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战事起

第二十一章　战事起

程咬金抑郁了。

自从见识过胡迭所绘的等高线地图后，再看其他的地图，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座座的山，一道道的水画得倒是挺漂亮的，可谁能告诉他这些山究竟是什么形状？这些水又有多宽多深？什么都看不出来，那我要这地图又有何用？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重绘山川地形图，但这个想法却注定只能是个美好的愿景。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要绘制地图本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可以用于行军布阵的军事地图，很多都是将门的不传之密，常人连看一眼都难的，但事实上，那种地图也仅仅只是绘出了各地道路交通和地理位置的基本情况，是远远谈不上有多精确的。

而胡迭所献的这种等高线绘图法，虽然可以精确的表达出任何地形特征，但相应的，对于地理堪测和绘图技能的要求也就更高了，平原地区还好说，那连绵的山川，如果不深入进去进行实地的堪测，你怎么知道哪座山具体是个什么形状？这等高线又如何绘制？

这他娘的就有些坑爹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一千个人里面也就那么几个是读过书，会识字的，而懂得绘制地图，堪测地形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否则这地图也不会如此珍贵，事实上这些地图，绝大多数都是千百年来无数前人一代代积累所成，否则，就算是倾其一国一朝之力，要将全国的地形绘制成册，那也是一项无比浩大的工程，其难度可不比秦王修长城，杨广开运河小多少。

所以，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至少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程咬金还是只能使用他那些老式的地图来行军布阵，这种明明尝过了山珍海味，却只能天天吃糠咽菜的味道，你叫他如何忍受？

要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会画地图的人现成的便有一个，但程咬金就是再怎么缺心眼，也不可能会为了几张地图，就让胡迭这样一个身具奇才，履建奇功，同时又简在帝心的人去以身犯险——要知道，这年头别说边关地区，就算是中原腹地，出了城镇，那也是到处都有占山为王的凶匪为患的，加上野外又有各种凶兽毒虫伺机出没，让胡迭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满山乱跑，那等于就是叫他去送死一般没有区别。

当然，胡迭也是知趣，早早的便表示愿意将此绘图之法传予军中劲卒，以便为大军绘制地图，可问题是，这小子财大气粗，可以拿豆沙包不当干粮，可程咬金却是没这豪气，如此重要的绘图之法，这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传的吗？若是外泄，甚至是落到异族之手，后果将是何其严重？

说实话，若不是此法是出自胡迭之师门所有，以程咬金的尿性，多半是要将此秘技当成他程家的传家之密的，便是皇家来要，那也得商量着来，怎么可能任由胡迭到处乱传？

所以，这事也就没有下文了。

……

目光回到胡迭这边。

近些天来，随着老妖精对他训练的的放松，胡迭倒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消遣：讲故事。

军营的生活向来是很单调的，尤其是这古人的军营，相比起现代军队，在训练强度上要低很多，一般的士卒，基本上每天除了出一下早操，也就是两三天才会正式的操练一次，这不是说将帅们不知道训练的重要性，而是受条件限制，因为大负荷的训练是很消耗体力的，也必然会导致士卒们的饭量大增，如果在保持高强度的训练的同时，不能相应的提供高热量，高营养的伙食，那只会把士兵们的身体练垮，所以，在有限的条件下，将领们也只能降低训练的强度，以维持部队日常的开销。

当然，这只是针对于一般的部队而言，越是精锐的部队，伙食自然就越好，训练的强度也就越大，战斗力相应的也就越强，只是以古代的生产力水平，就算是以大唐的国力，也只有极少数的部队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他们这些边军，是肯定没这福气的。

没有足够的训练任务，又没有仗打，这就使得军士们大多数时间里都只能待在营区发呆，而一群糙汉子聚在一起闲得发慌，自然的也就会变着法子的给自己找乐，什么赌钱打架摔跤，那都是家常便饭，有些有点才艺的军士，比如会吹奏乐器的，会喝个民谣小曲的，很容易的就会成为营中的红人。

胡迭是文明人，对赌钱打架什么的，自然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但他闲着的时候也同样难熬，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就给程处默和刘氏兄弟他们讲起了故事，讲着讲着，听的人便越来越多，到最后索性就在操场上找了个台子，开起了个人故事会。

要说起来，胡迭其实也不算是个很有才艺天赋的人，不过在这军营里边，军士们的要求也没现代观众们那么高，基本上只要你能站在台上别怯场，能把个故事原原本本的讲清楚，他们便很开心了，因为军营里的娱乐实在太少，尤其是他们这些边军，有人能主动给大家伙讲故事听，这还有啥不满意的？更何况，胡迭讲的那些故事，也确实很精彩啊。

在古代，虽然也有小说和异志趣谈之类的杂书，但那些东西都是给识字的人看的，对于绝大多数不识字的底层平民和军卒来说，就算是在最繁华的长安城里，能让他们听到故事的机会也是不多的，平常听来的那些故事趣谈，无非也就是什么山里野鬼吃人，或是哪个狐狸精变成美女诱惑年轻才子，与胡迭所讲的那些，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别的不说，单是胡迭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电影，随便抽些片段出来，其精彩程度都能碾压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文学小说了，更别说那些乡野村夫间流传的鬼话杂谈。

倩女幽魂，八仙过海，哪吒闹海，这些故事就算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是能吸引人的，何况胡迭讲的还是经过后世多番艺术加工的版本，祖上八辈子都没读过书的兵卒们哪听过这个？就算胡迭讲得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也依然是听得眉飞色舞，只恨不得自己也能成为故事中的仙人，有那神游四海，熬游天地的本事。

讲得兴起了，胡迭索性把三国志也给搬了出来，不过这小说实在太长，要从头讲起实在太费神了，所以便从中截了一些精彩的段子，比如赤壁之战，草船借箭，空城计，而这一讲，却是不得了了，旁听的军官是越来越多，到最后连老妖精都跑了过来，这要是让外人看到，还指不定以为军营里是在开大会呢。

凭着这些故事，胡迭现在几乎已经成为了整个军营里最受欢迎的人——事实上在此之前，他的声望便已经很高了，无论是献上制盐之法，为三军解决了吃盐难的问题，还是在那场病疫中的惊艳表现，都让军士们感激不已，军队虽然讲究论资排辈，但相比之下，却更重实力，胡迭虽然不能勇冠三军，但他一身才学却是连陛下都要认可的，更为难得的是，如此不凡的人物，居然还这般平易近人，不仅能与士卒们谈笑打骂，毫无贵人的架子，甚至还能放下身段，为士卒们讲故事逗乐，试问这样的军官贵族，让士卒们如何不喜欢？

而胡迭呢？本来只是闲着无聊，没想到越玩越大，自己讲的故事竟会这般受人欢迎，这倒也让他找到了几分成就感，毕竟是年轻人，谁不爱出风头？后世的网红不也是想着法的求人关注吗？随着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胡迭似乎也爱上了这样的生活，而当这生活有了精神的寄托之后，时间，似乎也就过得飞快了。

平静的生活，让胡迭渐渐的习惯下来，有时候，他甚至都快要忘了这是军营，直到某一天，一道黑烟在远方升起，雄厚的军号战鼓，彻底的摧毁了这种平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似乎并不是一个太平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