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东京夜晚宁静清和的街道，大雨刚歇，水滴从屋檐滴下，人们三三两两走着，却并不喧嚣吵闹。

荒木歌川走进病房，莫共还睡着，荒木歌川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病房中，微暖的灯光照着莫共的脸庞，她面色安然和怡，寂静独立。荒木歌川静静想着，今年她三十岁整，可依旧这般冰肌玉骨，眉目如画，连自己的眼角都生出些许皱纹，而她好似被时光镌刻一般，依旧是十年前遇到她的容颜。这一刻看来，她怎么这么乖巧，像一个温柔的孩子，荒木歌川忍不住将手轻轻放在莫共脸上。

不一会儿，莫共醒了过来，荒木歌川看见，她的眼眸一眨一眨四处望着，闪耀着水润的光泽，似一颗黑珍珠。

荒木歌川酝酿片刻，艰难启齿：“医生说……”

莫共冲荒木歌川温柔一笑：“你不用瞒着我了，我都听到了。”

见荒木歌川不语，眉目间反而露出紧促之色，莫共故作轻松道：“没关系，不就是走路不利索嘛，不利索就慢慢走呀，反正也没什么着急的。你担心我走路的姿势会丑啊？”莫共又强调一句，“没关系，我不怕丑的。”

荒木歌川还是不语，此刻，他连进入病房之前酝酿许久的“对不起”这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莫共温柔的望向荒木歌川，并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之间何须计较这些，如果当时换作是你，你也会这样的。”

自从刚才听到医生在外面与荒木歌川说她的腿会落下残疾，莫共便一直在想，荻岛医生双腿致残，是她的责任，这也许就是报应，也是偿还。莫共现在反而更加欣慰，因为身体上受了痛，心上的愧疚折磨便会减轻一些。

荒木歌川微微侧过身去，他则愈发不敢看莫共了。

“那座实验室中再没有其他危险了吧？崇仁亲王与牧野和宏他们还在那里吗？”

荒木歌川摇摇头：“没有危险了，你放心吧。崇仁亲王与牧野都来到了医院。”

“哦，那就好，没有危险就好。那他们……”

莫共正说着，荒木歌川突然打断：“你的腿……”

莫共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刚才突然询问实验室便是想岔开这个话题，没想到他又给拉回来了。空气里凝着一丝惶惶不安与尴尬，莫共便又故意笑着说道：“真没想到我的腿有一天竟然也会和明叔一样啊，可也没什么呀，你看当时明叔走路的样态不挺可爱的吗？”

顷刻之间，荒木歌川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明明安安静静的，却像决堤的洪水。莫共从未见过这样的荒木歌川，她只知道她认识他的这八年当中，他勇猛**，霸道凶狠，从未见过，他的眼泪能流成这个样子。

莫共伸起手来，触碰到荒木歌川的脸颊，她轻柔道：“我想摸一摸你的脸。”

荒木歌川俯下身来紧紧抱住莫共，他的脸埋在莫共脖颈里。荒木歌川痛哭流涕：“无论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去，或者抱着你去。”

荒木歌川的眼泪全都沾到莫共脸上，莫共则不停的摩挲着他的头，似是在抚慰一个孩子。

“好了，别哭了，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无论以后我想去哪里，你都得抱着我去。”莫共也同样将荒木歌川紧紧抱住。

忽然，一人从病房外闯进来，是惠口美子。

惠口美子在门口呆怔了几秒，随之扑到莫共床边，痛哭不止。荒木歌川见此情景，便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

惠口美子连门都未敲，便向里闯了进来，而此时，荒木歌川与莫共正相拥躺在病床上……这般失礼，牧野和宏站在病房门口，面露尴尬之色，他刚要解释，又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牧野和宏处理完实验室中的事情便赶来了医院，铃木彻留守实验室。

这时，崇仁亲王也走了进来。

莫共轻轻拍了拍惠口美子的背，赶忙微笑着安慰道：“别哭了，惠口，再哭便要变丑了。”

惠口美子根本不听莫共劝阻，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莫共望了一眼牧野和宏，又看着惠口美子故意打趣道：“再哭的这样撕心裂肺的，该有人心疼了。”

惠口美子还是停不下来。

崇仁亲王露出一丝笑容，他走到荒木歌川身旁，也轻柔的拍了拍荒木歌川的肩膀，算作安慰。崇仁亲王发现在这一日之内，荒木歌川便变得憔悴不堪，之前追查那座实验室，毫无头绪那般煎熬也未见荒木歌川这样失魂落魄过……崇仁亲王内心不禁感慨，两颗子弹呐，那些人打中的是荒木歌川心尖上的珍珠啊，他们碰到了他心尖上的珍珠，当然不得好死！

