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山夜三遇

早已听到风声的马昆再也坐不住了。天黑后，他开车回到村里，敲开了狗爷家的大门。

关上大门，走进屋里，又关上房门，马昆才给狗爷递上烟。

狗爷不用猜，就知道马昆的来意。他披着衣服，吸着马昆递上的香烟，在幽幽地节能灯下，有些悲切地说：“孩啊，你大爷不管用了。”

马昆陪着笑说：“咋感觉大爷不是以前的大爷了？”

“放屁！”狗爷骂道：“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哈哈，咱俩就别在这儿说相声了。”马昆哈哈笑了两声，又苦着脸说：“大爷，我跟你说的旅游公司，不打算开了吗？”

“还开个啥啊，人家旅游景区规划都弄好了，咱们搞啥都得用人家的地盘看人家的脸色。”狗爷叹口气说。

“我的大爷哎，你真的变了。那地还不是咱家的？”

“那是集体的。”

“集体的现在也承包给个人了不是？”

“嗯，好像有点道理。”

“那个人还是能说了算的不是？”

“嗯，也有道理。不过——”

“不过啥啊，大爷，有钱不赚就是王八蛋。”

“你小子，说啥呢！”

“大爷，我说的是这个理，咱们凭啥就让姓吕的说了全算？那咱爷们还有活路么？”

“你小子是嫉恨晓华抢了你的生意吧？人家工作组一分钱不收，全是义务劳动。这事你可别乱来啊，否则村民们绕不了你！”

“您看，我提过这件事吗？我是说，咱们以后可以用林地的事做文章，这口气我还真咽不下。”

“行了，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大爷老了。”

“我说你变了吧，还不信。”

“哈哈，其实你大爷我也咽不下去这口气。我的外号气得好，狗爷，好名字，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就敢扑上去咬你。”

“行了，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反正以后咱们再怎么折腾，也少不了吕晓华一分钱，那都说公家的钱，不折腾，不多要点，那是傻子！”

“行，工作你去做，到时我会给你撑腰。”

“妥了，我这就去找兔爷，然后再去找大树哥、二冒他们。”

“行，好好说。你兔爷快投降了。”

“啊，不会吧。”

“没办法啊，一条宽带就让村里人都五迷三道了，你兔爷也本是墙上的草。”

“那我这就去。”

那天晚上，马昆一点多才回去。他离开村子的时候，遇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影非常熟悉，像是上一份村主任王大贵。

他也回来琢磨事？马昆心里暗自思量着。他躲开了那两个人。而那两个人也似乎躲着他，一晃不见了。

转了一圈，再回到村头，他坐进车里，又见到两个影子鬼鬼祟祟地从村里走出来。靠，不管他了。他发动轿车，一踩油门，调转车头走了。

几分钟后，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面的车灯，正下山来。

这个时候，他反而没有了紧张。不都他么的偷偷摸摸地想搞事吗，谁说谁啊？就看谁有本事了。

就要拐上忽然，一阵恼怒又涌上了心头。他就是带着恼怒而来的。他的这辆十多万的小车，不就是这两年收购核桃、山楂还有山药的结果？现在没有这机会了。

后面车上坐着的还真是王大贵。这几年他承包工程赚了点钱，买了车还雇了司机。但这是为了充面子。城里的生意不好做啊，尤其对他这个农村人，还不是到处赔笑脸拼酒揽下点活，接着又赔笑脸拼酒要来部分工程款。

听说村里搞扶贫开发了，王大贵心里又奇痒难受了。上次啥也没捞着，还把村主任给弄丢了，落得里外不是人。最近几天又听说村里搞网上销售非常红火，他更耐不住了。

出门万般难，还是家里好。又遇到这么好的时机，他怎么不想回来呢？再说，自从他走后，王家在村里似乎也就完蛋了。为什么呢？没人当头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回来了。

