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大姆，裤子湿了。”凤仙胆怯地看着秀兰，眼睛里装满了无辜。

裤子湿啦……秀兰往凤仙裤裆下摸了一把，都湿透了。天哪！怎来得这么快呢，羊水都破了。

“妈——妈——”秀兰急得不行，朝着屋里大声喊。

“怎么啦！怎么啦！”追云正提个竹篮从外面跑进来。

“妈，你上哪儿去了，凤仙羊水都破了，要生啦！”

“羊水都破啦……这么快来的。保平——保平你这个死人，死到哪里去了？”追云又急又恼，她出门前还特意吩咐过保平，让他好好地在家里候着，可这个时候人没影了，真是个没脑子的东西！

“妈，怎么办？得赶快送凤仙到医院里去。”

“送什么医院，来不及了，快扶她到床上躺着去。”

追云和秀兰扶着凤仙正要回她房里，保国老婆跑过来告诉说，看见保平是跟着刘小狗出去的。

追云骂:“这个没长进的东西，肯定是让刘小狗拉到老长店里喝酒去了。”

保成忙说:“我马上就去叫保平回来！”

“现在没功夫管他，这个畜生不如的。保成，你赶快到街上去请冯妹来接生，跑着去！”

“哎！”保成拔腿飞奔着去请接生婆冯妹。

凤仙刚被扶到床上躺下，又嚷嚷着要起来拉屎，追云说:“不行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上马桶，当心肚子里的小孩掉进马桶里去。”

凤仙肚子紧一阵缓一阵疼的要命，哭着喊着要去拉屎，边上婆媳俩个手忙脚乱正急得挠头，保成把接生婆冯妹找来了。

冯妹让秀兰快去拿草纸过来，吩咐追云赶紧去烧热水准备接生。保成回头又上街去找保平，这家伙到底是心大，还是没心没肺，这档口居然还有心思去喝酒。

冯妹给凤仙仔细摸过孕肚，说:“不要紧，胎位正，能生下来。”

凤仙肚子疼得受不了，紧拉着秀兰的手叫:“大姆，肚子疼，想拉屎！”

拉屎……唉……都要生孩子了，凤仙不懂还以为肚子疼了是要拉屎，秀兰按着凤仙，安慰她说:“凤仙，想拉屎你就拉，别憋着，使劲拉，大姆给你接着。”

“凤仙，你使劲！使劲！孩子生下来肚子就不疼了。”冯妹见羊水不多了，凤仙还不肯配合，急得满头大汗，孩子再不赶快生下来，就有危险了。

秀兰没办法，干脆了，就把生孩子当拉屎，她轻轻帮凤仙揉着肚子，哄着她:“凤仙，用劲把屎拉出来，拉出来肚子就不疼了，你用劲，一用要用劲……”

“大姆，屎拉床上臭……”

“哎！”秀兰给凤仙弄得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她还怕屎拉在床上臭，这是……傻呀！还是傻呀！

追云烧好水进来问情况怎么样了，冯妹对她说:“羊水都流完了，凤仙再不把劲使出来，可要难产了，你看这……”

凤仙的头发全湿透了，脸色开始发白，看样子已经精疲力尽了。

“这可怎么好！追云急得直搓手背。

“妈，家里有糖霜吗？秀兰记得自己生军军的时候也是肚子疼得没有力气，后来喝了碗糖水，一用劲就生下来，给凤仙也喝点糖水，说不定就生下了。

“有，有，保平回来没——”追云朝窗户外面大声喊。

保平正蹲在窗户外面焦急地候着，听追云喊忙应着:“在家嘞，有吩咐么？”

追云说:“我屋里那床头边的桌子上有个罐子，里面有糖霜，你赶快泡一碗送过来，等用！赶快！”

“哎！”保平一阵风飞到追云屋里取糖霜，往碗里勾两勺，匆匆往自己嘴巴里也勾两勺，想想又往碗里勾一大勺，小半碗烫水，小半碗凉水兑了，赶快给凤仙送了过去。

糖水来了，冯妹喊秀兰给凤仙喂糖水，补充点能量，好有力气把孩子生下来。凤仙这会人已经疲软无力，没有胃口吃东西，只尝了一口，就摇头不肯喝了。

这可怎么办？秀兰望着冯妹，冯妹说:“不管是哄是骗，都要让她喝下去，必须喝！”

“凤仙，你听大姆说，”秀兰把凤仙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轻轻**，对她说:“凤仙啊！你摸摸看，摸到了吗？他可是你的孩子，他在动啊！就像珍珍和军军是大姆的孩子，你把他生下来，你就有孩子啦，跟珍珍和军军一样蹦蹦跳跳吵吵闹闹的，他会天天跟你在一起玩的，你想要孩子吗？”

凤仙把手放在肚子上，肚子动了，是孩子在拼命地挣扎，他正在努力着，他向往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看看天上的太阳，听听树上的鸟叫，依偎在父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他动了，凤仙感受到孩子在自己肚子里动，在焦躁不安地挣扎着，她脸上露出了震惊和惶恐，望着秀兰点了点头。

“那就对啦，咱把糖水喝了，一用劲，他就出来了，你就有自己的孩子啦。”凤仙终于明白了，秀兰吁了口气。

凤仙喝下半碗糖水，冯妹说够了，让追云取条毛巾来给凤仙咬着，防着用劲时误咬了舌头。

冯妹说:“凤仙，你可不能泄气啊，你不用力，孩子可出不来了。”

秀兰用热毛巾给凤仙擦了把脸，对凤仙说:“凤仙，听大姆的，你就……你就使劲拉屎，把屎拉出来，屎拉出来，孩子就生出来了，听见没？”

“凤仙听你的，秀兰，你要想办法……”追云的脸色煞白，可别出事，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出事才好。

秀兰喊:“用力，凤仙，用力啊！

凤仙咬紧毛巾，用尽全身力气往身下挤，一次又一次，母爱的力量终于从她身上激发出来了。

冯妹喊:“对啦，对啦，就这样，凤仙，用力！用力！”

“看到孩子的头发啦！”冯妹开心地喊着。

“看到了！看到了！生来了！生来了！”追云声音颤抖，她激动极了。

冯妹喊:“用最后一把力啊！使劲！快使劲！”

秀兰心一急，冲着凤仙大声喊:“凤仙，拉屎——拉屎——使劲拉——使劲拉呀！”

保平正在窗户外等得心急如焚，都生了大半天了，生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嘞！听到屋子嚎得像杀猪一样，保平在窗外也急得团团转。这会又听到秀兰在屋里那么激动地喊凤仙拉屎，他就狐疑起来了，不是正生孩子么，怎么成拉屎了？

保平不放心，隔着窗户大声问:“嫂子，你那里到底是生孩子还是拉屎呢？”

秀兰在屋里一听，心里头来的那火，冲着窗户就骂:“拉屎呢，一会全让你吃了去!”

“来了!来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一个新生命呱呱降临了。

冯妹兴奋地喊:“生啦，生啦，是个儿子!”

“生啦！”秀兰抱着凤仙又哭又笑:“凤仙，你真勇敢，你有孩子啦，是个儿子！”

凤仙虚弱地躺在床上，也笑了，无力地，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