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暗杠

【1941年12月30日，香港，地下室】

林子茂反绑着的双手被解开，脸上的眼罩被揭开，有人给他戴上眼镜。

他环视四周，正前方是一张办公桌，桌后坐着一名主审，身着和服，由于逆光，面目不清，其背后的墙上悬挂着膏药旗。

屋内周边没有任何摆设。

他坐在一把木椅上，侧后站着两名壮汉。

“林先生，”主审发声了，是流利的汉语，“你到香港是什么目的？”

林子茂指着桌上的皮夹，说：“那是我的吧？里面应该有证件和公函。”

“啪！”

林子茂的脸上挨了一掌，嘴角随之流下一道血迹。

主审先用日语斥责动手者，然后用汉语说道：“林先生，你我也算是同行了，所以，你可以编故事，但不要装糊涂。”

“好吧，我以前确实是军统特工，不过，在汪精卫先生赴南京建政后，我就断绝了与重庆的联系，专心做我的洋行经理。当然，有时也会帮朋友一些小忙。”

“你说的朋友是哪一方呢？”

这时，门外一人为了听得仔细，向前微微倾身，在屋内光线映射下，显出一张短发淡妆年轻女人的脸。

林子茂：“各方均有。”

主审追问：“也包括**方面？”

“这是自然，毕竟我在军统任职时，奉命必须加强国共合作，所以也就延续下来一些朋友关系。不过，这次我是在为《二十世纪》杂志社办些小事情。”

【前日，香港，《二十世纪》杂志社】

林子茂从杂志社大门走出，附近一辆汽车内的司机扭头发出示意，后座一人侧身拨开窗纱向外观望，正是那个在审讯林子茂时进行旁听的女人。

她叫叶丹阳，香港《大公报》记者，实际身份是中统特工，目前为特别营救队的情报组组长。另外，她是林子茂在西南联大就读时的同学，也曾是恋人。

当她认出林子茂后，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示意司机驱车离开。

【1941年12月30日，香港，地下室】

审讯继续进行。

主审：“你不要拿《二十世纪》做挡箭牌，我知道它是我大皇冠体育直播：帝国驻上海总领事岩井英一先生同意创办的，资金也是由帝国所出，不过，我还知道，筹办者之一是具有**背景的潘汉年。”

林子茂微微一笑，说：“据我所知，潘先生目前是贵国认可的兴亚建国运动委员会主任干事，这恐怕正是岩井先生与其合作的原因。再说了，南京政府首脑汪精卫先生曾是国民政府**，二号人物**、三号人物**曾是**一大代表。还有76号（汪伪特务组织）的头面人物，丁默村曾是中统特工，李士群曾是**特工。如果仅是因为曾经的背景就被任意怀疑，那贵国在我国不就无人可用了吗？”

主审也微微一笑，说：“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其实呢，这个道理是明摆着的，贵国用的那些人包括我在内，要么曾隶属蒋先生，要么曾隶属毛先生，所以曾经的背景说明不了什么，而是要看内心所向，也就是您刚才所说，到底是在装糊涂呢，还是在编故事。”

“那……”

“我肯定没有装糊涂，您应该已经做出了判断。至于是否在编故事，也只能由您做判断了。”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应该进入主题了？”

“是的，你我肯定还另有事情要办，那就尽快把这件事办完吧。”

“好吧，如果我问你此行的目的，你肯定会让我去问《二十世纪》，对吗？”

“对，贵国的代表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果我问，你是不是截和呢？”

林子茂的嘴角似是抽搐一下，又似是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他确实没想到对方会单刀直入主题这么快，而按照上级的指示，他此次就是要与代号截和的同志接头。

其实，林子茂此前与截和合作已不止一两次，最早要追溯到五年前。

【1936年12月30日，陕北窑洞，**情报侦察干部培训班】

沈主任微笑着说：“子茂同志，祝贺你提前结业了。”

林子茂立正敬礼：“谢谢沈主任。”

沈主任招手让他坐下，递上一碗开水，问：“准备好了吗？”

“按照您的指示，我已做好逃跑的铺垫与准备。”

“那好，现在我正式下达命令：尽快返回北京大学复学。”

“是。”

“十几天前，西安发生了事变，你是知道的了？”

“嗯。”

“想必国内局势会随之发生巨变，我们的工作方向与重点也会有所调整。至于你的具体任务，要待你到北平与代号截和的同志接头后，由其下达。”

“是。”

“这是接头暗号，默记下来。”

林子茂接过信封，撕开封口，取出信纸，默记后装回信封，退回给沈主任。

沈主任背身目视墙壁，眼角余光看到后，说：“你自行销毁。”

林子茂拿起桌上的火柴，点燃信封，直至化为灰烬。

沈主任问：“准备好了？”

林子茂点头道：“嗯。”

沈主任抓起桌上的茶碗，扬手摔到地上，大吼道：“太不像话了，简直是乱弹琴！你必须要反省，必须要写检讨！警卫员！”

警卫员冲进室内。

沈主任摆手道：“禁闭三天，立即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