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手下败将

茂昌女人躲在外面却放心不了家，让女儿二错带口信回去，嘱咐孩他爸千万要沉住气，忍过这几个月。哥哥刘青山撇着嘴不以为然道：我与这个妹夫接触不多，但打过几次交道，据我判断，你男人那火爆脾气一点就能燃，说不定会干啥料想不到的事来！你如果能对他放心，那就安心在我家养胎吧！”

茂昌女人却不乐意了，道：“哥，你说的是啥话！你这是话中有话，怕俺这个落后分子给你脸上抹黑，变着说法撵俺走呢！”

哥哥刘青山脸也沉了下来，道：“我是大队**，经常会有人来找我，有个超生的孕妇在眼皮底下晃悠，那多别扭！我是不乐意你住在我家，可你是我妹妹，我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又不能撵你！”

茂昌女人嚯地站了起来，道：“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你们不欢迎俺，俺现在就走！”

茂昌女人走到了门口，却被嫂子拉了回来。嫂子安慰道：“你哥那脾气，你还不了解！他是当官当习惯了，在外面经常端着架子，现在把那臭架子也带回家里来了！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挺着肚子乱跑，动了胎气那才不值！”

于是，茂昌女人只好心神不安地继续住在哥哥家中，她的心却时时刻刻地牵挂家里，担心男人会惹出啥蠢事来。好在有闺女二错这个联络员，她经常把最新的消息带过来，茂昌女人心里这才稍稍有些宽慰。二错带来新消息说：“家中的桌子、柜子都被人搬走了，屋里显得空落落的！好在这几天很平静，没有村干部来俺家找茬。不过，俺爸天天板着脸，像别人欠他几两银子似的！”

茂昌女人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男人，这四五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腹中的胎儿尚不知是男是女，为了这个未见面的小东西，万一自己男人发生了啥不测，那损失就大了！

有时，茂昌女人会发狠心想，干脆把胎儿打掉算了，免得这般担惊受怕的！可是，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韦家所有的人目前承受的苦难不都为了这个孩子吗？如果胎儿打掉了，那俺们过去承受的所有屈辱都是白受了！

自从家具被搬走后，韦茂昌的精神状态就变得不是太好，不再像过去那样风风火火，目前他有些发蔫，见到村邻也不打招呼，而是脖子一扭将目光转向别处。可是，除了没精神不好外，其他方面照常，看不出更多的异常来。新任村长鲁二毛见以前的做法效果并不明显，于是决定展开第二轮攻势，来给韦茂昌继续施加压力。

这一日，鲁二毛又来到了韦家，韦茂昌见了便呀牙切齿起来，骂道：“熊东西，你还得寸进尺了，今天又要搬啥东西？不要认为俺好欺负，看老子今天怎样收拾你！”

说罢，他从门后拿起了他心爱的宝贝，也就是那把寒光闪闪的钢叉，直接向鲁二毛刺去。

鲁二毛并不生气，笑嘻嘻地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回头看。韦茂昌以为鲁二毛怕他了，越发有些了底气，边追边恶狠狠地骂道：“你有种就站住，看老子咋样一叉将你叉死！”

鲁二毛身材矮小行动灵活，东躲西闪一番之后很快就跑远了。他回过头来站在远处，笑道：“韦茂昌，快过来啊，咋不敢追过来了？”

此时的韦茂昌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他青筋暴露，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接话道：“老子会怕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自己是啥熊样！”

鲁二毛跑过了大路，然后进入一个胡同。韦茂昌也跟了过去，到了胡同口，却不见鲁二毛的身影，正在踌躇之际，突然他感觉天空顿时暗淡了下来。他忙抬头看去，不禁吃了一惊，大叫一声不好！只见头顶上一张漫天大网正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鲁湾村南边便是一个大湖，名叫双子湖，方圆十几里，这个乡镇也因此命名为双子镇。附近的村民依湖而居，多有织网捕鱼的习惯，韦茂昌头上落下的正是一张超级大鱼网。他仰头望去，却见两边的屋顶上各站有二三个人，正观赏猎物似的望着他傻笑呢。

