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老于到医院，金洪对弟弟金明纵火烧山的事情供认不讳，把自己近几个月在火车站做的那几起偷窃案也主动交待了。最后，金洪犹犹豫豫地送给老于一个重量级的炸药包，云溪村有几个女孩子可能被人贩子给拐走了……金洪对此事不敢确定，他只说可能，没有他和金明，小翠想独自把云溪村的女孩带走，应该没有那么容易，云溪村人凭什么信任一个外头来的女人呢。

但凡事离不开万一，万一……那他们兄弟俩就真成了背黑锅的人了，想到他和金明如今已经脱不开身，金洪就干脆把这件事给举报了，为自己和金明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什么……你说什么……”老于惊得眼珠子都要跳出眼眶外面来了，他真想在金洪兄弟那两颗包着白纱布的脑袋上再敲出几个血窟窿出来，太混蛋了，真是太混蛋了！

老于一路咒骂着跑回派出所，十万火急拉起保成，让保成领路去找金鑫，现在顶要紧的是，保佑那几个女孩子还没被小翠带出云溪村去。

值班民警看老于急匆匆拉着保成就走，赶紧问剩下的这几个人该怎么处理？老于不耐烦地甩个手掌说:“放了，都放了！”

“就这么放了？”民警难以置信。

“你们愿意，请他们吃了中饭再回去也可以，自己看着办吧！”

老于拉着一头雾水的保成坐上停在门口的那辆边三轮，“咔隆隆”冒着一屁股烟飞驰出去了。

请吃午饭就算了……民警一想起那帮兄弟刚才那狼吞虎咽的吃相，赶紧把他们摇醒，打发他们回家去。

保成带着老于来到金鑫家，门上挂着一把锁，隔壁秋奶奶说金鑫下地去了。

保成对老于说:“金鑫下地去了，家里没人。”

老于急得跳脚，大声叫:“去找，赶快去给我找回来！”

保成看到老于这么着急，虽然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感觉到事态是很严重的，他不敢大意，奔跑着到田畈里去找金鑫。

金鑫正在给水稻田里引水，保成急急火火找到了他，听说派出所的所长亲自来找他，金鑫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事，先把脸吓得铁青了。

金鑫一刻不敢停歇，扛起锄头马上就跟着保成回到了家里。

老于看到金鑫劈头就问:“你就是金鑫，你是不是有个女儿**梅？”

听到老于提起春梅，金鑫心里顿时“咚咚”乱跳，难不成是春梅出事了……

金鑫忙点头说:“是，我的大女儿**梅。”

“她人呢？”

“我下地去干活前，她还在家里刷碗……”

金鑫走到家门前，看到门已经被锁上了，心里很是恼火，这个野丫头又跑到哪里疯去了。

“春梅——春梅——”金鑫在门口大声吼叫。

“春梅出去了，你家门的钥匙放在我这里嘞！”秋奶奶话说着就把钥匙给金鑫送过来了。

“秋奶奶，你知道春梅跑哪里去了吗？”

秋奶奶说:“我看她肩上背着个包，大概是到外婆家去了 金鑫啊……你还是赶快去把艳红接回来吧，你总得给人家个台阶下下……”

“知道了！”秋奶奶絮絮叨叨，金鑫没有时间跟她啰嗦，拿了钥匙“咔嚓”把门打开，热情地请老于到他家里坐。

老于开门见山直接告诉金鑫小翠的真实身份，和她此行来到云溪村的动机和目的。金鑫听后脸“刷”就变成了死灰色，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整天笑眯眯，对谁都热情有礼貌的女人，竟然是条有着剧毒的美女蛇。

金鑫正庆幸自己没有上了小翠的当，保成从桌上发现一张纸条，拿过来递给老于，老于看后表情凝重，把纸条递给了金鑫。

金鑫接过纸条，上面写一行字:爸爸，我跟小翠阿姨进城去了，你和妈妈不要担心，等我赚到钱就寄回来。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杂乱，看得出写纸条的人当时很急很仓促。

春梅被小翠带走了，老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金鑫蹲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艳红出去才几天，春梅就让人给拐走了，春梅要是出了意外，他怎么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拉扯女儿长大的老婆交待。

保成带着老于急匆匆赶往同被小翠“招工”的另外几个女孩家，无一例外，这几个女孩全部都被小翠偷偷带出去了。

“怎么办？”保成给吓傻了，老于说云溪村要出大事，云溪村真的出了件天大的事情，一下子就给拐跑了四五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子，这可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啊……

“怎么办！怎么办 !追，不惜一切代价去追，誓死也要把人给追回来!”

老于匆匆安抚几句丢失女儿的家庭，就立刻赶回派出所里，将这起重大的案件上报给了县公安局，县公安局根据金洪提供的线索紧急展开了追捕拦截小翠和几个被拐骗女孩的行动。

金明纵火，兄弟俩都被派出所拘留，他们身上那层伪善的假皮自然也被揭落了，云溪村人怎么可能把孩子交给两个罪行滔天的纵火犯。

可惜大家都疏乎了这里面还有个小翠，以为小翠已经在昨夜的打斗中逃跑了，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胆子这么大，趁着大家没防备的时候，偷偷把这几个女孩骗给走了。

老刘家的兄弟们从派出所里放出来了，总算有惊无险，这个大家庭像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每个人的脸都憔悴许多。天气太热，太奶奶要尽早入土为安，大家来不及调整情绪，紧忙着准备给太奶奶下葬。太奶奶是云溪村的长寿老人，灵堂设在晒谷场上，追悼仪式非常隆重热闹，晒谷场周围人头攒动，云溪村的人都争相带着孩子过来吃一把太奶奶大吉大利的长寿饭。

长寿饭是掺着黄豆煮成的米饭，加了盐调味，谁家死了老人，吃这口长寿饭也算是一件让人期待的事情了。

晒谷场上跪祭，转财头，白幡飘扬，哭声震天。仪式完毕，满堂的孝孙孝媳哭哭啼啼送太奶奶下葬 ，长长的送葬队伍像一条悲凄凄的大白龙，在蜿蜒的山道上慢慢蠕行着。这个时刻最能显示出一个大家族的气派来，这支队伍越长，越年轻，就越能证明这个家族人丁兴旺，前途无量，同时也能换来同村人的敬畏之情。

送葬的队伍一出村口，这边长寿饭就分派也开始了，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围了过来，等着沾沾长寿老人的吉利。主动请缨要来分派长寿饭的是保进的老婆香菊，看到来要长寿饭的人太多，她赶紧用条旧被单把装着长寿饭的笸箩严严实实地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