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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记来了小说:我们的招凤山 作者:泗源 更新时间:2019/1/28 20:02:18 日头越来越高了,发狠地嗮着周围的群山,远远望去,山坡上似乎升腾着一团团的热气。位于大山深处的凤凰山村很安静,听不到人语车响,就连鸡儿狗儿猫儿都懒洋洋地躲在小溪旁的树下,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方瑜一直坐在小石屋内。材料很完整,也很详尽。赵方瑜发愁的不是领导检查。他在想着怎样争取上级重点是村民的支持,将扶贫工作开展下去。他越想心里越没底。他想起了方旋的话:“我真想辞职。” 石屋内还残留着夜里的微凉,赵方瑜却浑身燥热。 村主任张知了急匆匆来到村委办公室,又将门关得严严实实,埋怨地说:“昨天就跟你说,不要给狗爷讲,现在好了,他们都去村头了。” “他们不都在老槐树下乘凉么?”赵方瑜说。 “今天不一样。” “那又怎样?” 张知了跺着脚说:“还怎样?你想他们会干什么?他们说了,要拦轿告状,还有人传出话来,说上面来就是崔查扶贫款的事,去的人才有份儿,好么,就连我们族的人都去了,拦都拦不住。” “什么?”赵方瑜脸上一阵通红,又一阵铁青。他慌忙起身,走出石屋,向村头走去。 “我知道你现在想说什么,”张知了跟在后面,看着赵方瑜的后脑勺说:“你肯定想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吧?” 赵方瑜摇摇头:“山不穷,水也不恶,村民们也算不上什么刁民,只是,只是他们的眼光就局限在凤凰山,连出山的路都不想多看一眼。我恐怕已经山穷水尽了。” “你说啥呢,后面的话我听不懂。”张知了看着赵方瑜:“你是不是想走了?” 赵方瑜不再言语。走过村子的牌楼下面时,仙爷和四奶心疼地看了赵方瑜一眼。赵方瑜没注意到仙爷和四奶的眼神。 他匆匆来到村头,挤进了人群。 村头的三株老槐树下,村里老人和妇女几乎都来了,约莫有六七十人。坐在路边的青石板上的是兔爷和羊爷。他俩身上的白布汗衫已经油黑,而且一如既往地不扣扣子,露着黑色的干瘪的肚皮,脚上趿拉露出脚趾的千层底布鞋。苦菊嫂子和榆钱婶子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还带着蝴蝶结的上衣和黑色的西裤。那是几年前她俩在村东面的山珍菜馆当服务员时的衣服。 赵方瑜环视着每个人,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轻声地问:“各位大叔大婶,你们聚在这儿到底想怎么着啊?” “你说俺们想怎么着啊?”兔爷嘴上叼着自己卷的旱烟,喷着唾沫星子反问赵方瑜:“你来俺们村快两个月了,你整天和知了搅合在一起,除了修路你还想过其他什么吗?” “我说一百遍了,扶贫款是有,但除了用来救急的,其他都是专项扶贫款,也都不在我们工作组手头上。”赵方瑜压住心中的火气,轻声地说:“各位大叔大妈,我也跟您们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工作组的目的是让全村人都能实现小康,想致富先修路,这个口号喊了几十年了,大家也都能明白,真的,路通了,什么都能解决了,不然,咱们——” “什么都能解决了?赵干部,咱别耍官腔。”羊爷杵了杵拐杖说:“俺们知道你不想来俺们村,是,这事搁谁身上谁也不愿来,谁不愿意在家床上抱媳妇呢。你现在走,俺们也不拦着你,可你不能把给我们的扶贫款用来修路吧?” “就是,你又修路又招什么玩意盖什么厂的,又跟以前闹的一样,到头来,你们热闹完了,还从中间吃了回扣,然后一拍屁股跑了,俺们呢,还是搁这儿喝西北风。”核桃奶奶的牙掉了两颗,说话漏气,可她一口气说完,还很清晰。 一个老太太也能讲出这样的话来。赵方瑜都快气笑了。他将手放在胸口上,说:“这次真不一样了。上级已经下了死命令,我也跟领导签了军令状,如果咱们凤凰山村不脱贫,我就不回去!” “哈哈——”兔爷昂着头干笑了两声:“爷们儿,听说你才三十岁,老汉我六十二了,我的年龄比你大一半儿,你在这儿糊弄谁呢?” 