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单

一九二七年的夏天，大运河的岸边，一对父子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个小男孩看了一眼大运河，用他稚嫩的声音问道:“爸爸，这条河这么长，它是什么河啊？”

爸爸对着儿子笑了笑，说道:“这是大运河，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它全长两千七百多公里呢，是我国古代南北交通的大动脉，那时候我们漕运可全都要靠他呢。”

小男孩眨了眨他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说道:“原来它这么长啊，可是爸爸，什么是漕运？”

爸爸耐心的对小男孩说道:“漕运就是运输，会有很多的船在上边航行。”

小男孩一边走一边盯着大运河，过了一会儿，他扯了扯爸爸的手，说道:“爸爸，河里没有什么船啊。”

“这几年泥沙淤积，军阀又忙着打内战，没有人去管理，有的河段航运不通了，所以从咱们这一带的过路的船已经不多了，你爷爷曾经跟我说过，他小时候这里经常有船路过，可热闹了。”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看运河，转过头来看着爸爸，说道:“我长大以后一定要让运河也热闹起来，就跟爷爷小的时候看到的一样。”

这对父子，父亲叫邓孝先，小男孩叫邓卫民，他们家世代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转眼已经十年过去，小男孩也已经十八岁了，儿时的那一句话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要想改变大运河航运能力，就必须要对大运河进行一些科学的建设，这几年国外科学技术日益先进，很多人都出国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学成以后就可以回来建设祖国。

卫民参加了公费留学生的考试，今天出成绩，他和表哥邓卫国要一起去县教育局门口听成绩，他还约好了一起参加考试的李耀华，他们几个说好了，早上七点半，县教育局门口见。

教育局的门口围了许多人，不仅有考生，还有许多乡绅名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把教育局围了个水泄不通。

卫民说道:“哥，今天这教育局门口人真多。”

卫国说道:“这些人都是来听成绩的吧，毕竟公费出国留学学习科学技术，学成归来建设祖国，是光宗耀祖的事。”

卫国卫民废了好大的劲，终于挤进了人群前排，卫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转过头拉住卫国，说道:“哥，我没看到耀华。”

卫国听了，急忙在人群里四处张望，可是连耀华的影子都看不见，马上就要到公布名单的时间了，人也越聚越多了，可这个李耀华怎么还不出现？

卫国又气又急，说道:“这个李耀华，又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天天就数他爱迟到。”

卫民说道:“不会的，哥，耀华虽然平时总是迟到，但今天还听名单可是大事，他不会迟到的，肯定是人多，他还没挤进来呢。”

卫国说道:“活该他挤不进来，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早点来。”

忽然，有人挤到卫国卫民两个人中间，一把搭住他俩的肩膀，说道:“你们两个，老实交代，刚才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了？”

原来是耀华来了，卫民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

卫国说道:“你刚才听见了？你这什么耳朵啊，这么远都能听见？”

耀华重重的打了一下卫国的肩膀，说道:“邓卫国，我刚才就是闹着玩的，你还真的说我坏话了啊？”

“说你坏话怎么了？你来的晚还不能说了？”

耀华把手环在卫国的脖子上，一把把卫国拉了过来，说道:“就是不行你说。”

卫民看他们闹了起来，说道:“好了，你们俩别闹了，这人太多了，你们一会儿别再撞到其他人了，再说，一会儿就公布名单了，你们吵这么大声，咱们该听不见了。”

“哦。”耀华放开卫国说道:“看在卫民的面子上，我不和你争了。”

卫国还嘴道:“是我不和你争。”

卫民看着他们俩继续吵嘴的样子，无奈的笑了，表哥和耀华他们俩，每次一见面准得拌嘴，但是拌完嘴之后两个人的感情还特别好。

表哥今年二十四岁了，刚刚大学毕业，但是他觉得法国的工业技术比较先进，才决定要考个公费留学生重新去学习。

耀华比自己小几个月，跟自己是同班同学，有时候会孩子气比较重一些，喜欢和大家打打闹闹的。

表哥比自己年长几岁，而且表哥在自己面前总是比较成熟的样子，所以这让卫民觉得安全可靠，但是耀华的孩子气又让卫民觉得有趣，要是他们都能考上就好了，这样在异国他乡，他们彼此也有个照应。

