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虞璟

张希萼依靠自己的坚持与张希广的仁慈成功夺取王位，对于其个人来说是走上了权力的巅峰，对于楚国百姓而言却是失去了享受几十年的太平。

乱世之中能保有一方太平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自从朱光当皇帝以来，中原百姓一直没有太平，蜀地与江南也只是相对太平，而楚国统治的地盘却一直很太平。

如今的天下，中原的乱局愈演愈烈，因为中原自顾不暇，就给了其他人一个机会。在江南，雍国皇帝虞璟一直想着光复大雍，然而自从北上收复淮南之后，虞璟每一次军事行动都无法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就在雍国的保大七年，时任漳州副使的留愿用毒酒暗害了忠于虞璟的漳州刺史董田安，随后自己取而代之。由于留愿是留效的兄长，因而留效从此就控制泉、漳二州。

留效控制漳州之后，让留愿给虞璟上疏说董田安因为密谋勾结齐越国作乱，所以被杀。同时留效又让留愿以漳州众官吏的名义上疏，请求虞璟任命留愿为漳州刺史。

虞璟接到奏疏之后，很是无奈，不得已承认既成事实，下令在泉州设立清源军，任命留从效为清源军节度使、泉漳等州观察使，同时又授予其同平章事、爵位封为晋江王。

殷国原来的五个州，如今虞璟只实际控制了建州与汀州，这让虞璟觉得自己出兵灭殷之后，并没有得到很多实惠。为了继续完成自己想要光复大雍的理想，虞璟只能把目光放在其他近邻身上。

在虞璟的几个领居之中，中原实力太强，齐越国和雍国敌对了许多年，彼此防范太深，齐国有地利优势，只有楚国如今能是虞璟扩张的目标。而楚国这边，自张希萼叛乱之后，就陷入了混乱之中，在张希萼称王之后，这种混乱进一步加剧。

张希萼在夺取政权后，出于对自己得位不正的担忧，因而在即位的第一时间向楚国的官员挥起屠刀，不仅是那些忠于张希广的官员惨遭屠戮，还有那些曾经得罪过张希萼的，或是被他所厌恶，统统死在了张希萼的手上。杀了这些大臣之后，张希萼将事务都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张希崇处理，然而张希崇也只是交给下属处置，导致政事混乱。

张希萼本人对政事毫不关心，只喜欢享受生活。由于潭州的府库已经被乱兵们洗劫一空，张希萼不得不下令搜刮百姓，以充实国库。然而将楚国百姓洗劫一空之后，所得财物还不足以支撑张希萼的穷奢极欲，就没有余钱来赏赐将士。将士们对此充满怨言，甚至连张希萼的嫡系部队也是怨声载道，以至于怀有二心。

张希萼为了让自己日后日子过得舒服，张希萼便命令朗州指挥使王隗、副指挥使的周兴逢率领一千多兵士负责整修楚国王宫。由于整修工程的时间紧、任务重，而且还没有一分钱的赏赐。士兵们的不满情绪达到了极点，私下抱怨道：“只有那些犯了重罪的死囚，想要苟活才会从事这种苦力工作，我等追随大王，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夺得了潭州，如今却把我们当罪犯一样对待。我们每天都被当成牲口一样使唤，而大王却纸醉金迷，丝毫不体谅我们的艰苦！”

王隗、周兴逢听到这些言论后，也私下商议，“民怨沸腾，我们要早做打算了，否则大祸就要临头！”于是在第二天的凌晨时分，王隗、周兴逢率领他们的部队，连夜逃回朗州。

此时的张希萼却已经酩酊大醉，左右侍从谁也不敢叫醒。一直等到午时过后，张希萼宿醉醒来，侍从们才向他报告了王隗、周兴逢擅归的消息。张希萼急忙派一千余人追赶二人。

由于王隗、周兴逢提前设好埋伏，追击部队几乎被全歼灭。追兵只有少数几人逃回潭州。回朗州后，王隗、周兴逢拥护张建锋的长孙张光惠刺史，随后又拥护他为朗州节度使。王隗和周兴逢是张希萼的嫡系，二人叛乱之后，许多他们昔日在朗州的同僚都带着自己的部队前往投奔他们。

张希萼入主潭州不满三个月，自己原本的大本营朗州就发生了叛乱，自己的嫡系部队大部分也投靠叛军。出于对潭州部队的猜疑，又没钱可以招募新军，加上自己手底下也没有能带兵的将军，张希萼只好听从手底下谋士刘光甫的建议，以向虞璟称臣纳贡为代价，请求雍国帮忙平叛。

