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莫共低低跪在佛像前，一直凝视着佛祖，心中一个沉吟的声音响起：她与他，他们皆是有罪之人。甫程教官的死和荻岛仓末的残废，这些事情确实是荒木歌川所犯，但同时也是她的罪债。就让她自私一些吧，残破的余生，她想与荒木歌川一起生活。如果有报应的话，即便是死后要入地狱受各种刑罚，被鞭笞或者下油锅，她都愿意与荒木歌川一起承担。她只想在这短暂的余生里，与他一起生、一起活。

莫共默默念着，良久，她发现，花谷长溪似是比她跪的还要久，她的神色更专注、更深情，她在祈祷什么呢？还是如以往那般，“求佛祖保佑，荒木哥哥平安！”应该还有别的吧，她定是在祈祷她的哥哥平安，但很遗憾的是，自己要让她失望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花谷长溪还不见起身，莫共便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并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莫共与花谷长溪相携而出，走到寺院门口之时，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莫共认真辨认，是端木惠芝，莫共便快步走上前去，追住了她。

“端木夫人，好久不见。”莫共亲切问候道。

端木惠芝听到有人叫她，且是熟悉的声音，便立刻回过头来。

“真的是你啊，莫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呢。”端木惠芝的脸上也皆是喜悦。

“是啊，好久不见了。”

“我经常来这里，却总也见不到你，我心里想着真是遗憾，没想到今日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真是很巧，也很有缘呢。” 莫共微笑着。

“莫小姐，这大半年你都去哪了，我每个月都来这里，却总也见不到你。”

“哦……我……”

花谷长溪看出来莫共的犹豫，便说道：“莫共小姐身体不是很好，一直在家休养呢。”

“这位小姐是？”

“哦，望了向您介绍，这位小姐是我的好朋友，花谷长溪。”

“你好，端木夫人。”花谷长溪热络的伸出手。

“你好。”

端木惠芝露出担忧的神色：“莫小姐你的身体……怎么了？”

“哦，没什么大碍，就是有腿寒的毛病，老毛病了。”

这时，花谷长溪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一个小东西，是从莫共口袋中掉出来的，她便捡起来交给莫共：“莫共小姐，这是你的吗？”

“是我的。”莫共一边接过去花谷长溪递过来的平田幸义的“千缝针”，一边心中抱怨着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差点弄丢了。“谢谢你，长溪。”

端木惠芝一直盯着莫共手里的东西，且她的神色显而易见的难过起来。

莫共看出端倪，便谨慎问道：“端木夫人，您怎么了？”

“可以给我看看你手上的东西吗？”

“好。”莫共将它递过去。

端木惠芝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交还给莫共。

“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留给我的。可惜……他……”

“我明白，战争当中，失去的人太多了。”端木惠芝的眼神瞬时沉下去，黯淡无光。

将端木惠芝送回家以后，莫共才与花谷长溪一同乘地铁回去。

在分别的路口，花谷长溪更加亲切说道：“那位夫人平和静宜，真的好温柔呀。”

“是啊，我也是这样认为。端木夫人是非常好的人。”

“她特别像我的母亲，我母亲也是这样十分温柔的女子。”

莫共温柔的笑了，她心里想着，看到你便能想到你母亲的模样。

“我的母亲也是这样，十分温柔。”莫共说道。

“莫共小姐，你身边的人都是非常美好的人呢。所以我想，在南京之时，你也一定是这样，身边有很多美好的人围绕着你。”

“长溪，其实，你也是这样的人，很美好。”

花谷长溪浅浅一笑，如沐雨的桃花，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莫共小姐，这封信，是我给你写的，你一定要看，好吗？”花谷长溪小心翼翼的递过来，并满脸期待的望着莫共。

“给我的？”莫共接过来，但是满腹疑问，“你确定……是给我的，不是给荒木歌川的？”

“不是，莫共小姐，是我写给你的。莫共小姐，答应我，回去再看，好吗？”

“好。”莫共微微点头。

“我……”花谷长溪看似要走了，又有些犹豫。

“什么？没关系，长溪，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我想说……莫共小姐，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当然。”莫共笑着回道：“我当是什么呢？”

语毕，莫共大方的张开双手，将花谷长溪拥入怀中。拥着花谷长溪，似是怀中拥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莫共不禁感慨着，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妹妹呢。

花谷长溪的脸伏在莫共肩头，她眼眶潮湿，眼角那滴泪，还是猝不及防的掉落下来。

两人抱了许久，花谷长溪一直不放开莫共，莫共便也没有放开她。又过一会儿，花谷长溪忽然放开莫共，头也不回的便走掉了。

与花谷长溪分别，莫共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往松川町一番街，她连一刻都不想再多等，莫共给荒木歌川家中打了电话，让他赶往监狱，荒木歌川便也过去了。

