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井上阁下。”还未踏入井上兵太郎的家门，站在门口，荒木中岛便已这样恭敬的问候上了。虽然自己是长辈，井上兵太郎是晚辈，但任何一次，荒木中岛都是这般恭敬。

“荒木阁下，阁下今日能够到访，井上家真是蓬荜生辉呢。”

与荒木中岛同行的井上芳成得意的想着，这几十年来，无论荒木家的谁到访哥哥家，无不是这样恭敬客气的语态。要不是有井上家族支撑，荒木家族怎可能在东京得到这么多更加无上的荣光。

井上兵太郎对前面站着的两位客人都十分礼貌，脸上充斥着满满当当的笑容。唯独后面站着的这人，井上兵太郎露出一丝尴尬，不过这种窘迫很快就消失了。他立刻对荒木歌川露出了笑容，并拍了拍荒木歌川的肩膀，热情说道：“歌川，许久未见到你了，如今闲下来了，怎么都不来舅舅家中呢？”

之前听自己的妹妹说，以那名支那女人的性格，她绝不会将那日的事情透露给荒木歌川，如今看来，荒木歌川还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看来那名支那女子果真什么都没说。

荒木歌川配合着他这位“舅舅”演着戏，心内强逼自己露出微笑：“舅舅，是歌川的失职。”

“什么失职，又不是汇报军情？”

这一句略带戏谑的话语，瞬时让这场面轻松了许多。

“诸位在门口站了许久，真是井上的失礼，大家都请进屋。”

进入屋中后，荒木歌川仔细打量着他这位“舅舅”家的陈设，心里一直记着崇仁亲王的叮嘱，切不可因为莫小姐的事情露出丝毫痕迹。井上兵太郎对于他们的“事业”至关重要，所以他家也许藏着什么东西。

荒木歌川止不住想，如果在井上兵太郎家中，忽然遇到了伊藤光政，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直接对准他的脑袋扣响扳机。

所有人在正厅的榻榻米上坐定，一名侍女将茶煮好，井上兵太郎则亲自给他们三人倒上。

“歌川，有一件事情，舅舅要向你道歉。”井上兵太郎客气说道。

“井上阁下严重了，井上阁下身份尊贵，岂能与他这一介失意寥落的晚辈说这样的话。”

荒木歌川心里谨记着崇仁亲王的叮嘱，所以依旧强逼自己不要一直这般直勾勾的盯着他舅舅的眼睛，反而假意寒暄道：“舅舅，爷爷教训的是，您严重了。”

“并不严重，这件事情，舅舅只要想来，便觉得痛心。那一日军部召开的秘密会议，舅舅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突然召开会议，舅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当时……”井上兵太郎说着这话，声音略有哽咽，因为被声音带动他脖子上黄白相接的斑点更加明显的凸出来。那一日，他们将莫共抓到这里，在浴缸中醒来，莫共当时定也看到了他的这副模样。井上兵太郎的皮肤本就过分的白，此刻，荒木歌川更是觉得像一张死鱼肚皮覆在了他的身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时莫共看到这一幅场景，该有多害怕……这样想着，荒木歌川的拳头又暗暗攥紧了。“当时，所有的证据均指向你，舅舅实在不想被军部的人认为我在偏私。最重要的是，那么多的证据压过来，舅舅也无能为力啊。”

“舅舅您严重了，那本是一众诬陷之言，歌川根本无意挂在心上。”

“井上阁下切勿偏私他，他今天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不可宽恕！” 荒木中岛忽然痛骂道，并狠狠的瞪了一眼荒木歌川，神色激动起来，“井上阁下，您真的难以理解我的心情啊，我是多么心痛，他这个忤逆子，荒木家百年来积攒的荣光瞬间都被他糟蹋了。我这心，是真的痛啊！我甚至都想过，将他逐出家门！”

荒木中岛说着这话，似是马上便哭出来了，随之将一杯茶当成酒一般一饮而尽！

荒木歌川内心冷笑一声。

“荒木阁下切勿冲动，歌川再怎样也是荒木家的人呀。” 听到这话，井上兵太郎立刻宽慰道，“荒木阁下，请宽心，凡是都有它的两面性。您换位思考一番，这不失为一件坏事，如今皇冠体育直播：军部没落，被民众唾骂，歌川解职了，正好便不需要遭受这些侮辱和诟病。”