这时，主治医生走了进来，示意有话要说。荒木歌川迫不及待跟上去，崇仁亲王与牧野和宏也跟了出去。

待他们都远离一些，莫共在惠口美子耳边小声说道：“惠口，你真的不能再哭了，现在歌川他很难过很自责，如果你再这样哭下去他只会更难过更伤心！”

惠口美子这才强力忍住自己的眼泪，呆呆的望着莫共。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不许再哭了，再哭我就生气了。”

“好……好的。”惠口美子这才停了下来，但还是低声啜泣着。

“听话，不可以再哭了。”莫共又叮嘱了一句。

惠口美子定定的望着莫共，之后才点了点头。

医生找荒木歌川是交代关于莫共后期的恢复状况，医生离开后，荒木歌川询问牧野和宏：“实验室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崇仁亲王说道：“有铃木彻留守，你就放心吧。”

荒木歌川点了点头。

“是的，请少将阁下宽心，只管好好照顾莫小姐便是，一切都有卑职在。”牧野和宏恭敬说道。

荒木歌川微微抬眼，似瞪又似瞥的看着牧野和宏，说道：“你在，我是放心。不过有一点，把你的家属管理好。”

牧野和宏听着愣怔了一秒，转而才说道：“是，卑职知道了。”

崇仁亲王在一边强力忍着，差一点笑出了声。

荒木歌川、牧野和宏与崇仁亲王重新进入病房，惠口美子还趴在莫共床边，牧野和宏立刻上前将惠口美子扶起来，并说道：“惠口，我们该回去了，莫小姐需要休息。”

惠口美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起身来。

莫共温柔说道：“惠口，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好。”惠口美子答道，并躬身向荒木歌川和崇仁亲王行礼。

牧野和宏向荒木歌川点头告辞，荒木歌川也轻轻点了点头，崇仁亲王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送走崇仁亲王，还未出医院走廊，惠口美子便迫切问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牧野，你能与我详细说一说吗？”

“当时，情况比较复杂，本来我们都胜利了，敌军全部倒下去。而且我们也将敌军倒下的尸体都检查了一遍，可没想到还是疏漏了，我们的士兵去检查的时候，那名凶手好像一直憋着气，所以，没有被查出来。后来，他突然向少将阁下射击，莫小姐看到了便挡在少将阁下身前。”

“莫小姐虽然嘴上说着痛恨少将阁下的话，但她的身体却很诚实……”惠口美子的声音逐渐哽咽。

“是啊，你是没见到当时的场景，莫小姐腿上中了枪伤口还在出血但她却毫不犹豫的挡在少将阁下身前。我也没想到，平日里莫小姐对少将阁下冷漠深沉，实则将这样一份深爱藏于心底，竟然那般毫不保留的便护了上去。”

“莫小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性情冷淡。”惠口美子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着的却是，她看着冷漠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去爱呀……

“是啊。”

“怎么会这样，莫小姐怎么总是会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惠口美子边说边哭了。

“不要太担心了，莫小姐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你说你们在执行任务，而这项任务少将阁下也并未告诉过莫小姐，那莫小姐是如何知道你们在冈谷工业大学然后跟过去的？”惠口美子又问道。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最重要的是，莫小姐当时是混入了皇冠体育投注：援军的部队中，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站出来救了我们所有人。莫小姐的作战能力真的令人叹服。”

“在皇冠体育投注：之时，她便救过你，救我过，而且救过我的次数不止一次。每一次，她都是抛开一切舍生忘死的来救我……”惠口美子犹豫着，还是未将昨天夜里荒木少将的母亲绑架她与织田美树以及莫共来救她们的事情告知牧野和宏。

“是啊，莫小姐的性情确实炙热赤诚，怪不得少将阁下能对她倾覆这么重的感情。”

惠口美子惊叹：“这么多年，我只以为荒木少将对莫小姐爱到极致，原来莫小姐对少将阁下亦是如此，爱真的能够让人献出生命……”

惠口美子感慨一番过后，忽而想到了什么，便又说道：“所以这些时日，你一直不见踪迹，便是在忙这件事？”

牧野和宏有些愧疚的点点头。

“你每次都是如此，遇到任何危险的事情都不与我说，总是等到事情解决以后才会告诉我。” 惠口美子的担忧都写到了脸上。这一次，惠口美子是真生气了，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与牧野和宏说过话。

“对不起，我……”牧野和宏确实不知该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