他带着酒菜，悄悄回到村头。他看到了几辆车，并没想到马昆也回来。他绕着大路，专走没人的胡同，来到羊爷家，又打电话，让几位本家过来，边喝边聊。

最后，几位本家也群起激昂：“还是那样，要富一起富，要穷一起穷，想把咱们撇开，没门。大贵，你赶紧回来，没有你，咱们王家还真不行。”

“说啥呢，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这次回来不过是给大家提个醒。”王大贵假惺惺地说。

“那俺们被欺负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羊爷说。

“好好，我听羊爷的，谁让他是俺叔呢。”王大贵笑着说：“不过，我得把手里的工程弄完再说。”

出村的时候，醉醺醺的王大贵还是看出了马昆。他拉着司机躲开了，嘴里还低声地骂着：“这王八蛋怎么回来了？回来又怎样，狗爷已经不是村支书了，现在和我平起平坐，嘿嘿，看你们还能滋出多高的尿来？”

这一天也真是巧了。公鸡叔的核桃山楂都是一级品，而且先交到村委的先卖。他的三百斤核桃卖了四千多块钱，比年多了八百多块钱。价钱高了一块钱，产量也高了？公鸡叔想起了马昆，心里十分生气：“混账东西，肯定缺斤少两了。”

还是有姓张的给撑腰啊！公鸡叔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上面。他来到村委会，邀请吕晓华带着工作组到家里吃饭。

胡建方用玩笑的方式替吕晓华婉拒了：“这可不行呀，再有人拍照，那我们组长又该辞职了。”

“咱们不喝酒。”公鸡叔非常坚持。

“那也不行，我们得遵守三项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方璇笑着说：“大叔啊，您的心意我们领了，往后您有事就说话。”

公鸡叔离开村委会，给知了打了电话。晚上，一群人聚在公鸡叔家里，关紧房门，喝的畅快淋漓。

知了最后一个从离开了公鸡叔的家。因为公鸡叔想让知了帮着说说，以后旅游公司开张的时候，给自己和孩子安排个好点的工作。

知了装模装样地说：“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你别着急，旅游公司的事还没影呢。”

“咱都网上卖货了，那旅游公司还能跑？”公鸡叔打着酒嗝说。

“那是，俺晓华嫂子是能人，不然也不能嫁给俺哥。你就等好消息吧，谁让咱是一家人呢。”

出了公鸡叔的家门，往下拐了过胡同，知了看到前面影影绰绰像个人。知了胆子很小。若是以往，他肯定吓得喊起来。可酒壮怂人胆。他以为是贼，就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悄手悄脚的走了过去。

千层底的布鞋几乎没有任何动静，脚下的路也走了成千上万回了，哪有有坑闭着眼都能躲过。知了走的悄无声息。

前面的马昆没有注意到后面的知了，但看到了前面的王大贵和他的司机。

“哈哈，还团伙作案？”知了也看到了王大贵和司机。他想当英雄了。他觉得吕晓华、胡建方、方璇还有山爷、狗爷，等等，都看不上他。

“好么，那我就做一个件让你们看得起的事情来。”他握着石头刚要冲过去，三个身影又钻进胡同不见了，还分成两拨。

“他们肯定还会从村头下山。”知了想着，就猫腰来到村头，趴在一堵石墙下面，躲了起来。

很快，他看到了一个影子。他却没动。那人应该不是贼。贼还能径直走向车，还啾啾两声打开了车锁。

不是来头车的吧？知了刚要站起来，闪起的灯光中，他看清了那个人。那人真不是贼，是马昆。他打开的也不是吕晓华和胡建方的车。

“这大半夜的，他干什么？哦，他收不到山货，找狗爷来琢磨事了吧？”知了喝多了酒，但头脑似乎比平时更清醒了。

轿车走了没多久，又有人打开了另外一辆车的车门。知了差点乐出来：“今天是啥日子啊，王大贵也回来了，往后村里又该热闹了。哈哈，你们也真是的，也不看看扶贫工作组组长是谁，村主任又是谁，再瞎折腾有用么，早点回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