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接管的学问

公元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六日清晨，当上海市民起床打开窗户时，他们惊奇地发现街道两旁的人行道上整整齐齐躺满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解放军官兵。

胜利之师打进大上海竟然悄不声息地躺到在大街上睡觉。

这是古往今来从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市民们感动了，纷纷从自己家提来清水让解放大军洗把脸；也有的往自己家里让；更有的端来饭菜让解放军品尝。

按照部队的“不扰民、不惊民、不占民”等入城规定，干部战士都一一谢绝了市民们的好意。

在没有接到上级新的命令前，干部战士饿了就啃一口自带的干粮；渴了就喝一口自带水壶里面的水。

当天，在浙江路口处的上海永安公司的大楼顶上，市民们把一面自己制作的大红旗插在了楼房的最顶端。这是上海市民对解放大军表示的崇高敬意。

但是一个难以处理的问题困扰着广大官兵。

有几个战士跑来找王营长，问怎么解决大小便问题。

王营长说：“找个犄角旮旯去方便不就成了。”

战士们抱怨：“这大上海楼房挨着楼房、店铺挨着店铺，连个有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找不到。”

狗蛋和王营长往四处看了看，不由也犯了愁。

狗蛋问过路的两个市民哪里有茅房？解释半天人家才听懂。市民告诉狗蛋，街道两边都没有修建茅房，市民都是在自己家里用马桶解决，要想大小便，就只能去市民家里去解决了。

可部队有规定，不让去市民家里。

这可咋好！

狗蛋发牢骚：“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个上海市，连个拉屎尿尿的地方都没有。”

王营长只好让通讯员赶快找到上海籍的战士问：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上海籍的战士想了想，来到弄堂旁边的下水道上面，把井盖打开，然后再找些油布遮挡起来，官兵们就可以直接往下水道解决大小便问题。

王营长高兴地表扬上海籍的战士说：“在这大城市，还就得找当地人才能解决问题。”

王营长一表扬，上海籍战士很快又找到解决干部战士喝水洗脸用水的办法。他把马路旁边的消防水龙头慢慢拧开，水就缓慢地流了出来，官兵们便利用这个办法解决了又一个大问题。

王营长当即就把这两个经验告诉了上级首长，很开，这些办法就在全军以及其他各进城部队推广。

在街道上睡了两晚上，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大上海宣告彻底解放，**领导的新政府也宣布成立。

市长就是**司令员。

其他部队接到命令陆续撤出。狗蛋所在的二十军却被留了下来，负责警备大上海的主要区域。军部进住汾阳路七十九号原法租界“公董局”楼房里。其他师团则分别安置在洋泾、杨思、邑庙、蓬莱、嵩山、常熟、徐家汇和龙华等区域，负责当地的警备任务。

“公董局”实际上就是上海法租界的行政最高当局，这是一座高三层楼高的法式洋房。解放大军包围大上海前，驻扎在洋房里的总董法国官员们都夹起尾巴灰溜溜逃回了自己的国内。

“公董局”自然就被人民政府接收。

狗蛋的电话连被安置在三楼的一间大房间里。安装好通讯设备后，电话连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配合警卫连去接管大官僚资本家的房产。政治部宣传科林科长是上海人，汤副政委把一份记载有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张群、毛森等公馆的详细地址的户口簿交给他，让他带队负责全部接管。

警卫连和电话连的八辆大卡车集合完毕。狗蛋带领电话连部分干部战士和祝卫东带领的警卫连干部战士分别坐上大卡车，风驰电掣一般赶到这些公馆，将公馆留守人员集合起来。

林科长宣布这些房产正式由人民政府接管。

每个公馆留下一至两名战士负责看管。

在毛森公馆，狗蛋嘱咐三班长张聚财：“没有通行证任何人一律不许入内。”

张聚财挺起胸脯回答：“是，明白了。”

与此同时，其他师团也派出大批人员将国民党的众多仓库、堆栈、码头、工厂、公司、63处敌伪官僚房产及一个飞机场全部接管过来。警备部队还根据部分大型私营企业主和进步知名人士的请求，对这些私营企业产业和进步知名人士的房产进行了保护，防止一些不法之徒趁机偷抢物资。

此项任务刚一完成，狗蛋他们又接到去国民党原松江、洋泾、邑庙、蓬莱、常熟、徐家汇和龙华等警察分局接管人员和物资的工作。到达邑庙、蓬莱原国民党警察分局时，狗蛋去见门口已有身着解放军军装的人员把守。

警察分局办公楼里面正有许多人正在往外搬运枪械和物资。

狗蛋感觉不对，首长让接管国民党警察分局，嘱咐让保护好里面的枪械和物资，这些人怎么不做保护却在往外搬运？

狗蛋上上下下打量门口把守人员，只见门口两名站岗人员油头粉面、吊儿郎当半站立着，风纪扣根本没有系紧。完全没有解放军的气质。狗蛋越看越心里疑惑越大。就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谁让你们搬运这些枪械和物资？”

对方一个胖子回答：“阿拉是解放军华东军区先遣纵队第四支队的。这些东西都被缴获了，阿拉大队长让搬运的。”

狗蛋又问：“你们大队长哩？”

胖子也上下打量着狗蛋边回答边问：“阿拉大队长就在楼里面，请问，贵军是哪一部分的？”

狗蛋一听心里就明白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冒充解放军的匪徒。狗蛋给一排长赵大勇递了个眼色，然后不动声色地对胖子说：“俺们是皇冠体育投注：人民解放军上海第一警备司令部的，你带俺去见见你们的大队长。”