伊藤绫野抬头望了一眼来人，荒木歌川旁边的那个人……那张脸，更精致了，她虽然比自己晚生六七年，但按照她的年龄，也已经30岁了，然而年岁好似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好似愈发明媚了……这一念瞬时将伊藤绫野的愤怒激起来，那本该是她的位置，整日里都在荒木歌川身边，荒木歌川对她百般呵护，当然是越活越年轻的。

莫共径直走到花谷长勇身前，她扫了一眼被绑在角落中的伊藤绫野，莫共也看到了伊藤绫野正目不斜视的望着自己。

荒木歌川跟随在莫共身后，还有同行的牧野和宏。惠口美子本要来看望莫共的，但是莫共婉拒了，她知道自己今日要在这座密室里做什么，她不想让惠口美子看到这一幕。

莫共想象到花谷长勇蹲在这牢中的“凄惨”，没想到竟是这副腌臜模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没有血污的地方，尤其是那张脸，几乎已经不辩模样了。莫共有些纳闷，她上一次给他用刑过后，临走之前他便是这副模样了吗？

莫共拿起身旁的一只**，将它抵在花谷长勇的下巴上，才将花谷长勇耷拉着的脑袋“拎”起来。莫共微微笑着：“花谷先生，今日，我们又在这里愉快的见面了。”

不出意料，花谷长勇又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凶神恶煞的望着自己，但依旧一言不发。伊藤绫野距离这边八米远，她聚精会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今天我之所以来看你，是因为今日……”莫共故意停顿片刻才说，“着实是个好天气。”而莫共在心底默默念着，“是因为今日你的头颅要落地！”

“共儿……”荒木歌川拍了一下莫共的肩膀，并轻声唤道，“要不然，让他们执行吧？”

莫共极力的摇头：“那不行，你答应我的。”

听莫共这阴阳怪气的的口吻，便知晓此事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但荒木歌川还是决定遵从莫共。

“歌川，我累了，我要坐一会儿。”

荒木歌川眼神示意，牧野和宏便立刻命人搬了几把椅子过来，莫共坐在正**，荒木歌川与牧野和宏随着一起坐下来。

莫共又微笑着对荒木歌川说道：“我看花谷先生身上的伤快好了，我需要一些催化剂，让他的伤更快的好起来。”

“你要什么？”荒木歌川问道。

“长鞭。”

“共儿。”荒木歌川无奈的叫了一句。

“歌川，你放心，我今天很累，不会亲自动手的。”莫共看了一眼这牢中守卫，问道：“他们可以代劳吗？”

荒木歌川犹豫片刻，才说道：“好。”

一名侍卫拿起长鞭，毫不客气的抽在花谷长勇身上，“啪！”“啪！”“啪！”不一会儿，这牢中便皆是这鞭子的声音，花谷长勇身上旧伤本就没有痊愈，再加前一段时间的新伤，此刻，鞭子抽在他的伤口上，他因疼痛而发出龇牙咧嘴的响动。不远处的伊藤绫野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又听到了这个声音，这声音又从地狱深渊——南京莫府的地下室传来……啪，啪，啪，正一声一声的抽在自己身上……

莫共则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满面春风，这笑容，更加刺激到花谷长勇，似是比那鞭子抽在身上还要疼。

十分钟过后，莫共叫停。

侍卫退去，莫共起身走到花谷长勇身边：“花谷先生，刚才的滋味怎么样，我今日让你再尝一尝这滋味，便是为了‘温故而知新’，这样你才不会忘记什么是‘疼痛’！”莫共觉得不过瘾，便又继续挑衅着，“刚才受着鞭刑，还望着我脸上的肆意的笑容，是不是心里很痛啊，是不是心如刀绞啊？是不是恨不得要杀了我呀？”

“啊！”花谷长勇忽然仰天大吼一声，这声音震彻天地，他的面孔也因为愤怒而极致扭曲！

“哈哈哈……”莫共则更加放肆的大笑起来！

“我杀了你！”花谷长勇全身如被打了鸡血，忽然振奋百倍，全身窜足了劲儿，拼命的挣脱铁链子，也拼命大吼着：“我杀了你！”

荒木歌川站起来，几名侍卫则立刻上前拽住花谷长勇。

“共儿，够了。”荒木歌川又说了一句。

“不够！远远不够！”莫共忽然回头，如杀红眼的幽冥一般瞪着荒木歌川。

荒木歌川便不再言语，而是缓缓坐了下来，他知道，莫共一踏入这里，她便不是她，好似浑身上下都不由她控制。

“来人，将伊藤绫野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