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没爷们陪酒

女人当家不易，特别是在干一般由男人做的强体力农活时，更是感觉力不从心。刚出家门时，母女俩还颇有些“谁说女子不如男”花木兰般的自信，而现在她俩的精神早已麻木，只有大口喘气的份了，这两头不听话的牲口已经将她们折磨得身心憔悴。正当茂昌女人为自己的不幸处境悲伤不已时，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触了一下她的手，李子俊站到了她的身旁！

茂昌女人忙抹了一下脸，挤出一丝笑容道：“子俊哥，你咋来了？这地俺们能耕，就是慢了些。你还是回去吧，免得惹嫂子生气！”

李子俊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心中升起无限的怜悯，心中感叹道，她们的生活真是不易啊！他想冲淡母女俩身上悲伤的气氛，于是开玩笑道：“还是到一边凉快去吧，这就是你们耕的地？深一片浅一片，还歪歪扭扭的，与狗啃的差不多！这地耕不好，苗就出不起，来年哪里有好产量？”

茂昌女人还想说什么，李子俊故作生气道：“少废话，你就乖乖到地头歇歇去吧！”

茂昌女人只好来到了地头，此时她腰酸腿疼得厉害，顾不得地面是否平坦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顿时感觉全身无比的舒畅和满足。她的手上起了血泡，动一下就全身肌肉酸痛，于是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片刻的清闲。

李子俊熟练地左手扶犁，右手将鞭子高高举起，正要扬鞭时，见二错手握缰绳还愣愣地站在两头牲口的前面，于是道：“你还傻站着干嘛？这儿不需要你，你也到地头歇歇吧！唉，你妈妈真不容易啊，过去多多安慰她几句！”

二错来到了地头，坐在妈妈的身边，母女俩并不说话，心中都是暖暖的。却见李子俊扶犁在田中健步行进，泥土随犁刃均匀地翻到一侧，他就像艺术家一样在田中绘画出一**由新鲜泥土组成的浪花。不知他用了啥法术，那两头桀骜不驯的牲口现在也像听话的绵羊一样，吭哧吭哧地使劲拉着犁。

茂昌女人望着李子俊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男人。男人若还活着，那是一种怎样幸福的场景啊！他是一名种地好手，比李子俊还能干，家里这些活就是小菜一碟，经不住三两下的出手。可是，那死鬼太心狠了，太自私了，两腿一蹬，就不管不顾绝情地走了！

李子俊打着响鞭，哼起了号子，他的神态是那样轻松自然，耕地对他来说好像与田间漫步没啥区别。太阳还没有落山，韦家的两亩多地就被他轻轻松松地耕完了。

此时韦家已经备好酒菜，静等李子俊的耕地归来。李子俊上午去镇上办事，遇到久未谋面的儿时同窗好友，两人相谈甚欢。好友就硬拉着过去喝酒，李子俊盛情难却，只得跟去，这一喝就过了晌午，误了与韦家约好的耕地时间，从而引起了韦家婆媳的误会。李子俊在好友那里酒喝得有点高，现在还有些头痛，他想尽早回家休息，可为了不让韦家再度猜疑，还是赶着牲口来到了韦家。

稍加洗漱后，李子俊便坐到了酒桌旁，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菜放在口中，咀嚼了几下，称赞道：“真香，干娘的厨艺就是不错！”

小脚奶奶站在旁边，笑道：“哪里哪里，都是些家常菜！想吃俺炒的菜，以后就经常过来，干娘为你做！”

李子俊坐到桌旁后已经过了好几分钟，却不见其他人上桌，于是催促道：“干娘，菜都凉了，别忙活了，快上桌吧！”

小脚奶奶手里拿着一个笤帚正朝门外走，答道：“你就别客气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俺们妇道人家，咋能上桌和男人一起吃喝呢？”

李子俊无奈地摇摇头，见茂昌女人正在旁边用簸箕捡麦种，于是道：“干娘有些老封建，谁说男女不能同桌？弟妹，你别听她的，快带孩子们上桌来吧！”

茂昌女人却没有动，仍在捡麦种，道：“子俊哥，就别客套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吃完，好回家休息！”

“这就稀奇了，难道让客人自斟自饮，咋有主人不陪客人的道理？”李子俊低声嘀咕着，他还有些不甘心，就用目光朝门外扫了扫。见韦家唯一的宝贝儿子康康正趴在门边贪婪地朝屋子里望，嘴角还流出了口水，于是就过去拉他。

小脚奶奶忙道：“子俊啊，别管孩子了！这耕地是耗体力的活，你一个壮劳力本身消耗就很大，该吃好喝好，体力才能跟得上！”

李子俊把康康拉到桌旁坐下，打趣道：“干娘，俺需要位爷们来作陪，不然这酒俺喝不下去！”

小脚奶奶乐了，道：“他还是个毛未长起的娃娃，难能称得上爷们？”

李子俊自己倒了一杯酒，给康康则倒了杯糖水，二人像模像样地碰杯对饮起来。二杯酒下肚，李子俊的话就多了，他对茂昌女人道：“弟妹，茂昌已经去世很久了，这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不容易！你年龄不大，还有半辈子要过，该寻思着再找个男人了！”

茂昌女人脸一红，道：“子俊哥，你别拿俺开玩笑了！俺就这样的命，该苦活着一辈子，不可能再嫁人了！”

李子俊道：“弟妹，俺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一家老小着想，没有个挑大梁的男人，这日子过得真是艰难！”

茂昌女人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所说的话，俺也曾想过，可是即便俺愿意去找，这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拖油瓶的女人？”

李子俊与康康又碰了一次杯，仰脖将酒干了后，道：“这个不愁，只要你愿意再找，自然会有男人主动上门。有合适的人家，俺也会让你嫂子帮你多留意一下！”

就再婚的话题两人正聊得火热之时，小脚奶奶却闯了进来，有些愠怒道：“子俊啊，你这孩子！平时斯斯文文不多言不多语的，咋喝了点酒，就变成了话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