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攻克堡垒

潘家女人沈月娥被村干部拖出了门外，她挣扎嚷道：“你们咋这样不讲道理啊？你们要拉我到哪里去？”

鲁二毛走到她的面前，冷冷道：“俺与老村长不一样，老村长可以留一手，俺的做事原则是要做就做个彻底！鸡要下蛋，怎能怪公鸡呢，还是要从母鸡身上找原因！不是俺故意找茬，群众对你家男人假结扎一事意见很大，只有带你到城里医院做了手术，才能足以平民愤！”

沈月娥听罢惊恐起来，她像泼妇似的又抓又咬，道：“我不去，我不去！你们这些活阎王做了缺德事，是要遭报应的！”

这对外来户夫妻平时高高在上，今日在他鲁湾村最矮男人面前却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鲁二毛看着两人的狼狈样，嘴角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管沈月娥怎样挣扎，她还是被带走了。另外两名村干部见此行的任务完成了，就放开男人潘则刚。潘则刚气哼哼地将身边的自行车推倒在地，也迈开步子跟着追了出去。

做完手术的沈月娥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见男人潘则刚守护在身旁，就歉意地向他笑了笑，道：“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催你去挨那一刀！”

潘则刚故意开玩笑道：“我并不怕那些村干部，我怕的是你！当初我若不去做手术，你还不把我吃喽！”

沈月娥用手捶打自己的额头，道：“都怪我，都怪我！让你白白遭了一次罪！”

潘则刚表情严肃起来，安慰道：“咋是白遭罪呢？我不挨那一刀，今天哪能有我们小女儿画儿？”

沈月娥被强行带到城里做了绝育手术，这个消息迅速地在村子里传来，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夫妻二人都被做了绝育手术，这在双子镇尚属首次，估计放到全国范围来看，这种情况也为数不多。鲁湾村的村民们逐渐意识到，计生政策已然不是儿戏，它将铁定存在并且被执行下去，靠撒泼放赖、东躲西藏等手段估计是逃不过去的，要想过安生日子，就必须主动去做节育手术。

计生政策遭到老一辈人的强烈抵制，而一些年轻的夫妇却似乎已适应了当前的社会环境，开始逐渐习惯甚至接受了计生宣传的思想。有些家庭生了两个孩子后，这些年轻人甚至在没有村干部的监督下主动到城里医院做了手术。韦茂昌夫妇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的思想倾向于老年人多子多福的想法，当然没有年轻人那种主动响应国家计生号召的境界了。

这天晚上，韦氏夫妻脱了衣服准备睡觉，韦茂昌望着女人干瘪的腹部叹气道：“康康都三四岁了，你的肚子咋还没有动静呢？”

女人笑道：“土壤再肥，没有好种子，也发不了芽啊！”

茂昌拍着健硕的胸脯道：“俺壮得像头牛，村里能有几个爷们比得上俺，咋能说俺种子不好呢？”

女人噗哧一笑，竟然咳嗽了起来。待气理顺了，她对茂昌道：“当家的，俺和你商量一下！俺们现在有四个孩子，该满足了。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俺过够了，不然就让俺去城里把手术做了吧！”

茂昌却瞪起了眼睛道：“那哪行？俺还指望你为韦家扩枝散叶呢！以前俺在外面揽工，他们敢欺负你。现在有俺在，你怕啥？”

女人道：“以前老村长在位时，他没有把俺怎么着，俺也并不怕他。可现在这个鲁二毛上去后，村里的风向都变了，人人都怕他，连狗见到他后也要夹着尾巴逃跑，俺是真的从心里发怵！”

茂昌发狠道：“你放心，那个熊东西要欺负到俺头上，老子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天午后，茂昌女人刚吃完饭感觉胃里不舒服，她就走出门来想透口气，不料刚到门口挨了冷风一吹，她不禁觉得有些反胃，忙跑到猪圈旁边呕吐起来。茂昌这次表现出少有的关心和体贴，走到她身旁道：“受凉了吧，要不要带你到卫生院看看？”

