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医院证明

三天后，段梦飞刚刚休完葬假，还处在父亲离世的悲痛中，突然接到粮站的电话，叫他去粮站一趟。段梦飞不知叫他去干什么，心里七上八下。他向王部长说了一声，准备骑单车去粮站。临走时，王部长轻拍着段梦飞的肩膀，关切地说：“段梦飞，如果刘疤子去粮站告状了，对你不利，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找粮站领导协调的。”

段梦飞想，与王部长非亲非故，也没有给他送礼，他能主动提出帮忙，很是感动，连连道谢。

王部长笑着说：“不必谢我。一路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段梦飞骑着单车朝粮站而去。

这一程，段梦飞骑单车速度很慢，满脑子猜测与疤子打架的事。他想，这个刘疤子为什么要故意寻衅滋事呢？我以前与他们打架的事情已经了结，没有遗留问题。那么，他是为了向我敲诈钱财吗？可是，王部长说，他并不完全是为赔偿而来，而是要粮站开除我。如果粮站开除我，对我害处极大，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为什么要步步紧逼？

段梦飞紧张地走进粮站主任办公室，喊了一声：“林主任好！”

林主任坐在办公桌前，随意看着报纸，见段梦飞来了，严肃地说：“你来了，坐吧。”

段梦飞紧张地坐下。

林主任说：“段梦飞，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谈。”

段梦飞沉默片刻，说道：“林主任，是前几天打架的事吗？”

“是的。段梦飞，我就不明白，你仗着自己学了一点拳脚功夫，随便打人，不怕犯法。你胆子太大了。”

“林主任，不是我胆大，是刘疤子故意找我麻烦。”

“你还不胆大，你把人家打得全身是伤，还把他打成骨折了。”

段梦飞大吃一惊，问道：“他骨折？他哪里骨折？”

“他一只手臂骨折了。”

“怎么可能呢？当时根本没有说骨折的。”

“他在县医院开了证明。”

“能让我看看吗？”

“我已经看了，不会假的。”林主任从抽屉里拿出医院证明放到办公桌上，说道：“你看吧。”

段梦飞拿着医院证明看了看，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他会骨折。”

“段梦飞，这个问题已经有县医院证明，我们不必争论了。现在，我想告诉你，按照《企业职工奖惩条例》规定，你把人打成骨折，属于情节严重，而且，这是你第二次打架，属于屡犯，你应受到开除处分。”

蓦地，段梦飞感觉林主任话如劈雷，惊呼一声：“啊！”

“段梦飞，你做好思想准备吧。”

段梦飞沉默良久，含着泪说：“怎么处分这么重？”

“这是内部处理，算轻的，如果是公安处理，可能会判刑。”

“林主任，处分重了，我不同意。”

“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问题。”

段梦飞不知是怎么离开粮站的，骑着单车一路狂奔。路上的行人看他这么狂奔，纷纷让路，惊愕地望着他。段梦飞经过僻静的河流，看到了一块平整的绿草地，丢下单车，坐到了草地上，望着河水发呆。这是一个人的地方，却与很多人有关。段梦飞想了许多许多，满脑子疑问，恐惧，痛苦。这个刘疤子为什么非要置人于绝境？林主任为什么要帮刘疤子？因为一件打架的事情，就要受这么重的处分吗？

上次受到延长半年转正的处分，眼看到期，可以转正了，可以和柳燕去登记了，却要受到开除处分。如果被粮站开除了，他就没有正式工作了，柳燕的父母很可能嫌弃他，反对他与柳燕继续下去，柳燕能坚持得住吗？

不知坐了多久，天快黑了，段梦飞才骑着单车奔回乡政府。他已经错过了乡政府食堂晚餐的时间，回到宿舍里，疲惫地躺在床铺上。又翻来覆去想了很久，猛然想起王部长说的话，带着一线希望来到王部长的宿舍。

王部长看着段梦飞的脸色，就猜到了几分，首先说：“梦飞，是不是刘疤子去粮站告状了？”

“是的。”

王部长问道：“粮站是怎么处理的？”

“林主任说要给我开除处分。”

王部长拍着桌子说：“岂有此理！他凭什么？”

“林主任说我把刘疤子的手臂打成骨折，他还有县医院证明。”