由于主意是刘光甫出的，张希萼就让刘光甫岀使雍国。刘光甫到了金陵之后，虞璟盛情款待了刘光甫，刘光甫就秘密向虞璟奏报，说出了楚国的真实情况。刘光甫卖主求荣之后，虞璟便命令信州刺史边高屯兵于袁州，准备伺机攻打楚国，至于刘光甫本人就留在金陵，成了雍国的大官。

眼看雍国加入战局，王隗和周兴逢二人认为自己打不过雍国的军队。二人认为辰州刺史刘颜作战骁勇，于是就打算让他担任朗州兵马都指挥使，指挥对雍国的战争。

刘颜本不愿被卷入这场纷争，然而此时他已经身不由己，因为他的四周现在都是王隗和周兴逢的人。刘颜不得已从辰州前往朗州之后，被王隗和周兴逢推戴为朗州兵马都指挥使，随后王隗和周兴逢成为兵马副都指挥使。由于张希萼向虞璟称臣，王隗和周兴逢就以张光惠的名义，派人向郭成上表，请求郭成册封张光惠为楚王。

张希萼的赏罚不公不仅引起了将士的不满，还让一些曾经支持他打败张希广的人也寒了心。张希萼在攻克潭州前，曾许诺与许琼平分天下，当了楚王之后却对许琼没有任何赏赐，反而把许琼外放为蒙州刺史，以防备许琼有可能发动的政变。

同时，张希萼派总指挥官徐纬等人在潭州西北方扎营，以防备来自朗州的攻击。这支军队的将士也同样没有得到任何来自张希萼的赏赐，将士们也是怨声载道，斗志低落、军心涣散，也准备发起兵变。执掌楚国国政的张希崇得知了这一情况，却默不作声，准备利用这次兵变来实现自己称王的目标。

几天后，张希萼在王宫大宴文武群臣之时，徐纬等人发动了兵变。张希崇由于提前得到了消息，因而谎称身体抱病，没有出席宴会。

徐纬等等人来到王宫之外。此时的楚国王宫的大殿之上，张希萼与一众宾客觥筹交错。这时候，徐纬率领部下直接杀入王宫，由于王宫卫士也不满张希萼，因而不做抵抗，徐纬很快杀到了大殿之外。张希萼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想要翻墙逃走，结果因为身上的衣服太过厚重导致行动不便而被徐纬生擒。

张希萼被抓之后，徐纬等拥立张希崇继位。张希崇即位之后，发现自己的处境是自张建锋死后，历任楚王中最艰难的，因为此时自己内外交困。

对外方面，张希崇与中原处于敌对状态，而江南的雍国也做好了进攻他的准备。而在国内，朗州叛乱势力的实力与自己不分伯仲。同时在自己的内部，张希崇即位手段和张希萼一样不得民心。如此一来，张希崇的地位岌岌可危。

为了稳固权位，张希崇命彭世暠看守流放到衡州的张希萼。彭世暠本是忠于张希广之人，在潭州被张希萼攻克后，彭世暠曾自请与张希广一同赴死。彭世暠的忠义打动了张希萼，因而张希萼没有杀他，而是给予他一顿鞭打以示惩罚，随后免去他所有的官职。成为普通百姓之后，彭世暠将张希广安葬在潭州城东，为张希广尽了最后的道义。

由于彭世暠被张希萼鞭打过，张希崇认为彭世暠一定对张希萼心怀怨恨，所以特意让彭世暠负责看管张希萼，意图借刀杀人。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彭世暠对张希萼，非但没有投石下井，反而是还是把他当成君王一样对待。

张希崇发现自己的诡计不能得逞，就派手下人暗示彭世暠，让他弄死张希萼，彭世暠断然拒绝，然后加倍恭谨地侍奉张希萼。张希崇对此非常不高兴，于是决定亲自动手处理张希萼。

消息传来，彭世暠心急如焚，连忙找与他一起看守张希萼的廖檐商议。廖檐一家三代都是楚国的大臣，祖父是张建锋麾下的永州刺史，父亲是张希范手底下的十八学士之一，叔父为了楚国战死沙场。