“歌川他在战时本就没做什么苛待民众的事情，所以战后才能够免遭那帮愚蠢法庭的调查。歌川的目光一直都十分长远，所以他在战时才不会像那些愚蠢之人去做那些伤害普通民众的事情。所以，战后，别的将官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调查和制裁，只有歌川没有，那是因为歌川他聪明啊。

真是可惜，真是可惜啊，歌川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国军队的艰难期早晚要度过的。一个国家也不可能一直不组建军队，再熬一熬，再熬一熬，歌川便又可是叱咤风云的少将。可惜了……”

“荒木阁下请不要太过焦虑，一切都是未知的。像您所述，万一未来某一天我国重新组建军队，歌川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也许又会被军部启用呢？”

一名40多岁的侍女默默的活动着，她在井上兵太郎家中侍奉多年，荒木歌川认识她。荒木歌川一边听着他爷爷与舅舅絮絮叨叨说着话，一边仔细观察着这名侍女。她总是行色匆匆的进出，于是荒木歌川便找了一个借口，悄悄的跟了出去。

荒木歌川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井上兵太郎的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我当然知晓你会不安分的出去，可你就算把这个家都翻遍，你又能找到什么？伟业马上便要成为现实，待明日测试完毕，一切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侍女一路去往屋外的东偏方，到了最里间的小屋子中停下。

荒木歌川隐藏在墙侧，那座小屋子中，侍女手脚并用的与那名男孩比划着什么，那名男孩看起来精神涣散，神志不清，果如莫共所言。

荒木歌川轻脚探到屋中，从后面将侍女击晕，男孩见到荒木歌川也并未大声喊叫，只是呆呆的望着来人。

荒木歌川走到男孩身前，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并不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转向别处。男孩眼眸不聚焦，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眼前站着一个人。

荒木歌川又问：“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孩依旧晃着神，并不理会荒木歌川，自己**坐到椅子上，嘴里念叨着一句话：地底黑暗、地底黑暗……

傍晚，荒木歌川刚迈入家门，便立即回到“共心斋”。自从那日从崇仁亲王府回来，在家休养几日，莫共的身体状况也并未得到丝毫改善。因为难以诊断病症，医生们根本不敢给莫共用药，她的身体也越发羸弱了。

荒木歌川太过担忧，这些时日，便加强了家中守卫，荒木家内外皆是守卫士兵，连“共心斋”门口都站着侍卫。

“现在政策宽松一些，少将阁下何不亲自带着莫小姐回一趟皇冠体育投注：，她的心境也许能缓和一些”“莫小姐现如今的心境，这般消沉，也许回一趟祖国，她能好一点”“要让莫小姐看到希望才行啊，不然的话，我担心……莫小姐这副样态该如何活下去……”

回来的这一路上，荒木歌川脑海里都是惠口美子那日说的话，那一日惠口美子是怎样激切的神色，他都清晰的记得。是啊，现在他已从军中解职，是自由之身，何不陪她回皇冠体育投注：呢？

这件事情如果能顺利结束，他便可以带她回去。

虽然那日，自己嘴上拒绝了惠口美子的请求，但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这时，莫共醒了过来，她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荒木歌川，便将荒木歌川紧紧抱住：“你回来了。”

已是日暮，屋子里光线幽暗，犹如困在了暗窖中，每当日暮时分，莫共便觉得压抑难捱。身体里的疼痛又一阵一阵的攒动着，莫共虽然在床上躺了许久，但也不知道自己几时睡着几时醒着。一睁眼，荒木歌川便坐在自己身边，这真好。

“嗯，回来了。”荒木歌川关切问道，“今日感觉还好吗？”

“嗯，好多了。”莫共强忍着身体里的痛感说道。

“你……想不想回国？”荒木歌川犹豫片刻，才说道。

莫共微微抬头，不解的望向荒木歌川，她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那日看过那张照片以后，你一直都未提明叔，我知道你每天都在思念他们。之前，我陷在军部这个体制里难以走出来，现在，我是自由身，如果你想回国的话，我可以……陪你回皇冠体育投注：生活。”

“真的吗？你要陪我回国？”莫共异常欣喜的叫了一声，她瞬时感觉自己全身的疼痛都消失了。

荒木歌川看到莫共脸庞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如夏日午后海边的粼粼波光。荒木歌川又郑重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在哪儿生活都可以，但前提是我们要在一起生活。”

“可是你的家人都在这里，你如果与我一同回去的话，他们会允许你离开吗？尤其是你的父亲，他看起来十分的……落寞。”

荒木歌川略有迟疑，随后点了点头。

这时，一人突然从“共心斋”冲进来，门口的侍卫都拦不住，且来人手里提着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