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闭嘴！”席浩然厉喝一声打断后面的话，然后就冷冷地看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刀疤脸。

“叫你多嘴，上面的命令怎么说的？”小陈小声提醒。

“我不就是想说席小队长厉害吗？”刀疤脸咕哝了一句。

又狠狠瞪了眼，席浩然冷冷道，“以后这事不许再提！你们四个也别好奇去打听！”

“是！”六人齐声应道。

“嗯，那就好，我就说呢，怎么可能有人愿为过去的事陪上一条小命！”

随着席浩然这番看似自言自语的话，本来还有点不当回事的刀疤脸哆嗦了下，小陈和四个新队员更是脸都白了。

“咦，你们怎么了？”席浩然故作惊讶地看着众人。

“没事没事！”一片干笑中，小陈汇报，“席小队长，刚才小莉来通知，本来轮到我们值夜班了，她准备直接跳到第二分队！”

这倒不是小莉故意讨好，第一分队基本算是重建，惯例要等磨合一阵后才会晚上值勤。

不过席浩然可不想第一晚就去住沈娟家，所以起身就走出办公室，背后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哪儿有出问题了。

急冲冲赶到总务室，没有看到小莉，以为她已经去通知第二分队，席浩然无奈地正要走，沈娟捧着一堆文件从外面进来。

“席小队长，我正要找你呢！”沈娟没有一点异常，只是将文件递给席浩然时，快速地眨眨眼。

席浩然接过一看，正是值夜班通知，怎么跑到她手上去了？

似乎看出席浩然的疑问，沈娟解释道，“小莉怕张小队长拒绝，就叫我去送，不过我想先征询下席小队长的意见！”

席浩然听懂了，她猜到自己不愿马上住她家才故意扣下的，感叹对方善解人意的同时用两人才能听懂的话道，“也就三晚，还是我小队先值了，后面定定心心在家睡安稳觉！”

果然，沈娟听懂了，大眼亮晶晶地直闪，嘴中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那还请席小队长和昝大队长报备下！”

“好的，我就去！”

席浩然离去，沈娟则继续分发文件，总务室几个想看好戏的职员失望地哀声叹气。

席浩然没有敲门，径直走进大队长办公室，昝辰炜知道整个大队敢不敲门又不声不响闯进来的就一人，看着文件头也没抬，“浩然，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轮晚上值勤还是由我们第一分队轮值！”

“怕张大全有意见？”顿了下，昝辰炜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

“昝哥，不要麻烦张哥了，那几个新来的挺机灵，晚上没问题！”

“可以！”昝辰炜还是没抬头，“不过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席浩然一点也没意外，昝辰炜心思缜密，再加上自己以前的表现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开就出工不出力。

听完，昝辰炜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指着一脸沮丧的席浩然哈哈笑了起来，“看你小子以后还敢对小叶子说我走路象笨熊吗？”

“昝哥，我可没说象笨熊，我说的是狗熊！”

见席浩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昝辰炜称赏地点点头，然后脸色一正，“你准备怎么办？”

“先在队里值班室凑合几晚，再去租间房子！”席浩然无奈地叹道。

“只能这样！”昝辰炜点点头，“租间条件好点的！”还没等席浩然说没钱，他就从抽屉拿出一叠钱扔了过来。

接住一捏，席浩然愣住了，怕得有好几百！

“癞头三的，这是你那份，不过他那以后可没这么多了！”

昝辰炜没有多解释，席浩然自然也不问，青帮在上海滩势力庞大，癞头三那点事花钱自然能解决。

“钱用了自然还会来，我也考虑买间房子以后给小叶子当嫁妆！”

席浩然听说这句话有几层含义，老老实实地没敢接话。

“臭小子！”见席浩然装死人，昝辰炜就气不打出一处来，“上个礼拜天，小叶子回来就嘀咕你老不去看他，我连红烧肉都没吃到！”

“昝哥，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玩完，我还是那句话，小叶子永远是我的小妹妹！”说这段话时，席浩然不自觉得又想到了沈娟，同样不能让她误会，决定等攒够了钱，就在吴淞路另租间房。

昝辰炜沉默良久，又从柜子拿出一缎绸布扔了过来，“喏，你也是哥哥，给小叶子送去，省得回来又和我吵！”

“行，反正我没事！”

“等下！”

昝辰炜叫住了席浩然，表情异常严峻，“浩然，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怎么了？”

“你自己看，总部将信息封锁了，这个是中村副处长给的！”

