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来的李家围屋前，不讳知道那异样的气息是如何形成的了。李家围屋前本是大片的牧场，用围栏围出大大小小的圈舍。如今这片牧场变成了屠宰场，牛羊马匹大小牲畜在一匹匹被宰杀。地面上血水污渍横流，到处堆放着剥下的皮毛，随处可见牲畜被肢解的尸体。实施宰杀的人不停的将利刃刺入牲畜的身体，表情麻木。有人看到不讳，也没什么反应，就像看到自己屠刀下的牲畜一般。另一边，一些人正在将一些活的牛马圈到一起，不讳看到，李青青也那些人之中。

不讳走过去，招呼李青青。李青青见了不讳，也走了过来。两个曾经青梅竹马的少年男女，现在都已稚气尽脱，两张依旧年轻的面孔上已有了岁月的沧桑。不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李青青平静的很，掠了一下鬓角的乱发说道：“难得慕容少庄主清闲，来找我么？可有什么事？”不讳咳了一下道：“啊，也没什么事，我运了两车水给你，虽杯水车薪，但略表心意。”李青青看了看不讳身后。不讳忙到：“拉车的牛不知怎么了，死活不肯过来，我让他们在原地等。”李青青点点头，招呼身后的几个人，让他们过去把水接过来。然后对不讳道：“你也不用客气，曾几何时这普普通通的水竟成了珍贵的见面礼了。”这句话也勾起了不讳的感慨，一时竟然无语。过了片刻，不讳问道：“为什么杀那么多的牲畜？”李青青木然道：“人都已经没水喝了，何况牲畜？与其让它们活着受罪，不如死了痛快。”不讳望着李青青的脸，那张脸虽依然俊美，但却满是污渍，显然已好久没有洗过了。不讳知道，爱美的李青青以往身上哪怕有一点点不干净，都会浑身不自在，非要弄干净不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漱过了，由此可见李家缺水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不讳没有过多停留，与李青青匆匆告别。因为他想，或许李青青也不愿意他看到自己那副狼狈的样子。再有就是李家周围的那种气氛，让他浑身不自在。饲养牛羊的目的虽说就是给人食用，可是如此几乎毫无保留的全面屠杀，这种场面，造成的感官冲击是巨大的。不讳只是短短的经历，便难以承受，何况那些久在其中的人们呢？

回到庄园，不讳心情久久难以平复。看到李青青生活的窘境，看到李家人麻木、乖戾的神情，李家上下那种压抑的情绪就如火山下的熔岩，终将爆发。而根据不断传来的情报，李家和赵家都在各自准备，调兵遣将，摩拳擦掌，眼见一场更大的冲突在所难免。

对于这样的局面，不讳深感无能为力，他又能做什么呢？这种基于生存的斗争，没有谁对谁错。整个世界都像在风浪中，不讳只有努力保持自己这条船不被打翻。庄里的人意见也很重要，这些刚刚经历了磨难的人们，珍视来之不易的平静，都不愿介入到李赵两家的纷争中。而慕容讳在消灭了寄生在老妇人身上的离魂兽后，经常进入到长时间的冥想之中，对外界的事物几乎不闻不问。不讳发现，每经历一次长时间的冥想后，慕容讳都会有很大的变化。而每一次变化都让他感觉到与慕容讳的差距越来越大，慕容讳可以轻易看透他的心，而慕容讳的心在他看来就像星空，浩瀚、深邃、神秘。

慕容讳自己的感觉更加强烈，每次进入冥想状态，两颗能量石汇聚的能量都将他的思想推向一个更高的境界。慕容讳逐渐能做到不用耳可听，不用眼可视，他人的心思只要他想便可尽知。离魂兽曾经神奇的控制他人的功能，至此也不再神奇，那只不过是这种生物特殊的身体结构，具有强大意念力，并用这种意念力干扰周围的人。就像是声音，如果一个声音足够大，就可以盖过另一个声音。慕容讳拥有了更强的能力，却并没有令他在修为之路上止步，而是在继续不断在向更远的目标前进。

某日，外面传来的一个消息令不讳大感意外。李青青跟赵廷玉要结婚啦。听到这个消息，不讳心里的感觉很难说清。虽然自大黑山事件之后，赵廷玉和李青青之间的关系就已大白天下，但那种跟李青青从小玩到大产生的情愫，仍不时纠缠着他，只是理智告诉他，那些都已是即将尘封的往事。在李赵两家因饮水问题而剑拔弩张时，一触即发的大战以这样的方式和解，不讳虽然意外也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欣慰。人不是嗜血的野兽，谁又愿意看那血肉横飞的惨剧呢？

李家和赵家都送来了喜帖，告知成婚的日子并请光临。不讳不想参加，于是吩咐家人备了礼物送去。

李青青跟赵廷玉结婚之日，本已破落清冷的镇子又热闹起来。按照本地的习俗，新郎一大早便要去女方家迎娶新娘，将新娘接上，一路吹吹打打回到新郎家，举行仪式，拜天地，拜爹娘，然后大宴亲朋，晚上还要闹洞房。由于天灾人祸，市面萧条，许多成亲应用之物很难置办，但赵李两家家业深厚，一场婚礼筹备的倒也齐整。镇里人的生活日渐艰辛，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压抑的心情也暂时得以释放。小镇张灯结彩，喜庆气氛浓厚。人们似乎又找到了曾经那种幸福的感觉。

不讳没有去参加婚礼，他不想见赵廷玉，也不想再见李青青。更不想见别人不时观察他对此事反应的目光。一整天不讳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庄园里的人也都知趣，没什么重要的事不去打扰他。

白日过去，夜晚来临。赵家山寨方向，灯火通明，想必参加婚宴的人们余兴未尽，仍在做最后的狂欢。而除了赵家山寨，镇上其它地方则都陷入浓浓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