胖子一看来了好几卡车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官兵，又听说狗蛋他们是新成立的解放军第一警备司令部的人员，心里顿时慌乱起来，点头哈腰地答应：“是是，阿拉这就带浓去。”

赵大勇悄悄对身边的张聚财说：“你们班看住大门，另外负责把搬运到车上的枪械和物资再搬运回去。”

张聚财点点头轻声回答：“明白！”

狗蛋在胖子的引导下，径直闯进警察局长的办公室，却见一个穿戴着解放军军装的矮个子中年人正趾高气扬地对警察分局长等几个人训话。

胖子迅速跑到矮个子身旁，悄悄耳语了几句。然后向狗蛋介绍：“这就是阿拉大队长。”

狗蛋看了眼矮个子问：“你就是第四支队的大队长？”

矮个子已知道狗蛋的身份，连忙站起身给狗蛋递烟说：“都是自己人，阿拉正在给这些国民党反动分子进行批判教育唻，老弟，要不浓也来讲两句？”

狗蛋摆摆手并没有搭理矮个子，而是反问：“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过来接管的。”

矮个子一时回答不上来，想了半天才大言不惭地硬挺直脖子叫：“阿拉是二十军刘军长派来的，浓警备司令部也应当归他们管辖。”

狗蛋一听便确定对面的矮个子是个冒牌货。他睥睨地挖苦矮个子：“就你还懂得啥是二十军？”

狗蛋扭过头命令陈乃友：“把他枪给下了。”

陈乃友和另外一名战士迅速扭过矮个子的双手，把枪从矮个子腰间掏了出来，并找了根绳子把这个所谓的“大队长”给捆绑了起来。

胖子一看形势不对，正想溜出去，一转身却见王常旺的冲锋枪已经顶在了自己的腰上。

收拾完矮个子“大队长”和胖子，狗蛋率领陈乃友和赵大勇里外夹击，迅速俘获了三十二名匪徒。

经审查得知，这些人竟然是国民党青年救国团义勇纵队第四支队李朝俊等人。他们企图冒充解放军趁乱大捞一笔然后逃走。

没成想这一次他们全部栽在了狗蛋的手上。

等狗蛋再次返回警察分局长办公室时，警察局长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结结巴巴问：“你们这是。。。？”

狗蛋微微一笑解释：“这些人是冒牌货，他们想趁乱搞抢劫，幸亏被俺们抓到了。你们的枪械和物资也正在搬回。”

警察局长走到窗户前向下探望，见解放军战士们正押着俘虏往回搬运枪械和物资。立时转惊为喜，不住地点头称赞：“还是你们解放军厉害呀，一眼就能看穿他们，要不然我们这里所有东西都非搬空不可。”

狗蛋摆手打住警察分局长的美言之词，他让警察分局长找个宽敞的地方。狗蛋要给全体留下来的原国民党警察讲话。

警察分局长点着头安排手下人员前去集合人员。。。

警察分局门前的小广场。

狗蛋站立在台上，清理清理了嗓子代表上海第一警备司令部对集合来的二百多名警察讲话：“诸位都是国民党的旧警察，俺们解放军来到上海，许多警察跟着国民党南逃，但你们没有跟着逃跑，这说明了你们是愿意跟俺们**人继续合作的。这很好，除了那些劣迹昭著的反动警察外。其他的俺们一律欢迎。下一步俺们将成立上海市公安局，凡是愿意留任供职的，经审查通过后继续录用，给予生活出路。这样，你们大家也就能正式成为俺们**队伍里的一员了。”

听到这里，台下的旧警察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狗蛋要求所有警察要遵守纪律、服从命令、维持现状、办理好移交，继续做好维护上海市区公共秩序工作，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接管警察分局的工作就这样既艰险又顺利地完成。

狗蛋回到警备司令部，陈政委听说情况后，专门表扬狗蛋：“任务完成的很好，讲的也不错。”

狗蛋心里得意了好几天。

这里得意还没享受完，那边张聚财却跑回来汇报说：“坏了，坏了，刚才俺们班给宋先生别墅站岗的战士不认识她，她外出回来时候忘记带通行证，小战士不让进，她生气找陈市长去了。”

狗蛋一听急得跺脚骂：“你们平常是干啥吃的？咋不让站岗的战士多看她几眼，实在不行看照片认认也行呀。”

果然，不一会陈政委打来电话，让狗蛋跟他出去一趟。一起出去的还有一名教导员。

来到宋府陈政委亲自道歉了大半天。

回去的路上狗蛋得知，那个教导员也是因为不认识宋先生，去敲人家门的时候，宋先生自报姓名，教导员却不知人家是何许人也。结果宋先生很不高兴地把门“呯”地一声给关闭了。

两件事相加，人家不告状才怪。

陈政委生气地批评狗蛋和教导员：“你们俩个，一个是教育自己的战士不够；一个连自己都没教育好，还都是管政工的干部。不觉自己丢人现眼吗？！”

狗蛋的精气神一下跌落到谷底。

一连好几天，他见了张聚财拿眼睛斜愣看，嘴巴还忍不住骂：“真他娘的丢人现眼！”

过了一段时间，陈市长利用在光明电影院召开干部大会，请宋先生讲话，这事才算过去。

狗蛋不明白宋先生是个女的，咋先生这般称呼？他问高大海。

高大海不屑地看了看狗蛋：“人家过去是**夫人，叫先生是尊称，这你都不懂！”

狗蛋回过神来感叹：到了大上海还真让人晕头转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