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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浮生梦予(7)小说:遇你百年 作者:卢陌 更新时间:2018/4/18 8:24:21 看到真切处,突然听到窗外雷雨交加。我赶忙丢下手里的日记,往梁徽曼的屋里跑,生怕这般大雨会闹出什么异动。走进屋子,见她依然坐在床角望着窗外出神,我心里踏实了许多。转身刚要离开,她突然问我: “石荪,你将信送到了吗?” 我愣了一下,忙说: “哦......送到了。” 梁徽曼点点头,说: “这天气真恼人,不知道林先生还会不会来?” “肯定来!肯定来!”我胸有成竹地说,说完突然觉得这话有点唐突,又补了一句: “我猜想。” 梁徽曼点了点头,看着我问: “你说我是穿得简素一点好呢还是穿得艳一点?” “素而雅,艳而俗,还是素一点好。”我说。 梁徽曼微微笑了笑。就在那一刻,我发现她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孔仿佛瞬时又回到了青匆韶华。或许是因为提到了林毓成,提到他,梁徽曼似乎感觉一切都是美好的。她重又转过身,盯着窗外的大雨失起神来。我悄声往门外退,退到门口,听到梁徽曼小声顾自念道:“南方有嘉木植心植意植沧澜,北方寓清友寄情寄怀寄微远。” 回到书房,我继续看起来....... “梁小姐,那正堂的楹联是何人所做,清雅的很啊。”林毓成笑着问。 梁徽曼轻轻斟满林毓成手边茗杯,嘴角微微翘起。 “是我随意写的,让林先生见笑了。” 林毓成抬眼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位女子。虽无艳妆浓脂,却真真是超尘脱俗。清秀的一张脸上,透着灵气的眸子,顾盼神飞;淡素的着装,映衬着温玉般的肌肤,好似芙蕖出波;一头青丝,用一根珍珠白色的宽丝带随意绾起,闲适中透着不羁。林毓成失神地想到:这便与沈思柔大不相同,一个是出水芙蓉,一个是傲雪冬梅;一个是行神如空,行气如虹,一个是落落欲往,矫矫不群。思绪至此,他不由得笑了笑。 “林先生,林先生。”林毓成缓了缓神,见梁徽曼诧异地看着他,不禁一阵尴尬。 “哦,您说什么?” 梁徽曼盯着林毓成,红颊上的酒靥转出了一个旋旋: “林先生,您那本杂文集为何要以?诡论?为名?难道您的文章所论,皆是欺蒙之言?” 林毓成听完,笑着说: “非我言语欺蒙,实是为人所欺。” 梁徽曼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惊讶,问: “莫非......您指的是文中所提之人?” 林毓成点了点头,说: “民国立国以来,有关政体之事就一直争论不休。但大抵是仿了美利坚的。于此,又生出了政党制度之论,先前因为多党乱政,便有了现而今的两党之议。任公主张两党,汤济武主张两党,就是中山先生也要在两党上大做文章。可这两党之制真能救民国于水火之中吗?任公说?坚持党见虽为美德,但当国家危急存亡之时,苟党争无调和之余地,则可陷国家于灭亡。?可细想想,哪个党能听得进这般忠言,哪个党能把国家二字放在首要呢。即使是两党制了,恐怕也是损公肥私,党争不断!” 林毓成说得激情亢奋,梁徽曼听得频频点头。但想到文中所提之人,大多是当今名士,林毓成在文中说得如此露骨,难道不怕得罪他们。 “只是林先生这般激愤,可会惹恼了那些大人物的!” 林毓成摇着手大笑起来。梁徽曼见他不以为然,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也是多此一举,便问: “我读到先生《德日之政体闲言》一文,先生对德日两国政体大加称赞,莫非先生要效康南海之举?” 林毓成摇了摇头,说: “康南海虽是变法的先驱,可终究脱不了保皇的窠臼。去年宣统大婚,龙凤旗伞,鸾驾仪仗,在北京城大肆炫耀。如今正是国家危亡之际,这个皇帝还要徒耗民脂民膏,保他何用!我只羡德日政体的强力,恨我中华缘何出不得一个俾斯麦......” 梁徽曼见林毓成说得面红耳赤,轻提茶壶为他斟满了茶水。无意中,她瞟到了林毓成那张坚毅中略带忧伤的面孔,她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透过这张面孔,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似乎是希望,似乎是绝望中的挣扎,似乎是慢慢逼近的死亡......她猛然被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惊醒,轻出了一口气。 此时,梁徽曼觉得与岑秉文、黄石荪这些人在一起远比和林毓成在一起要轻松。但岑秉文和黄石荪身上绝没有林毓成那种慨然。似乎二者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一边是淡泊和麻木,一边是希望和奋争。 林毓成拿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慢慢转过头,朝窗外望去。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半月形的水潭,潭中一座小亭,在夕阳下如处子般静置其中。想必就是岑秉文口中的空翠潭和省己亭。看得入神时,不期两只杜鹃落在了远处的枝桠上,“布谷、布谷”的叫得欢畅。 “想不到这生性胆小的杜鹃,在这一勺山水中也能毫无顾忌地抛头露面了。” 梁徽曼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前,看着那两只温情脉脉的杜鹃,说: “终归还是怨鸟。”她转身和林毓成说道: “林先生,我们不如去省己亭坐一坐。” 林毓成点了点头,起身随梁徽曼往省己亭走去...... 一阵微风拂过,空翠潭中碧波漾漾,四周竹林随风摇曳,沙沙作响。林毓成深为梁徽曼的谈吐和气质所动,不禁心中默念:?阮籍推名饮,清风坐竹林。半酣下衫袖,拂拭龙唇琴。一杯弹一曲,不觉夕阳沉。余意在山水,闻之谐夙心。?