在得到张希崇要把张希萼重新召回潭州的消息后，廖檐与他的叔叔廖凝商议此事，很快叔侄二人一拍即合，又与彭世暠联合，拥护张希萼复位。

张希萼复位之后，任命彭世暠为武清军节度使，随后开始招兵买马。几天下来，张希萼居然招募到了一万多部众，附近的很多州县都表示拥护张希萼，同时张希萼派幕僚前往雍国求援

楚国一下子成为三分天下，而张希崇是实力最弱的，却又是另外两股力量的公敌，形势不容乐观。于是徐纬等人又心怀恐惧。在恐惧之下。徐纬不愿意再跟着张希崇，打算诛杀张希崇以自赎。张希崇也觉察到危机临近，于是也派人去雍国求助。

雍国同时收到了张希萼、张希崇的求救。楚国三分天下，其中有两个都求助于雍国，这让本就想要吞并楚国的雍国觉得时机已到。于是虞璟给屯驻在袁州的边高下达命令：率军一万，直扑潭州。

雍国出兵后，由于张希萼、张希崇都认为雍国的军队是来援助自己的。因而边高率军入境后，张希崇第一时间派使节前去犒军，之后又派天策府学士源恒携带降书顺表去见边高。

源恒得到这一命令之后，仰天长叹，说“没想到我这么长寿，竟然亲眼见到先王的事业被葬送！”

边高接了张希广的降书之后，来到潭州时，张希崇已经率领全家老小在潭州城外跪迎。张希广等人在远远望见天边尘土飞扬时，就开始磕头，一直磕到边高骑马来到近前，恭顺至极。

边高向张希广转述了虞璟的劝勉。随后便与张希崇从东门进入潭州城。张希广手底下的官员集体跪在路边，等待边高的发落。边高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准备了赏赐，劝他们不要担忧，继续做好本职工作。随后，边高下令开仓放粮，潭州百姓欢欣鼓舞，从上至下毫无亡国之痛。潭州投降归顺后，雍国派战舰二百艘攻陷岳州。结果岳州百姓也是欢呼雀跃，没有一点亡国之痛。

此时在衡州的张希萼还不知道虞璟的意图，居然上疏虞璟，请求虞璟仍然任命他当潭州武安军节度使，继续统治楚国。虞璟接到奏疏，下令任命边高为潭州武安军节度使，准备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边高派先锋官去衡州，命令张希萼入朝觐见。张希萼知道自己不是雍国的敌手，很听话得就前往雍国，觐见虞璟。

虞璟对张氏两兄弟还算仁慈，仍授予张希萼为江南西道观察使、守中书令；任命张希崇为永泰军节度使兼侍中。二人虽都有观察使、节度使之衔，却并不能赴镇，而是被软禁在扬州，在潭州的张氏族人也一同软禁在扬州。

对于楚国的大臣，虞璟高度赞赏了彭世暠、廖檐的忠于旧主，给予了非常优厚的待遇。至此，楚国大部被虞璟统治，除了朗州的刘颜，还有桂州静江军没有归附。

桂州静江军节度副使是张希隐，是张建锋最小的儿子。在楚国乱局之中，张希隐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呼唤同样被流放到蒙州的许琼。许琼在得到张希隐的召唤后，立即放弃蒙州，率领部众投奔到桂州。

张希隐、许琼打算割据桂州，但是齐国军队突然对他们发起攻击，不断蚕食他们控制的土地。张希隐、许琼对此束手无策，每天只会借酒消愁。

齐国皇帝吕晟给张希隐写信劝降，说楚国与齐国世代友好，又有婚姻关系，两国是甥舅之国，因此齐国已出大军，为楚国光复江山。吕晟话说的好听，其实根本的意思就是让张希隐携桂州静江军投降齐国。张希隐权衡利弊，决心投降齐国。正当此时，齐国大军出现在桂州城下。张希隐、许琼率领部众紧急出逃，逃往全州，桂州群龙无首，被齐军拿下。随后，齐国一口气占领楚国在岭南的全部领土，自此，齐国拥有了岭南全境。

雍国灭楚，最大的受益人是齐国。几乎兵不血刃地吃掉了楚国南部大片土地，吕晟仍不满足，又派大军深入楚国腹地，进攻郴州和连州，想借机把齐国的触角伸向内地。虞璟命边高救援，双方展开激战，最终雍国保住了郴州和连州。

虽说雍国打退了齐国，但是雍国内部又出现了问题。在边高初入潭州时，为了稳定民心，开仓放粮，赈济百姓，获得百姓的支持。可是很快边高就依照虞璟的命令，将楚国国库中的金银财宝和粮食物资全部运往雍国，将楚国国库洗劫一空。