“我亲眼看眼，刘疤子痛的地方是肚子，当时他是右手按着肚子，如果他手臂骨折，他会握着骨折的地方。其中必定有假！”

“难道医院证明有假吗？”

“很可能，要到医院核实一下。”

“这如何核实？”

王部长问：“那个医院证明是哪一家医院开的？”

段梦飞自责地说：“当时听到刘疤子骨折，我吓傻了，我只看了证明内容，没看是哪一家医院开的。”

“梦飞，看你粗心的。我明天去粮站找林主任谈谈，看看医院证明是哪一家医院开的。”

段梦飞哀求说：“全靠王部长救我。”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背黑锅。”

第二天上午，王部长骑着单车来到粮站，向守传达的老头打听后，找到粮站主任办公室。林主任看见一个虎背熊腰，脸色严肃的人进来，警惕地问：“你有什么事？”

“你是林主任吧。”

“是的。你有什么事？”

“我是乡政府的。”王部长拿出介绍信放到办公桌上。

林主任听说是乡政府的，马上拿起介绍信看了看，确信他是武装部部长时，客气地说：“王部长，请坐，我给您泡茶。”

林主任一边泡茶，一边在猜测王部长的来意。

王部长开门见山说：“林主任，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是为段梦飞的事。”

林主任惊讶地说：“王部长，您对粮站职工很关心嘛，谢谢了。”

“段梦飞是一个好同志，又是我的部下。这次打架事件，是我亲自处理的。刘疤子先动手打人，而且只受了轻伤，段梦飞答应赔偿1500元。但是，刘疤子不识好外歹，非要到粮站来告状，还说要开除段梦飞。不知粮站打算怎么处理。”

林主任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还在研究中。”

“林主任，刘疤子有骨折证明吗？”

“有。”林主任将医院证明拿了出来。

王部长拿着医院证明看了看，愤怒地说：“这是假证明，日期涂改了！”

林主任大吃一惊，仔细看着日期，确有涂改的痕迹。林主任笑着说：“虽然日期涂改，但是，内容未涂改，刘疤子确实是骨折。”

“为什么日期涂改？值得怀疑，有必要到医院核实。”

“王部长，没有这个必要吧。”

“段梦飞是一个好同志，我们做领导的要关心职工，不能冤枉好人。”

“段梦飞是粮站的职工，我们肯定要关心的。但是，对违犯规定的人，我们不能包庇纵容。”

“如果没有把刘疤子打成骨折，他开了假证明，应追究刘疤子的责任。如果单凭一张假证明，就开除段梦飞，处理过重，也是违规的。所以，此事必须核实清楚。”

林主任狡黠地说：“王部长，您能拿出证明来证明这是假证明吗？”

王部长听说要他拿出证明来，一时无语，沉默良久，站起来说：“林主任，我一定要到医院去核实！我劝你对此事一定要谨慎！”

“谢谢提醒。”

王部长气冲冲地离开了粮站主任办公室。

这天天气不错，工作很顺利，段梦飞早早下班了，在下午6点赶到了财政所。柳燕刚好从宿舍里出来，准备去食堂吃饭，一眼看见段梦飞骑着单车进了院子，飞快地走下楼去，高兴地说：“你来了啊！我去食堂打个招呼，我们回家吃饭。”

柳燕飞快地来了。段梦飞骑在单车上，立着脚尖，扶着单车手柄说：“你坐到后座，我再骑。”

柳燕笑着坐了上去，抱住他的腰。

柳燕感觉坐在后面比坐在前面横梁上舒服多了，说道：“几天不见，你技术长进了。”

段梦飞哈哈笑了，说道：“晚上又不能骑车来见你，睡不觉，就骑着单车在院子里玩。”

“这样啊。”

段梦飞的车技确实不错，骑得平稳，轻松，欢快，十分钟就到了轻工业局。柳燕叫他坐着看电视，自己去帮妈妈下厨房。

晚饭后，两人走进万花筒似的繁华商业区，在几个大商店里逛了逛，还买了一包夹心巧克力，走到了比较清静的街道。段梦飞问：“去哪里？”

柳燕挽住了他的胳臂，温柔地说：“老地方。”

段梦飞突然记起来了，高兴地说：“情人桥！”

柳燕拉了一把他的胳臂说：“这么大声干什么？你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啊。”

段梦飞讨好似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