韦茂昌犹如笼中的困兽一般，拼命地撕扯着鱼网。可是，那鱼网牢固得很，靠徒手根本撕扯不破，韦茂昌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更坏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五六名大汉各拉着鱼网的一角，围着他悬转了起来。

韦茂昌顿时晕眩起来，手中的钢叉早已不知道了去向。他在鱼网中无助地挣扎，鱼网就像小孩手中的玩物，在几名壮汉手里操纵下逐渐地收缩，一层又一层地卷到韦茂昌的身上。这鱼网就像孙**头上的紧箍咒，韦茂昌越是挣扎，那网却越裹越紧。

新任村长鲁二毛此时兴致却非常好，居然请了几名乡村锣鼓手在旁边伴奏。锣鼓咚咚，琴弦嘶鸣，他居然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柳琴戏起来。

鼓声越来越响，鼓点越来越密，一切都趋向疯狂。此时的韦茂昌心情极度紧张，已经达到了麻木的程度，他感觉这鱼网就像如来手中用来降魔收妖的布口袋，一股强大的吸力正推着他滑像鱼网的**。

这张网又如法海手中的紫金钵孟，他不久前看过《白娘子》这场大戏，虽然他不是女人，此时却感受到白娘子面对法海紫金钵孟时的绝望心境。白娘子注定是要进入那金钵中度过余生的，而自己也逃不出这张网，注定要成那矮小子鲁二毛手中的猎物！

鱼网越收越小，最终成为了束缚在韦茂昌身上的袈裟，他已经动弹不得，被人推搡到鲁二毛的面前。鲁二毛此时戏性正酣，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见韦茂昌被带了过来，于是就做了个漂亮的亮相收了唱。

他走到韦茂昌的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韦茂昌，乡里乡亲的，俺也不想这样待你。可是你却不知趣，逼着俺这样去做！俺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让你伤不着俺们！你放心，你虽然在俺手中，但俺不会伤你身上一根毫毛，俺只是想告诉你，安生日子还要靠你自己来争取！”

韦茂昌昂着头，不愿意正眼看鲁二毛，他呸地一声道：“现在俺是你手中的败将，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都由你！”

鲁二毛笑道：“呦，还猪鼻子插葱装英雄呢！俺不杀你也不刮你，还是那句话，将你媳妇找回来把手术做了，那咱俩就相安无事了！”

村干部们押着韦茂昌往回走，又将他捆绑在韦家门口的柿子树上。小脚奶奶带着几个孩子站在门口，她哭丧着脸埋怨儿子道：“傻儿子啊，别硬挺了！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爱干啥就让他们去干啥！现在又被他们捆绑上了，咋不长记性呢？”

韦茂昌喘着粗气并不说话，新任村长鲁二毛打破僵局道：“俺上次曾经对你说过，你媳妇一日不做手术，你就一日没安生日子可过！上次搬走了家具，今天俺们就要牵走你家的这头牛了！”

韦家并不富裕，这大老犍就是一家人的**子。现在看到村干部把牛也牵走了，韦茂昌哪里肯干，他便奋力挣扎起来，那绳子发出了“咯巴”、“咯巴”的声音。他边挣扎边粗着嗓子骂：“鲁二毛你这个狗日的，你这辈子不得好死！你干下的坏事太多，到阴间阎王爷将你下油锅炸都不足惜！”

一切都是徒劳，大老犍还是被牵走了。那牛似乎已通人性，它经过茂昌的面前时扑闪着大眼睛朝他望了望，竟然昂头“牤牤”叫了两声。茂昌两眼满含着泪水，望着村干部一行人和大老犍远去的背影，他顿感心如刀绞嗓子发痒，他开了嘴，一口鲜血竟然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