女人想了想，道：“昨天还好好的，也没有脱减衣服，咋会受凉呢？今天早上起来就感觉有点反胃，现在好像又加重了！”

小脚奶奶踱着碎步也跟着出来了，问：“改她娘，你这一两个月那个还正常不？”

茂昌没有理解母亲的话，插话道：“娘，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

小脚奶奶道：“去，到一边去！这是女人之间的话，你当然听不懂！”

茂昌女人疑惑地理了理头发，似有所思道：“好像很久我的那个没来了！”

“这就对了，你一定是怀上了！”小脚奶奶说着，又转向儿子道，“你又要当爸爸了！”

茂昌乐得直咧嘴，他冲了过去就把媳妇抱了起来。女人捶打着他的肩挣扎着要下来，小声道：“娘还在面前的，你丢不丢人？”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由于怀孕，茂昌女人的肚子很快就显怀了。但她的情绪一直焦躁，这一日她终于忍不住了，对茂昌道：“那鲁二毛不是善茬，不可能容忍俺肚子一天一天地大起来，俺还是出去躲躲吧！”

茂昌想了想，道：“出去躲躲也好，等孩子生下再回来！”

可是，他们却为去处发了愁，茂昌建议媳妇到城北的表姑家住一段日子。但表姑年岁大了，不当儿女的家，长时间招待一个外人的话，估计儿女们会对她有意见。

茂昌女人想回娘家居住，可是她的哥哥刘青山是大队**，他能容忍一个落后分子潜藏自己的家里吗？当女人提出回娘家住时，茂昌头摇得拨浪鼓，表示坚决反对。女人却坚持道：“在家中他只是俺哥哥，俺又不属于他管辖的范围，俺坚持不去，他难道会强逼着俺去做手术不成？”

茂昌觉得女人的话有些道理，只好勉强答应，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女人道：“你若是把肚中的儿子弄丢了，俺可轻饶不了你！你哥哥逼你的话，就捎信给俺，俺早对他看不顺眼了，俺一定去将他修理一顿！”

茂昌将女人送到娘家村子的路口，他站在一棵槐树下道：“俺懒得看你哥那张臭脸，就不进村了，你去吧！”

女人笑着道：“就随我走吧，俺哥吃不了你！”

茂昌眼睛一瞪，训斥道：“俺一个大老爷们有主心骨，不用你管，说不去就不去！”

女人无奈，只得一个人挺着肚子摇摇摆摆地进了村。茂昌回到家中，小脚奶奶见到儿子就叹气道：“真难为俺这个儿媳妇了，为了生孙子，她遭多少罪！”

再来说说新任村长鲁二毛，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已烧了二把火，这两把火烧的很有气势，已基本上把大部分村民镇住了，因而他在鲁湾村村已经为给自己树立了一定的威望，可是他并不满足，还要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来巩固自己的权威。

第三把火更为关键，要烧的更有气势更有震慑力，他才能把这村长前面的“代理”两字去掉，稳稳地坐上这村长的宝座。他不禁思索起来，第三把火将烧向何方？想着想着，他不禁想起了计生钉子户韦茂昌来。

韦茂昌这个名字就是老村长鲁维山心中的耻辱，是他久攻不下的碉堡，为此他不知挨了下乡干部王同志多少次的训骂。如果这个韦茂昌现在被我鲁二毛拿下了，那我的功绩就是大大的，那还用愁这村长之位坐不稳？

可是，村干部鲁二愣听到新任村长要将第三把火烧向韦茂昌时，惊愕地差点要跳了起来。他揉着腿肚子上的伤疤，仍心有余悸道：“那熊东西野蛮得很，俺算是领教了，现在俺的腿上这块疤每逢阴天下雨时还疼呢！你们谁愿意去就去，俺可不想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