在潭州被攻占前后，曾有一些百姓抢劫了楚国的国库，为此虞璟派人专职负责收缴这些落到潭州百姓手上的财物。可这些人不仅仅收缴那些从楚国国库流失的财物，还搜刮楚国百姓的民脂民膏，以作为自己的政绩。楚国百姓叫苦不迭，对雍国的态度也出现了大转变。

这时候，边高麾下的将领孙良由于对雍国赏赐不合心意、就和同僚曹荆私下密谈，打算把边高等人杀了，割据潭州，然后向中原称臣，以获得荣华富贵。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宜速不宜迟。于是当天晚上，孙良、曹荆率部下在潭州发动兵变，把大量柴薪堆积到潭州府衙大门前，准备放火焚烧，杀死边高。

可惜由于荆楚之地比较潮湿，柴薪受潮，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烧起来。叛军的动静被边高察觉。边高立即击鼓吹号，调集军队，组织抵抗。孙良、曹荆不得已，只好率部逃到朗州，投奔刘颜。

二人到了朗州，王隗问孙良说：“我从军以来跟雍国多次交手，我们楚国屡战屡胜，雍国军队根本就不堪一击。如今我打算用朗州一州之兵力，赶跑雍军，光复楚国，你看如何？”

孙良回答道：“我在雍国为将几年，发现雍国朝廷重用的将相都是无能之辈、国君虞璟更是不辨忠奸，赏罚不公，依我看，雍国想不亡国都难！您既然有这宏伟志向，我愿意当您的先锋，光复楚国，易如反掌！”

此时虞璟已经派兵进驻益阳，准备收复朗州；同时准备派军南下收复桂州。打算一鼓作气，吞并楚国全境。但是几番进攻之下，虞璟两路人马迟迟没有取得有效进展，白白耗费了许多人力财力。

为此，虞璟打算撤回部队，承认刘颜等人在朗州的统治。虞璟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后，其重用的大臣冯正巳坚决反对。冯正巳建议虞璟把权力放给前线将领，让他们见机行事。冯正巳的态度又改变了一直虞璟的想法，毕竟虞璟也是想要开疆拓土的。于是，虞璟派五千兵马南下全州，与之前在全州的部队会师，再次进攻桂州。

这一战的结果是齐国军队以逸待劳，在险要地方设下埋伏，大败雍国军，雍国只有数百名残兵败将逃回全州。

桂州没有拿下，虞璟就命边高北上收复朗州。此时，有大量商旅从朗州来到潭州，他们都说刘颜非常惧怕雍国大军，一心只想投降归附。边高信以为真，于是不加戒备。虞璟也听到了这些传闻，于是召唤刘颜进京，并许诺给他高官厚禄。

刘颜对此置之不理，找来王隗商议。王隗说朗州易守难攻，如今我们的兵马已经有了好几万，粮草无数，怎么可能拱手相送。那虞璟小人得志，根本不会驾驭下属，雍军现在是军心涣散，毫无斗志。

周兴逢也劝道：“夜长梦多，宜速不宜迟，我们必须趁他们还没有防备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于是刘颜下定决心，派王隗和周兴逢进攻边高，以孙良和曹荆担当先锋。

王隗初战告捷，战胜雍国前来应战的军队并且生擒其领军的将领。随后王隗乘胜追击，攻克边高布置防线，杀敌两千多。边高大惊失色，急忙向雍国朝廷求援。

王隗连战连捷，势如破竹，直抵潭州城下，此时的雍国援军还没有来到，城中兵微将寡，军心惶恐不安。第二天夜晚，边高趁夜出逃，放弃潭州。第二天，王隗进驻潭州，自称朗州留后、暂代潭州，命周兴逢追杀雍军，周兴逢一路追到边境，杀了五百雍国的溃兵之后，收兵回到了潭州。

收复潭州之后，王隗又派人进攻岳州，岳州刺史弃城而逃，其余被雍国任命的各州刺史，听说潭州陷落后，也纷纷弃城逃走。至此，朗州刘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恢复了楚国除被齐国占领之外的全部领土，雍国势力完全撤出南楚。

拿下潭州之后，张光惠也顺利被郭成封为楚国王，刘颜也就成了楚国的丞相。而王隗和周兴逢则是被授予了平章事职务。

边高逃回雍国之后，以丢城失地、损兵折将之罪，被削夺官职爵位，流放到饶州。冯正巳等人上疏请求治罪，虞璟宣只是象征性地罢免了冯正巳和孙成的同平章事职务，保留其本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