席浩然茫然接过文件，才读了一小半，冷汗就直淌，直接跳到最后的统计，一周时间内，76号各单位，有三名中高级职务人员被暗杀。

“这三个和我们一样！”

“也是军统？”

昝辰炜嗯了声，脸色更加难看，他可也是这级别的。

席浩然就没有压力了，小队长一个，也没直接沾过对方的血，不过想到地下党的追杀，也愁眉苦脸起来。

“我仔细看过了，三起暗杀所用手段各不相同又同样老练狠辣，不说意外的话，是他来了！”昝辰炜的声音竟在颤抖。

“谁？”

“闵靖元！”看了眼茫然的席浩然，昝辰炜小声解释，“我们离开军统时，他是训练处上校副处长！”

“这级别的人也来上海？”席浩然被闵靖元的职务军衔吓了一大跳。

“看来，军统要对我们下狠手了！”

“是你们，不包括我！”当然，这句话席浩然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这个人这儿有道伤疤！”昝辰炜在额头上比划了下，“以后见到有这种伤口的人，先击毙了再说！”

看着杀气腾腾的昝辰炜，席浩然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对了，他这伤疤是乌鸦弄的！”昝辰炜完全没了平时的城府，“我们连乌鸦也能弄死，还怕这个闵靖元不成？”

嘴中说着狠话，其实表情、眼神、身体都出卖了他的内心——极度恐惧！

听了这么多，再加上又涉及到了乌鸦，席浩然也对那个闵靖元产生了好奇！

发泄了一通，昝辰炜情绪有点好转，这才放席浩然走。

才走了几步，副大队长办公室门开了，江承志算准似的出现在门口，看着席浩然皮笑肉不笑地道，“席小队长，昨晚英雄救美，有没有得美人心呀？”

“江副大队长说笑了！”席浩然巧妙地回击，“我不在场，你总不会束手旁观吧！”

“那当然，再说都是自家人，哪能任沈娟让外人欺负！”江承志干笑了几声，眼睛一眯，“不过当时我感觉席小队长是真的起了杀心！”

“是有那么一点点！”让江承志意外的是，席浩然竟一口承认，随即又是诘问，“吕白脸如此对待我们55号的人，当杀还是不当杀？”

“当杀！”脱口而出后，江承志才意识到又被带偏了，再说席浩然将沈娟偷换成55号的人，他身为副大队长，如果再说不当杀，传出去的话，只怕以后在第一行动大队更无立锥之地！

江承志还是有点急智，又将话题扯回中心，“席小队长，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听到沈娟说吕白脸出卖骆驼后才起的杀心呢？”

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席浩然不是及时发现了江承志身影，吕白脸早成了一具尸体。

“那如果我说是巧合呢？”席浩然留意到了后面开门的声音，不做声色地反问。

“巧合？”江承志笑的更得意了，“干我们这行的最不相信的巧合！”

这次不要席浩然说话，昝辰炜阴冷的声音响起，“江副队长，你过来下，我给你看下乌鸦一案的报告，你再下结论！”

由于中村正雄下过封口令，所以江承志等当时未在场的人也只是知道结果，整个过程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

等江承志灰溜溜地进了办公室，昝辰炜又黑着脸朝一脸不屑的席浩然冷哼道，“浩然，我最后说一次，离那娘们远点！”

忍住为沈娟辩驳地冲动，席浩然应了声低头大步离去，好一会儿，外面传来重重地摔门声，这才放缓脚步。

他的情绪又在激烈波动着，别误会，有那么一点是为沈娟愤愤不平，但更多的是为了乌鸦。直到现在，他才真真实实感到了乌鸦到底为他做了什么？江承志有根有据地猜测，在乌鸦牺牲前策划的那一幕面前根本是毫无意义！

如果乌鸦没有牺牲，自己在他直接领导下应该已在发挥应有的作用了！可惜，永远没有如果！伤感中，席浩然第一次回忆起与乌鸦接头的点点滴滴，乌鸦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他的指示终于浮现脑海，“老鹰同志，批准你与安逸城接触，嗯，在不违反组织纪律前提下可提供点帮助，具体原因你以后自会明白！”

乌鸦到底要表达什么？席浩然仔细体会起这句话，直到走到第一分队办公室门口，他猜测了无数个可能，甚至包括安逸城也是地下党，但终究猜测。

席浩然猛然发现自己依旧有前进的目标，尽可能地帮助安勉城，因为那是乌鸦牺牲前的指示！

压在席浩然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整个人都轻松了，夹着绸布满面春风地走进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