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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春来客(1)小说:暗战运河边 作者:湘人李陵 更新时间:2018/3/15 9:12:13 虽然已经开春,但运河上北来的寒风,仍肆无忌惮地吹打着门窗,拼命寻找着那怕针眼大小的缝隙,然后争先恐后地往屋子里钻,以显示它寒冷的威力。门外墙上那块写着“左岸镇公所”的牌子,在北风的淫威下,随着风力,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砖墙,发出一声又一声单调、无奈而又沉闷的“咚…咚…咚”的声音。 街道上,家家关门闭户,似乎是在躲避寒冷。但这不是“似乎”,确实如此。此时的左岸街道上,鬼毛的人影都看不到。只有一些陈年的碎屑,被寒风卷起,发出蟋蟋蟀蟀的声音,伴随着寒风的呜咽声,传递着这个地方萧条的信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从运河岸边的河堤上,由南往北,远远的迎风走来一个身着裘皮大衣、戴狐皮帽的年轻男子。他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虽然全部露在风中,但却依然红光满面,不见丝毫的寒意。他的目的地,就是左岸,只是现在四周无人,没有人知道罢了。他右手拎着一只黑色的皮包,皮包表面虽然不见鼓起来,但却显得有些沉重。里面装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的纸张之类的杂物。 而在年轻男子后面三十几米的地方,则有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似乎与他毫不相干。这中年人的目的地,与前面年轻人一致,都是左岸。 在这个中年人的后面,又跟着一个年轻伙计,也隔着几十米。警惕的眼睛,不时东张西望,打量着这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寒风越吹越紧,却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脚步,他们都必须在中午前赶到左岸。 镇公所的大门紧闭着,四扇窗户也关得死死的。但因为屋子很宽敞,任你门窗关得多紧,里面都显得空荡荡的,冷嗖嗖的。好在宽敞而空荡的屋子**,烧着一只巨大的火盆,中间的炭火通红通红的,还冒着蓝幽幽的火苗。青砖铺的地面上,四周不常有人踩的地方,已经生长出一层暗绿的苔藓。只是若不仔细看,是辨认不出来的。凭这点就说明,这屋子不是经常有很多人来踩。虽然地面上很干净,却也看出了冷清。 火盆的四周,坐着五个中年人。每人面前,都有一把陶壶,里面热着一壶茶。这壶靠近火盆放着,想喝就喝,茶随时都是热的。 五个人已经坐了一上午了,气氛却仍然沉闷。似乎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在紧张地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但又一时不好做什么决定。 他们是左岸第三代的五兄弟,掌管着左岸的一切权力,左岸的命运和前途都掌握在这五个人手里。但现在他们都不说话。只有门前那块牌子撞击墙壁,发出的咚咚声,在这空荡的屋子里空空地回荡着。 “哎呀,讲了几天了,让你找个人把牌子钉紧一下,你就是不听,烦躁啊!”左林东终于开口说话。但大家却不知道,他是说这声音让人烦躁,还是没有找人钉紧牌子这事让他烦躁。 “北风每日在吹,冷得不想出门,事又让人烦心,谁会记得这卵事!回到屋里,婆娘崽女吵,一来到镇公所,事又烦心,鬼就会记得!”杨运华喷出一口烟,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今年,是杨运华当镇长,并且兄弟们都已经放出口风,准备要他当三年。他也还在考虑这事,还没有松口。眼下这世道,他是一天都不想当了。还要他当三年,这不把他往火坑里推么? 去年这时候,东洋人占了国都南京,好一番烧杀,听了都让人觉得心惊。也不晓得这帮龟孙子,会不会来到左岸。他们如果来了,我们是逃,是顺从,还是反抗?如果留下,会不会遭遇国都那样的屠戮?全镇老少,又往哪里逃?就算有地方逃,全镇人都逃了,那两代人建立起来的基业,到我们手里不就全毁了么?以后死了,有何脸面到地下去见前人!又怎么对得起后世子孙哟!哎呀,想一想都揪心,哪里有心思去想那块破牌子的事,掉就掉了吧。反正也不见有人来左岸了。 “好像要喊人准备浸种谷了吧?要开春了喽。”