了个稀八烂：“你还在洞边剥皮，你干脆直接把莲子喂狼，倒还来得痛快些！”

全留娘张了张嘴，最终却啥也没说。她这时才明白今天她是被儿媳当枪使了；顾及小两口的日子，她不想把这事说破，黑锅只能自己背着，但心里却被儿媳的阴狠刻下深深的一道。

次日，全留就把窑洞隔开，莲子和爹娘住一个大窑，大窑也用一堵墙，分成了里外两间；自己和媳妇则住小窑，就是原来的侧窑。

全留媳妇心上那个恨！她是使了阴招，但并没料到狼群差点吃了莲子，她只想把莲子从全留身边赶开，赶得越远越好。谁知如今非但她没离开，自己反倒被挤到了偏窑里。而且从这件事上看出莲子在全留心上的位置，哪里是一孔大窑能装下的？只要莲子一句话，只怕这个家，不，是全留整个人，他的命都给莲子，他也会毫不吝惜！那自己在这里，又算是什么呢？一口能生会养，且能给他满足的牲畜吗？“不！”她在心里大声喊着：“我绝不会让她在这家立足，绝不！”

连着几日，那女人赌气不许全留上身，一个童男子，老娘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冬去春来，全留忙完地里的活，就去山里采药，他要拚命劳作，才能养活这么大家子人。不放心莲子在家，他去地里干活，出门采药总带着莲子，这让那媳妇更妒火中烧。

这日吃完早饭，他和莲子收拾好行装，正待出门，媳妇挡在了他和莲子之间：“今天莲子不跟你去，让她陪我去镇上扯点布。”

“买布要两人干么？又不是采药，人能多采点，自己去。”

“亲，我就是不招你待见，我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你亲骨肉吧？你就不怕我一人去集上，万一有点闪失，把你的孩子闪掉了。”

这话让刚出灶门的全留娘听见了，她忙的颠了过来：“乖呀，你有喜了？怎么不早说，让娘看看！”

全留也心上一震，他虽不喜欢这女人，可他也是奔三十的男人，还是家中独苗，传宗接代的责任，无时无刻不压在心头。现在猛听到自己终于有后了，要作爹了，顿时像河里的冰凌开冻，满心都淌着哗啦啦的笑声。他“嘿嘿”地傻笑着，看着娘上下摸着女人的肚子：“啥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啥时候的？”媳妇看看一旁站着的莲子，嘴角一挑，故意说道：“你一天干人家几次，天天晚上都上身，我哪知道是哪一次把这人种下的？”

当着娘和莲子的面，这话说得全留也躁了红了脸：“你个騒娘们，什么话也敢说……”莲子更是耳热面赤，一转身去了灶间。

全留娘捶了一下媳妇的背：“真是张騒嘴！”说着把她往窑里推，边推边说：“即有身子了，以后少动弹点，扯布我和莲子一起去。”

“娘，那可不行，你要去了，我爹一人在家，有点事，我一个作儿媳的，也不方便照顾。再说我抗着个肚子，哪里伺候得了他？我还是去赶集吧，要不因为莲子一个大闺女，不知要买什么东西，今天这事就交待她一人去也行。”

“那我今天陪你去，明天我再去采药。”

“更不行了，我这一怀娃，吃得更多了，娃也要营养，花钱地方多，你只怕以后要多去采药，多赚点钱才行呢。”

灶间涮碗的莲子听明白了，今天这媳妇就是横竖不想让自己和全留哥一起出去。也罢，寄人屋檐下，就作个蒙眼推磨的驴，听吆喝吧。她解下了围裙，出了灶门：“娘，就按嫂子说的，我陪她去。嫂子有孕了，以后我就多在家干点活，也好时时陪陪嫂子。”

当日姑嫂二人相跟着赶集，路上遇到沟坎，莲子都急忙伸手扶她一把；走得渴了，莲子扶她路边坐下，自己沟上沟下的来回用树叶盛一捧泉水喂到嘴边；看着莲子满脸细汗，媳妇动了恻隐之心：

“莲子，你坐下歇会吧。看把你折腾的一脸汗。你全留哥若见了，不知该怎么心疼了。”

“嫂子，全留哥要疼也最疼你。”

“莲子，这话就不要说了，你我都是明白人，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就想问问，你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单下去吗？你也知道，你在家一天，全留的心思就在你身上一天，如今我们孩子都有了，你总不能老让全留这样惦着你吧？况且，眼下这么多人靠全留一人养活，，已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再添上几个孩子，这日子也没法过呀。”

“嫂子，我知道，我和我爹拖累了你们，我和爹商量过了，天暖和些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去外边讨生活………”

“你这就是说白话，你走，全留能让？咱娘又怎么会让老爹和你走？要是娘跟了你们一起走，那全留还不得吃了我！你若真有心帮我们，不如寻个好人家嫁了！”

莲子低下了头：“嫂子，我不能，别说他现在生死不知，就算…。他真不在了，我得替他照顾他爹……”

“不是还有咱娘吗？”那妇人打断了莲子的话。

“他老人家若是没有残，有咱娘我是可以走的，但现在…。我怎么能顾着自己过好日子，把个残公公交给咱娘一人照顾？”

“……。。”妇人望着莲子，一时语塞。心里却想：说得比唱得好听，你到底是想挂贞洁牌坊还是想脚踩两只船，这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这么想着，刚才因莲子头上的那抹汗水而生出的感动，也像是被风吹干了似的，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别过脸，不再和莲子说话。

“嫂子，时候不早了，咱赶路吧…。。”

“等着，我还没歇够呢！”

就在这时，路上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两边分列着骑马的护卫。莲子见来人了，立刻起身，拉住妇人想往林子里躲。那妇人却一甩手挣脱开：“躲什么躲，还真当自己是黄花闺女，要避生人呀！”

“哟，哪里的黄花大闺女，让爷爷我瞧瞧。”拉扯间那队人马就来到了跟前，上来一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拉扯莲子。

“拍”莲子后跳了一步，躲过拉扯，随手就甩了那人一巴掌！

“哈哈哈！好个辣货，我喜欢。”随着一声大笑，从马车上跳下一人，他一身鬼子的服装，肩上斜跨着一合子炮，他身后跟了几个人，晃着就朝莲子们走来。

这时莲子已被先前上来的人拉住，穿鬼子装的家伙走近前来，捏着莲子的下巴，使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咝！”他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宝贝，还真是个美人呀。”

“恭喜候队长，贺喜候队长。”他身后的几个随从，异口同声道贺。

“哈哈哈，现在贺喜早了，晚上请兄弟们喝喜酒时再说！”说完他摆了摆头，一群人扭着莲子上了车。

“莲子，你们怎么大白天的抢人呀！”全留媳妇冲着马车喊着。

“行了，别演戏了，也没人看。”最先抓住莲子的那个人笑着对全留媳妇说道。然后递给了她3块大洋。

“人不错，队长满意，给你多加一块大洋。下次有人了记得还给我们说呀。”

马车走远了，全留媳妇也拍拍衣襟往家回，她自认今天这事作得天衣无缝，却不料离她不远的山林里，八路军的两个侦察员把这一切看了个清楚；她更没料到，还有一个人也看到了这一切，那个人，是她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