羊爷也站起来,拄着拐棍,转身对满屋的人说:“昨天俺家孩给我打电话说,某个地方领导下去检查扶贫工作,可工作队啥也没干啊,又怕老人说实话,就安排一个小伙子也在家里守着。领导来了,小伙子当着面喊了一声妈。那不是亲妈,也就喊的不真,人家领导多精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哈哈,如果他真能给人家当儿子也好了,一准脱贫!”苦菊嫂拍着巴掌,哈哈大笑着说。 “俺说徐嫂,你不是没儿子吗,哈哈。”榆钱婶也抽着旱烟,话随着青烟一起冒了出来。 “是啊,如果有人喊我娘,我一准儿答应。”苦菊嫂挥舞着手说。 赵方瑜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脸涨的通红。他真有些忍不住了。他对他们曾是那么的亲昵和尊敬,就像自己的长辈。他还曾给过苦菊嫂两百块钱。这不属于专项扶贫资金,而是媳妇留给他零花钱的一部分。他抬起头,看着密密匝匝的槐树叶子,觉得喘不过气来。 村主任张知了一直没说话。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声:“都干嘛呢?咱有事说事,别东拉西扯——” “咦,我说知了兄弟,你别咋呼,今天为啥上头派人下来?实话告诉你,俺们已经写信把你们告了,是给那啥委,对,纪委!”兔爷愤怒地冲张知了喊道。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羊爷使劲地杵着拐杖说。 “就是,就是——赵干部给你了多少好处,说!” 张知了生气地站起来:“你们闹吧,闹的谁都好不了!”他想一走了之,又低头看看赵方瑜,还是说:“我不是贫困户,赵科长一分钱也没给我。” 榆钱婶子摆手,不屑地说:“行了,无利不起早,唬谁呢?” 张知了大喊一声:“不信,你们可以向上反应,让领导派人来查账。” 羊爷跺着脚喊道:“你们就等着吧,俺们可听说扶贫款不老少呢!” “好,我等着!”张知了将头扭到一边,望着不远处的山谷,也胸口一起一伏地生着闷气。 “来了,来了——”有人大声喊道。 崎岖的路上出现了两辆商务型的轿车。人们抛下赵方瑜和张知了,迎过去。兔爷还拉着长腔,像唱戏一般地说着:“不怕你们不给俺们当家做主,贪官上头有清官,举头三尺有神明哩——” “你们到底想怎样?”赵方瑜几乎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几乎同时,两个月前那高筑起来的堤坝却像堰塞湖一样崩塌了,滚滚而下的洪流彻底冲刷了他所有的激情与热烈,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冰冷和对面前人们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赶他走。 “你们——”张知了指着人群:“你们都给我回去!” 没人搭理张知了。 那两辆轿车还在路上。它俩像汹涌大海里的两叶扁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艰难地前后行驶着。 人们望着山下的车子,脸上带着希望就要成真的笑容。但时间过的非常慢。 终于,一前一后的车子就要接近村头了。叽叽喳喳的人群忽然安静了。这时身后村口的牌楼下面传来仙爷悲呛的喊声:“造孽呦——” 炽烈的阳光穿过路边的杨树叶,在地上留下圆形的光斑。人们擦擦额头上的汗,慢慢地退缩到大槐树下。阳光穿不透那密密匝匝的叶子。哪里一片阴凉。但仙爷拄着拐杖,直直地立在中间,叫人不敢靠近。 人们想散去。兔爷和羊爷哼唧了几声,人们又站住,回头望着商务车。但还是有人偷偷的走了,带着羞愧。 轿车停在了村口,剩下的人们在兔爷羊爷的带领下,忽地围了上去。 此时,身为第一**的赵方瑜恰好又回到村头。 前车下来的领导不仅有扶贫办主任赵小刚和招商局刘大春局长,赵方瑜第一眼就看到了清瘦的市委**张怀民! 这事闹大了。赵方瑜苦笑了一声,又觉得刚才那份辞职报告写对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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