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万零一年甲月丁酉日-5

“吴刚，你是不是现在心里在偷着笑？”走进小洞天，嫦娥扶我在一个类似榻的台阶上躺下，然后脸色一变，非常严肃地问道。

我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小郎中，何况嫦娥还是我在人世间就神往的女人，我虽然知道嫦娥在问什么，但我还要装作不知情，连忙反问道：“我偷笑什么？”

“我知道你在偷笑我，偷笑我不知廉耻，和你独处一室却坦然处之。”嫦娥眼睛一瞋，不急不缓地说道，“昨晚和你独处一室事出有因，也是在一个特殊情况的不得已之举，而且千里眼顺风耳不时还跑进来，你也没有机会胡作非为。白天在你的府邸虽说只有咱们俩人，但你是昏迷的，也相当于只有我一个。可现在就不同了，你已经醒转不说，还恢复了一些力气。而且，你还是一个神仙，对付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是轻而易举的事。”说到最后，嫦娥的口吻已经带有羞涩和懊悔之意，脸色绯红，宛如秋日里湖中莲子般姹紫嫣红，尤其是“对付”之后嫦娥的声音已经像蝇虫般呢喃。

“你看我现在像一个正常的男人吗？”我可不想嫦娥这么看待我。我喜欢嫦娥不假，但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给嫦娥我想给的，也还没有足够的地位来面对嫦娥的未来。嫦娥在人间是有家室的，这倒不是影响我想与嫦娥相处的愿意。天边各一方人各一方，原本就是一个不存在任何间隙的事，何况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和嫦娥来仙界已经一月有余，在人间可是三十多年啊，三十多年人是物非，就算她的夫婿正当壮年，这三十多年熬下来，是生是死两说，就算还活着那也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人，怎么可能还能和嫦娥生活在一起？更何况嫦娥原本就是禁锢在仙界的犯戒之仙，何时才能恢复自由身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我渴望能与嫦娥有一个共同的未来，这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事。但面对嫦娥，这些话我还是说不口，暂时也绝对不能说出口。

“你怎么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了？”我没想到嫦娥也会拿我的话来反诘我，嫦娥盯着我的脸，她脸上的绯红略略褪去，但依然还是红晕在脸。我最喜欢这样直率的嫦娥，也最喜欢嫦娥这种增一分则艳减一分则淡的美丽，还真的有一种想立即拥抱她的冲动。但是，我知道在嫦娥还没做好准备之前我是不可能那样做的，或者说在我还没有做好想给嫦娥那些准备的时候我绝对不会碰嫦娥一根手指。我说我现在还不是一个男人，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消除渡劫危机，我除了耳朵能听嘴巴能说以外，双腿还酸软无力，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丝力气，就算我想跨越那道门槛，恣意妄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嫦娥望着我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放声笑道：“可不是吗，你还真的不是一个男人。”

眩洞是异常安静的，我都怀疑现在掉一根针，可能在眩洞里就像一声惊雷炸响，震耳欲聋。这让我想起白衣秀士刚才离开时的异常，心里直打鼓：难道白衣秀士的渡劫也开始了？这样一来，仙界可就真的没有任何力量来对付来自妖邪的攻击，尤其是七王爷和白衣秀士都没明说的那个地方的妖邪。“这到底是哪个地方？”我嘀咕了一声。

嫦娥见我神色凝重，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连忙问道：“什么哪个地方？”说着，嫦娥伸出右手敷在我额头，试了一下我额头的温度。“不烧啊，应该没说胡话。嘻嘻，吴刚，这两天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从来没见过的诡异让我都变成神经质了，你糊涂了，晕倒了，任何知觉都没有，我怎么尽遭遇这样的的事，我可只是一个舞娘，还是一个嫁过人的舞娘，从来没有操心过这样的事。这下可好，在你身边我可算是担惊受怕，把我一辈子都没遭遇的是这两天都捋了一遍。”

“我是说七王爷兄弟俩所说的那个神秘地方。”我是异常清醒的，我知道我在和嫦娥说什么，至于嫦娥能否知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就是那个闹海啸的地方，我看七王爷和他弟弟现在担心的也只有这个地方。虽然，二老爷离开的时候那个地方闹海啸，但那只是天气异常，而且时间长短只是二老爷的判断，随时都有可能雨过天晴。”