王国禄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还有心作田?真是不晓得轻重!眼前是要准备为护卫队扩编,增加人手,购买枪支弹药,并且要抓紧训练。也不晓得那帮东洋人会不会来,总要作好打的准备啵。”姚慎思说。说完一弯腰,端起陶壶喝了一口茶,吐掉嘴里的一根老末叶茶梗。这茶梗一到火盆里,一下子就被蓝幽幽的火苗吞噬掉,并冒起一缕黑烟。 “就算东洋人会来,那也要吃饭吧?护卫队要增加人,那也要吃饭吧?总不能只吃老本不积谷吧?那不会坐吃山空啵?”王国禄反驳道。 “这些年,往来客商逐年减少,活钱越来越少,除去上缴的谷米,各家的用途,柜上的光脑壳(他们的暗语,指银圆上的光头袁世凯,意指银圆)只减不加。现在,加上东洋人一来,日子只怕会越来越不好过。好在运河里有水,老天不闹洪灾,田里的禾是一定要作。不作,日子会更不好过。仓里没粮,心里发慌呗。有粮就好,心不慌,什么事都好办。”左林东不紧不慢地说。 本来,他们这样的议事会,是要在左晏公祠里去议的。但由于近来事情太多,经常相聚,就没有老是去开祠堂门。并且,去祠堂议事,太引人注目,七嘴八舌的人一多,事就更议不清楚。反正没有人来镇公所办事,他们几兄弟,就干脆不去祠堂了。把镇公所的门一关,随便一坐,有讲就讲,没讲就烤火喝茶,当作是消磨日子。反正在家里也是烤火喝茶打发日子。 “去年冬下,县政府没有来人收缴谷米,怕也是因为东洋人来了,忙于应付,还是谷堆在仓里,要不要打成米呢?要打,也要请人了。”杨运华道。 “我觉得,这到是不要急,打成米就不好收,谷还好收一些,这个不忙。另外,不是还有几百包米啵?可以应付眼前的吃饭问题。现在是急于要光脑壳,买枪请人,尽快把护卫队加强起来。就算东洋人不来,天下这么乱,也怕有其他歹人来打我左岸的主意。护卫队强大起来,我们仓里又有米,柜上有光脑壳,谁来都不怕。”左林东说。 “我赞成东哥的意思。”晏时进道。一上午了,他说的话最少,只听其他人讲。“至于浸种谷的事,几位哥哥放心,只要时节一到,去年请的谁,今年照请,我会办好,不会耽误节气。天下再乱,人都要吃饭,东洋人来了要吃,当年的西洋人来了也要吃。不吃饭就会死人,心里就会发慌,就会闹事。也就是讲,不管如何,田总是要作。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呗。心里不慌,就什么事都办得成,讲话就有底气呗,腰板子就硬呗。” “我主要是担心东洋人来。他们连我们的国都都打下来了,会不打我左岸镇么?早几日听得人讲,国民政府的军队,已经退到湖广一带去了。东洋人正在一路猛打,难道他们不想来我左岸这种小地方?搞不懂,如果他们不来,我们不是在操空心啵?”姚慎思道。 “我不相信他们不会来,只是可能暂时顾不上,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他们来打我皇冠体育投注:,也要吃饭。我还不相信他们会拿钱买我们的谷米。不要忘记庚子年,东洋人进北京,朝廷赔了多少银子才把事情了结!”左林东情绪有些激动地说。 “东哥东哥,不要气。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身体要紧,一气就上火,来来来,喝一口茶缓一缓。我兄弟几个随意扯淡,事在人为嘛。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的。”杨运华赶紧劝道,并端起陶壶,让左林东喝茶。 “反正东洋人都不是好家伙,强盗就是强盗。他们总不是来做客的。我们要早作准备。不然,他们来了,我们会慌了手脚,只能任人欺负。你甘心么?你甘心,我不甘心!”左林东仍气呼呼地说道,但接过了杨运华端起的陶壶。 “在座的兄弟,没有人会甘心让东洋人欺负的。东哥放心喽,只是现在柜上光脑壳不足,拿不出来去买枪而已。如果有客商来,把仓里的谷卖掉,不就有光脑壳买枪么?如果谷买掉了,其他事都不支出,先拿去买枪,兄弟们同意么?”姚慎思道。 “要得要得!”几个兄弟都一致同意了姚慎思的提议。 “但问题又来了,你我兄弟以及祖上,多年务农经商,不晓得哪里有枪买,可以找谁买。找的人靠不靠得住?原来的护卫队,可都是些大刀梭标,对付一下那些一般的强人窃贼尚可,要对付东洋人,只怕不行喽!唉,此事还得小心谨慎一些为好……”姚慎思又担心地说道。 “好像有人敲门。”杨运华突然打断姚慎思的话轻声说。 “这天气,鬼来敲门吧。是不是风吹得门响哦?”姚慎思侧耳听了一下说。 “真的是有人敲门。”左林东也说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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