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小喇叭滴滴滴

第三十九章：小喇叭滴滴滴

狼窝沟村多了一辆三轮车，时常听到滴滴滴的声响，那是地龙刚刚买回的。

那天黑夜，地龙从外地姓李的金碾子回来，带着一笔钱。此后的一段时间，地龙连续的送去。路途熟悉了，就雇佣拖拉机。只是，拖拉机的声音太大，一走动柴油机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引得周围村庄不安静。而且，县黄金局成立了执法大队，对走私的金矿实行管制。

那个带着前进帽留着黑胡子的外地姓李的人说，你小子跑得很欢实，枪眼里有火呀。

地龙一笑说，多给你倒腾矿石你也多沾光啊。

我看你不要用拖拉机，就买个三轮车，独自一人来来往往，速度快。

地龙接过钱，崭新的五十元，那时候，五十元都新鲜，是市场流通最大的面额。一沓票子装进兜里，鼓鼓的。地龙笑嘻嘻地说，好我听你的，买一个小三轮车。反正我也自己准备盖房子。

地龙辞别，黑夜里拖拉机发出怪叫，大黑烟一路跟随。小风吹来，飞进眼里，鼻子里，柴油烟子味道很呛人，地龙对司机说，你回去赶紧修理，这声音多吓人啊，再也不敢雇佣你的拖拉机……

石榴今天从集市买回几斤肉，在案板上咔咔地剁碎。

这时候地龙回来，掏出一沓票子说，你看看啊，咱们又挣了。

石榴哈哈一笑，像是男人的声音说，嗯挣了好，咱买木料盖房子。挣得越多越好。

地龙有种烧包劲儿，气势汹汹地说，咱们盖上大新房，让黄连两口子看看，气死他们。我明天就去买个三轮车，从河里捞沙子，倒运石头，哈哈，你好好的过日子吧，有红火的日子。

买三轮车，你会开吗。

会呀，好学。

地龙第二天，真的带着钱去了一家三轮车店。店主人一看是真的买家，就亲自驾着车在大院里兜圈子。引得地龙手痒痒，也嚷嚷学习。车主口若悬河地讲述车的驾驶保养知识。说的嘴角飞出白沫子。地龙被说得心花怒放，忙不迭的掏钱。

说吧，多少钱一辆，实惠价。我诚心买。照顾点儿。

兄弟啊，这年头买卖也不好做，咱们都让点儿，怎么的也得让我够成本钱。你多出几百吧。

地龙早就等急了，恨不得立刻开车飞走。多几百就多几百吧。黑夜多跑一趟矿石就用不完。嗯嗯的答应了。数钱的速度很快，唰唰唰……车主接过车钱，裂开嘴笑了，兄弟啊，你肯定是发财了。你看看，都是格愣愣的新票子……

地龙笑成一朵花，默认了事实。催促道，快快教我开车吧。等急了。

车主把钱递给老伴儿，飞身跳上车加大油门，说道，看好了。

三轮车灵便，声音小，有嘀嘀嘀的喇叭。地龙美的合不拢嘴。在车上一边看还不住地问，方向，油门，脚闸，倒车镜……因为非常喜欢，也就学的快。一小时左右，车主没说话，地龙就说，好了，我会了。今天务必赶回去……

一路上都是大道，车辆少，没有故障。顺利回家。可是狼窝沟村都是上坡路，要想在河里倒腾沙子，必须开车技术过硬。地龙就加班加点的练习。

这天上午，黄连拄着拐棍来到大街溜哒，正赶上地龙去一处旧院子开走三轮车。黄连顿时胸口拧着疼痛。脸色蜡黄靠在墙上**。眼睛无神地看着远处……

地龙不看到兄弟走路有个人样，看见了反而走路踏的地皮哒哒响，梗着脖子瞪着眼，就像是鬼子进村。这是故意冒的傻气。路过身边冒出一句，臭文人。

臭文人，臭文人你怎么支走我的稿费，那一年xx市报发表了我的文章，寄来稿费三块钱。你干嘛支走。那是我的辛苦钱。拿稿费的时候你不说臭文人啊……

黄连气如牛斗，哆嗦着嘴唇，发出了怒吼……

地龙怯阵了，没有纠缠，鼓鼓嘴没有说出话，大步流星的走进旧院子。这是地龙亏理儿逃避，无理搅三分的人生观，此时，在正义的事实面前也显得苍白无趣。地龙插进摇把，飞速转动，三轮车启动了。地龙驾驶车子一溜烟的扯呼……