“你知道那个地方？”嫦娥也被我一脸严肃打动了，连忙问道。

“我还不知道，但我既然有远视明听的能力，只要我能够恢复一点，我就应该能找到那个地方。嫦娥，你也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我现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郎中，甚至现在连郎中都算不上，七王爷没有老寒腿，这是咱们今天在他府上亲眼所见的。可是，他今天着急见我，那是因为还有一些可利用的价值。这可是我的机会，也是我建功立业的最佳时机，我要发挥我的特长，给你我创造一个能在一起的未来。我要大大方方和你在一起，我要给你我所想给你的生活。嫦娥，你能理解我吗？”我这样大胆地对嫦娥说话，还说出了很多可能只会在我独处的时候，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我不知道是我突然变放肆了？还是我就想利用白衣秀士好心好意给我创造的时机？这一切连自己都不清楚。不过，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我把我想对嫦娥所说的话一倾而下，我的心情是轻松了，浑身也突然有了气力。

“吴刚，你这样说我好喜欢。可是……可是……”嫦娥并没有说出“可是”后面隐藏着的那些话，她把头靠在我胸膛上，贴近我的心脏，小鸟依人，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幸福地闭上了双眼。两个人之间，尤其在男女之爱的两个人之间，有些时候说话已经是多余的，特别是在女人心甘情愿的时候，做什么，或者两人间的情感能否升华，那是女人主掌乾坤的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就是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都会让两个人真的连神仙都望尘莫及。

“滴答”，好像是眩洞的某个角落掉下了一滴水，这声响要说应该不大，但就在这洞天里却显得异常，如同一面鼓一面锣骤然敲响，但只有这么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滴答”声没了，就连白衣秀士在另一个洞天里也是悄然无声。“这有些不正常，难道白衣秀士也有些不正常？”想到这里，我连忙扶起嫦娥，说道：“你去另一个洞去看看二老爷，我好好环顾四周，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好吧。”嫦娥顺从地回答道，随机起身去了白衣秀士的那个洞天。

闭上双眼，我尽量把我全身的力量凝聚到双耳。仙界风声依旧，偶尔还有一些掀起宫阙金砖红瓦的声音。白衣秀士和七王爷说过，这是白衣秀士烧毁妖邪们粮草的声音，有这声音存在，那些妖邪们目前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仙界神仙们经营仙界数万年，也和这些妖邪们大大小小打了几百场，神仙们的威名远播，既然没有粮草，妖邪们就绝对不敢染指仙界。但，就在东北角，有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存在，“哗啦，哗啦”，有点像微风拂过松林，还有些像海风掠过，轻轻拍打着暗礁。这，应该还是正常的。不，有一些不对劲，好像里面夹杂着尖叫——欢呼——竭斯底里地发泄。“难道七王爷和白衣秀士所说的那个神秘地方会是这儿？”我打了一个冷颤，一股寒气直冒上来，喉结处突然有点甜，接着就是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吐在雪白的地上，那殷红格外刺眼。

嫦娥去了白衣秀士的洞天许久还没回来，我努力爬下榻。“我一定要在嫦娥回来之前把地上的痕迹清理掉，绝对不能引起嫦娥的恐慌，也绝对不能让嫦娥为我担心。”这是我突然遭遇咳血之后首先想到的，也是支撑我强行爬下榻的具体原因。要说我现在浑身无力，就算咳血那也是吐不远的，也就是距离石榻不过三尺的地方吧。但是，我没想到我到现在还没有站起来的能力。爬下榻我才知道我还是站不起来，顺着石榻的边缘我就滑落在地面上。虽然双脚的知觉在，但就是支撑不起来身子，也不可能像平日一样轻轻松松走过去。往日可能对我来说擦掉血迹只不过是举手抬足的小事，但现在我用双手支撑着我并不肥胖的身子，一点一点地爬过去，那个血迹仿佛就在**之外，我只是那个唐和尚，在脚步丈量到西方极乐世界的距离。没挪动一丝我都是大汗淋漓，也不是，准确地讲我这应该是挥汗如雨。我从来没走这样艰难的路，在人世间采药之路也罢，在仙界失落之路也好，身上虽然也很疲惫，但作为一个年轻人和想有作为的郎中，就算自己头痛脑热，身体酸软，那也是要表现出如日出东方朝气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