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二天后，曾昭明回来了，听到宪静去庄保长家做了童养媳，又惊又怒，不停地埋怨严月月：“你怎么这么糊涂？庄少爷才多大？比玲玲还小一岁，你这是把静静当丫头卖了呀！”

严月月觉得委屈，捶打着丈夫道：“你说得轻巧，你晓不晓得我们过的什么日子？你倒好，一走就是四年，信也不来一封，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啊？你要是早回来二天，静静都不会去，呜……”宪玲道：“爸爸，家里被火烧完了，妈妈天天到庄伯伯家里做事，就把我和飞飞锁起来，姐姐前年才回来，呜呜……”宪飞呆望着曾昭明说不出话，最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曾昭明听得愧疚，忙拍着妻子道：“对不起，小月，我也是太急了，这些年你受的苦我明白。”又抱起宪玲和宪飞哄道：“乖，都莫哭了，烧了怕什么？爸爸再给你们盖一座大屋，决不再让你们受苦了。”

正说着，庄保长已跨进屋来，笑道：“啊，昭明真的回来了，哈哈，这下好了，我们村再也不用去外面看医生了。”曾昭明忙道：“保长请坐。”庄保长摇手道：“不坐啦，昭明，小月告诉你了吧，静静已到我家去了，我们现在是亲家，我来是专门接你过去，我们好好喝一餐！”

曾昭明沉默有顷，道：“保长，既然静静已过去了，我也没什么话说。你看得起我，我也不客气，酒就不喝了，只跟你借点钱，我想再开药铺。”庄保长笑道：“行行行，昭明，你不开药铺我还不答应啊，哈哈。”停了停又问，“昭明啊，其实我是请您去给向敏看病的？喝酒嘛，那也是顺便的事。”

曾昭明心里清楚：向敏的病耽搁了四年，再也没有治愈的机会了！不过他不忍一下说明白令对方绝望，忙笑道：“保长，你以为我忘了嫂子的病啊？走，马上去看看！”

到了庄家，曾昭明还是认真的给向敏检查了一面，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出来，庄保长跟了出来问道：“怎么样？”曾昭明道：“保长，我也不瞒你，要想让嫂子站起来，那是不可能了，现在只能控制病邪不往上发展，要是发展到上身，那就危险了！”庄保长呆立半晌，失望道：“你都这么说，那我还能说什么？你说吧，怎么治？都听你的。”曾昭明道：“以后要天天喝药，千万不要把真话告诉她！”

十天之后，曾家又恢复了往日景象，曾昭明开始着手传授宪飞医术，识文字、背药书、观诊断，有条不紊，宪飞似乎有医药天赋，一背就会，一点就通，二年后就试着为病人诊脉，宪飞诊断后，曾昭明再复诊，详细分析宪飞诊断的失误之处，待宪飞点头后又让他验诊，只是一直迟迟没教他针灸之术。

第十四章：置嫁衣遭横祸情侣巧遇又分离

1943年早春。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发病的季节，这些天，来曾家药铺看病的人都要排队，曾昭明忙得不可开交，宪飞再也没有验诊的机会，见宪玲包药有趣，便跑过去道：“二姐，我来帮你。”宪玲道：“你行吗？”宪飞哼道：“二姐看不起人啊？”宪玲笑道：“好，你包，我先称药去。”

宪飞学着宪玲的样子弄了几下，严月月已包好了三付药，他还是没包好，旁边病人笑道：“飞飞，还是让你二姐包吧，人多，等不起。”宪玲忙道：“说你包不好还不服气，怎么样？走开，让我，你好好玩去吧，”宪飞道：“让就让，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去给人看病。”严月月笑道：“是啊，我们家飞飞可是看病的，哪能包药呢？”宪飞咧嘴笑开，对宪玲吐舌头，宪玲道：“你看病？谁让你看啊，有本事你给我开张方子来？”严月月忙道：“玲玲，你是姐姐，就少说几句。”

宪飞走出柜台道：“二姐，今天爸爸不要我诊脉，只要我看，要不我早就去诊脉了。”屋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排在最后的庄来笑道：“飞飞，想不到你也死爱面子哟。”宪飞道：“谁死要面子？你庄赖子才死要面子！”严月月忙喝道：“飞飞，怎么骂起人来了？”

宪飞道：“妈妈，他不懂，中医诊病的法子是‘望、闻、问、切’，这‘望’是什么？就是看，好的医生一看就能看出病来。”庄来笑道：“哈哈，还一套一套的，好，那你看看我有什么病？”严月月道：“飞飞，莫胡闹。”

宪飞瞥了几眼庄来，高声叫道：“哼!面黄肌瘦，舌红少苔，房事不节、**过度，真阴亏损，治宜滋补肾阴，方用六味地黄丸！”话音一落，屋内哄堂大笑，正在看病的曾昭明也忍俊不住，笑道：“飞飞，莫瞎说，回房里去看书。”严月月笑着跑出柜台，拉起宪飞道：“飞飞，听话，看书去。”