黄连捂紧伤口，一张口吐出辣乎乎的东西。心里骂道，地龙，你终究得不了好结果。老天会给你报应，走着瞧吧……

一连几次，黄连在路上溜哒养伤，遇到地龙，都是喇叭滴滴滴，飞快的窜过去。留给黄连记忆深刻的一次是黄连去邻村买回一种药材，在一个大下坡拐弯处，黄连一瘸一拐的，地龙没有停下车问个安慰，而是瞪着眼睛加大油门，窜过去了……这是一种羞辱，手中有了钱瞧不起穷苦人家的狂妄。黄连一边走，又是吐出一口粘丝丝辣乎乎的东西。心里很清楚，这是地龙蔑视自己。由于自己的善良导致怯弱的个性，才给了这种人可乘之机。这样的人自**越来越多。以至于一些善良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黄连产生这个想法逗笑了自己，善良是错吗。纯粹的笑话。那究竟是谁的错，这个问题复杂得很，不是我一个小农民说得清的……

多次的羞辱，助长了地龙的疯狂，三轮车在村边滴滴滴，过往的农民越多，滴滴滴的时间越长……但好景不长，一个意外事故让他魂飞天外。

那是一个星期天。两个孩子不上学了。赶上集市日子。邻村的农民来来往往，地龙就想带着孩子狂一狂，在自家的院子就开始鸣响滴滴滴，车子启动出大门不远处，一个大道。在一个人字岔路口，不知是驾驶技术不过关，还是心里庞杂过多，车子失去了控制，冲出了大道，车头朝下扣在几米外的地里。

地龙早已吓得魂飞天外。眼看着孩子头朝下飞出车外，却是无能为力，独自弃车躲过一劫。咕咚咕咚，咔嚓……再回头看时，三轮车轮子在上趴在地里。地龙大喊，我的儿子，我的女儿……

几米外有孩子的哭声，那是地龙的儿子女儿。

地龙看到了，那是自己的孩子，孩子都昏迷不醒。满脸的血迹。啊，是血人了。地龙哭了，伤心的哭，哎呀，我的孩子啊，都摔成这样……

你的脸破了。我的女儿。

你的脑袋有个洞，啊我的儿子。

时间持续了很久，庆幸孩子命大，没有大碍。

啊啊啊……爹爹，我疼啊……

爹爹，我晕啊……我的腿疼啊……

两个孩子从昏迷中醒来，感觉出伤痛，大声哭喊……地龙也从迷梦中醒来，大声呼喊，救人啊，我的孩子……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进了狼窝沟村，人们纷纷来看望，帮着抬走孩子，摇着脑袋走了。见人就说，玄乎啊，两个孩子都在车上，也很怪的，车飞出去了，孩子也飞出去了……

有的人分析事故原因，孩子没有受伤，都说是老祖宗显灵，救了孩子。

黄连听说孩子受了伤，作为当叔叔的，不看看从情理上就输了。不看地龙的情分，也得看孩子的。不能让狼窝沟的乡亲们看不起。黄连对灵兰说，去看看孩子们，他们是无辜的。灵兰很支持，去吧，你先去吧，我有时间也去看看……

黄连一瘸一拐的进屋子，里面有几个人说道，还是亲叔叔啊，亲自拄着拐来看侄子侄女。对啊，就得看看。

黄连面对受伤的孩子，简单询问，发现伤势不很严重，客气几句，留下一包饼干走出来。虽然是一包饼干，没有几个钱。但对于被地龙打成重伤的黄连，意义非同寻常。因为，黄连吃饭买药的钱都困难。而且也有孩子上学。之所以看看孩子，黄连的理由是，孩子是我们的后人，可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和地龙不可等同并论……

黄连走在大街上，碌硃的三叔三锤看到了艰难行走的黄连，说道，黄连这样的对待他哥真够意思。这当兄弟的行啊……黄连苦笑离开，心里早就滴出泪水。非常的苦涩，心口扎扎的疼……

三轮车在地里趴几小时，地龙召集狼窝沟的村民，呼呼喊喊，地动山摇，抬的抬，扛的扛，搬的搬……总算挪到大道，地龙试了试车把，转转轮子，还可以启动油门开走。找个修理车店，还是黄连老丈人的亲戚。看在熟人的面子，少收钱开回家。

不过，三轮车回狼窝沟村没有鸣响滴滴滴，很长一段日子，启动车子，滴滴滴的响声很少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