梁徽曼站在石桥上,指着远处的一片竹林,说: “林先生,您看,那片竹林名唤七贤林,当年我父亲与熊希龄、张謇等七位高士在那里欢饮酬唱,便为其取了七贤林的名号。我记得那时家兄经常带我到林中玩耍,有一年夏天,我们冒雨偷偷跑进去捉蟾,结果身上被雨淋得湿透,回来我就染了一场大病。父亲既气又怜,便要砍了这片林子。我当时阻止父亲说,这林子是有灵性的,非是竹林之过,实是我兄妹二人擅闯了人家的领地,才招了这场不妄之灾。父亲见我极力为这林子求情,便打消了砍伐的念头。其实为这林子求情,并非它真有灵性,而是这林子乃我母亲亲手所植。如今母亲已经离世,这片林子就是我对母亲的念想。 ” 林毓成点了点头,说: “难得梁小姐孝心至此,令堂九泉有知,也会倍感欣慰的。” 梁徽曼笑了笑,又与林毓成畅聊了一番,突然就带着一脸的稚气问: “昨天林先生帮我解围,难道您就不怕他们一拥而上,对您拳脚相加吗?” 林毓成愣了一下,见梁徽曼稚气可人,全然没了刚才那般拘谨,倒像是个肆无忌惮的童蒙。于是便半开玩笑地露出醋钵大小的拳头,说: “那得问问他们谁能禁得住我这拳头。”说完,看到梁徽曼听得瞠目结舌,突然感觉在一个柔弱女子面前炫耀武力有失风度,便缓和了语气,道: “想必那些人都是有些身份的,不会胡来。” 梁徽曼似信非信,歪着头冲林毓成笑了笑。就在这时,一抹夕阳映在了嘉木草堂的墙上,梁徽曼轻声念道: “一半残阳下小楼,朱帘斜控软金钩。倚阑无绪不能愁。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林先生,您如何看纳兰容若的诗词。”梁徽曼问。 林毓成微微笑了笑,说: “容若落拓无羁,其词清新隽秀、哀感顽艳。初看时儿女情长,细品之方知其用情至深。如顾贞观所言,使人哀乐不知所主,如听中宵梵呗,先凄惋而后喜悦。容若词一种凄忱处,令人不能卒读,人言愁,我始欲愁。” 梁徽曼听完,露出一丝莞尔笑容。看着一泓微起鳞波的潭水,她若有所思地说: “若遇真性情的容若,便做了早亡的卢氏,也不枉此生......” 林毓成听到这,心中顿时一惊。梁徽曼的这番感慨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叫蒋芸素。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梁徽曼正要再说,不料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从嘉木草堂边喊边朝他们跑过来,他身后紧跟着岑秉文和岑白玉,两个人已经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年轻男人来到近前,看到林毓成与梁徽曼站在一起,一脸的敌意。他上下打量着林毓成: “他是谁?” 梁徽曼赶忙介绍: “愈明,这位就是林毓成先生。” 年轻男人冷笑了一声,向林毓成递出了手: “哦......林先生。久仰林先生大名,在下侯愈明。” 林毓成看着侯愈明一脸僵巴巴的笑容,隐隐感觉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谦卑中透着一股傲气,一种带着敌意的傲气。他礼貌的握住了侯愈明的手,说: “幸会。”。 梁徽曼站在一旁,带着赞许的口气和林毓成说: “愈明现在是外交部的秘书,精通英、日、法三国语言,深得王**器重。” 侯愈明扬起了眉毛,似乎对梁徽曼的夸赞不以为然。 “怎敢在林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林先生是当今高士,与林先生相比,相差甚远呢!”侯愈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说完,他转身看着梁徽曼: “梦予,我有件大事要和你说!”随即转头看了看林毓成。林毓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看样子他在这里有些碍事了。 “梁小姐,你们既然有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梁徽曼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早已发觉,侯愈明一来便对林毓成充满敌意。所以,她并未刻意挽留,她担心若是侯愈明和林毓成同在这里,不知道后面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招待不周,还请林先生海涵,改日我亲自登门致歉。” 林毓成颔首微笑,没有再说什么。 岑白玉引着林毓成往园外走,时不时的回头看他,林毓成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个毛头小子想干什么。出了东园,岑白玉凑到林毓成身旁,问: “林先生,您是不是生气了?” 林毓成怔了一下,诧异的看着岑白玉: “生什么气?” 岑白玉眼珠一转,说: “侯愈明啊!您瞧他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您难道不气吗?” 林毓成大笑起来,他伸手拍了拍岑白玉的肩膀,说: “若是这种小事我也气,那岂不是早被气死了。”说完,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岑白玉愣在那,挠了挠脑袋,摇了摇头。 林毓成出来后并没有回到寓所,而是去了远东书店。进了书店,见到郑襄理急急的朝他走了过来。 “那个叫汪静庵的下午来过了,他想在咱们书店印些东西。”郑襄理小声说。 “哦。”林毓成看了郑襄理一眼。 郑襄理便从袖筒里掏出一份杂志,递到林毓成面前。林毓成瞅了一眼,皱起了眉头。良久,小声自语道: “汪静庵......汪静庵......”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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