宪飞才六岁，自然不懂得什么房事**，只不过是套用书上的话拼凑的，山本二郎正好进来听到，失笑道：“飞飞，了不起啊，就能看病了。”宪飞象是见到了救星，挣脱母亲就跑过去：“山哥，带我去玩。”宪玲也忙叫：“山哥。”

严月月道：“本山，今天怎么来了？”山本二郎把两瓶酒放到柜台上：“我早就想来看看您和曾叔的，一直没时间，今天有点空，就来了。”曾昭明道：“你就是本山啊，你救了飞飞，还经常来照顾她们，我要好好谢你啊！你先坐，等我看完，我们就好好喝酒。”山本二郎道：“您忙，您忙。”抱起宪飞道，“飞飞，爸爸要你去看书，要听话，走，山哥陪你去看书。”

宪飞只好道：“嗯，那好吧。”严月月道：“山哥，那就麻烦你了，等我把药点完，我就弄饭。“山本二郎道：”月姨，我不饿，您先忙。”

开饭时已是黄分时分，山本二郎拿出自己带来的酒道：“曾叔，我知道你爱喝‘崔婆酒’，所以什么东西我都没买，就给你买了五斤崔婆酒！”曾昭明大喜道：“太好了，正好我没崔婆酒了，这几天又忙，没时间去买，你可真是及时雨，来，我们喝个痛快！”

两人喝了几杯，曾昭明问：“本山，听说你是做茶生意的？”山本二郎含含糊糊道：“也不是只做茶生意，只要是有钱赚，我都做。”曾昭明“哦”了一声：“是吗？口气可不小，那药生意你也做了？”山本二郎道：“曾叔厉害，不瞒你说，我现在也做药材生意，曾叔若信得过我，以后你的药全让我给你进，曾叔放心，价格绝不会比你平时进购的高。”曾昭明沉吟道：“嗯，这个？”

宪飞忙道：“爸爸，您答应啊。”宪玲道：“爸爸，你怎么不答应啊？山哥你都不信啊？”严月月也道：“明哥，答应吧，我信得过山哥。”

曾昭明大笑道：“哈哈……我就晓得你这酒不是白买给我的，行，你是飞飞的恩人，也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你开口了，我还能不给面子？要是我不答应，你月姨还不找我算帐？玲玲和飞飞都会恨我的。”

严月月、山本二郎、宪玲、宪飞都笑了起来，不想曾昭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曾叔先把丑话讲在前头，价格倒是其次，质量一定要保证，质量不行的，价格再低我也不会要。”山本二郎笑道：“曾叔放心，在您面前，我是不敢弄假的。”曾昭明道：“好，这事就定了，来，喝酒。”

一刻后，严月月、宪玲、宪飞都已放碗，但曾昭明和山本二郎还在喝，两人都有了醉意，曾昭明忽然大声吟道：“武陵溪畔崔婆酒，天上应无地下有。南来道士饮一斗，醉卧白云深洞口。”山本二郎惊道：“好诗，曾叔好文采，您对崔婆酒真是情有独钟啊！”

曾昭明笑道：“本山，这诗不是我作的。”山本二郎道：“不是你作的？那是谁？”曾昭明道：“是一个道士，据说是宋朝的，叫张虚白。”山本二郎惊道：“宋朝的？这么说崔婆酒历史悠远啊。”

曾昭明呷了一口酒，接道：“是啊，那个时候，张虚白来到桃花源游玩，听说河袱山下崔婆婆酿造的米酒十分香醇，就特意去品尝，哈哈，这下可好，一喝就喝上瘾了，以后天天来崔婆婆的酒店喝酒，有一天突然失踪了，酒店的人都问张道士怎么不来了？崔婆婆说张道士是神仙，回仙山去了。后来，我们县一个叫余安的人去杨州做生意，发现张虚白，只见他满面红光，比原来还要年轻，余安也想做神仙，就要拜张道士为师父，张道士不答应，后来就说：‘你想做神仙也不难，只要你到崔婆婆那里连续喝七七四十九天酒就行了。’余安不信，张虚白就写了这首诗交给余安，余安回来后就交给了崔婆婆，崔婆婆把它挂在酒店堂中，兴意越做越好，这样崔婆酒就叫出名了。”

山本二郎听得心驰神往：“美，太美了。从今天起我就天天喝崔婆酒，喝四十九天，然后做神仙！”曾昭明笑道：“我啊，现在就做神仙了，哈哈哈……”山本二郎一怔，猛喝了一口酒，也会心笑了起来。

（附注：“崔婆酒”源自“崔婆井”，在武陵（常德）河袱山脚下，现为武陵八景之一，崔婆酒也改名为武陵酒，誉满海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