卫民叹了一口气，全县好几千个学生，可这公款留学的名额却只有五个，这竞争这么激烈，他们能不能考的上还两说，也不敢去奢求能够一起都考上。

耀华看见卫民叹气，说道:“这好好的，你叹什么气呀？”

卫民说道:“真想咱们三个一起去法国留学，这样我们也有个照应，不过竞争这么激烈，咱们三个人里能去上一个就好。”

卫国说道:“卫民，这还没公布名单呢，你想这么多干嘛。”

耀华说道:“就是，本来我们能够考上的，结果被你的乌鸦嘴给咒的，都考不上了。”

卫国急冲冲的说道:“李耀华，你瞎说什么呢？”然后又开始安慰卫民，“你不用担心的，你的成绩一直是全校第一，只要你发挥不失常，这次的名单里肯定是会有你的。”

耀华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从小就跟你是同学，你在学校一直都是第一名，这次考试也肯定没有问题的，你放心吧，表哥也没问题的，他可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了，我看第一肯定是他，我反而觉得，现在我的问题比较大，我的成绩虽然在学校也是前几名，但也不是一直都稳定，有的时候也会排到十几名，而且还有这么多学校的学生一起考试，我觉得我是没什么希望了。”

“唉。”卫民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表哥的成绩一向都很好，他是肯定没有问题的，自己么，按平时的成绩来讲应该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报名考试的都是学习好的学生，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至于耀华，他的成绩应该很难考进前五名，估计他们三个人快要分开了吧。

“卫国，卫民，你们快看。”

卫民顺着耀华看的方向看去，是一群穿着校服女学生，看样子应该是女子师范高中的。

“这次女子师范高中也来参加考试了，那个个子高高的女生就是她们学校的第一，听说这次考试考的还挺不错的，估计这次名单里就有她，一个女生敢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学习知识，回来报效祖国，真是巾帼英雄。”

卫民叹了口气，巾帼英雄自古就有，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梁红玉擂鼓战金山，近代有革命义士秋瑾，拚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女子尚且如此，七尺男儿应该更有担当，只是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能不能多关注一下名单里有没有他自己？

旁边有人叫道:“出来了，出来了。”

耀华也说道:“终于要念名单了。”

教育局局长走了出来，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经过前一阶段的考试，现在五名庚款赴法留学生的名额已经定了下来，现在公布人员名单。”

教育局局长刚讲完话，人群中就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庚款留学，虽然条件有些艰苦，但是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假以时日，这些学生学成归来，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大家今天早早的来这里，就是为了捧这些学生的场的。

教育局局长拿出名单，念道:“北京大学，邓卫国。”

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掌声。“毓文中学，邓卫民。”

卫民听见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笑的的眼睛都弯了，卫国说道:“太好了，表弟。”耀华也高兴说道:“真的是太好了，你们两个一起去，正好相互有个照应。”说完，耀华又有些失落了，大家是一起参加考试的，可是现在，只有自己没有考上。

“女子师范高中，林潇潇……”在一阵掌声之中，所有人员的名单都已公布，真的没有耀华的名字。

卫民有点担心了，自己和表哥都考上了，只留下耀华一个人，他心里应该不好受吧。卫民轻轻拍了拍耀华的肩膀，“耀华，没事吧。”

耀华心里有几分失落，可随即就笑了笑，说道:“没事，只不过是今年的庚款留学名额没有考到，以后接着考就是了，再说了，这在国内学习，未必就比出国学习差。”

听见耀华能够这样说，卫国和卫民的心里也放心了几分，大家吵吵闹闹的，便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