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傅常论川内大势 刘湘炮打涂山寺

张斯可发电报时，傅常看到了无线电报机。那时，无线电报机还有点大，比后来的电后大多了，干电池一大堆，还配有手摇发电机。两人感叹了一下科学技术之类的话题，两人回到张斯可的书房。

“滇军的胃口大哟。现在，占据了泸州、自贡、宜宾几处川南最富遮地区。在重庆的联军会议上，还要把重庆、涪陵、万县划归滇军驻地。理由是，滇军北伐，准备援鄂，这些地区，应由滇军控制。”傅常说。

“除川西、川北外，四川三分之二的富庶地区，都成了滇军的了，这个胃口，确实太大。我理解了，为什么熊锦帆要浦澄挟制重庆。”

“你想，这种出让四川利益的事，锦帆公虽是国民党，他也不能这样干。再说，现在而今眼目下的‘革命’，早就变味了！滇军控制地区，自派地方官收税，还提出，要四川每年补贴滇军六百万元的军费。你想，富庶地区抢占完了，还要我们补贴六百万军费，还让不让人活了？”

“锦帆公当然不会答应。唐继尧还搞了些啥子名堂？”

“多哟，四川各道伊，唐开列名单，要熊克武认可，各处海关监督人选，也是由他提名，就是一个太上皇了！”

“锦帆公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熊推托这是民政，应由**、省议会决定。目前熊克武只是以四川靖国联军总司令的名利。摄省军民两政。省政并不完善，军政分离后，再确定。”

“熊锦帆为什么不宣誓任督军呢，岑春煊不是发布他为四川督军了吗？”

“是的，广州政府改组后，确有此任命，还任命了谢持为**。四川军政，算是国民党的了。谢持正从广州赶来，可能等谢持一起宣誓就任吧。反正现在，他是有名有实，不在于什么时候正式上任。也正好用这个空档期，与滇唐周旋。其实，这里面水太深。唐继尧还拟定石青阳、颜德基、黄复生、卢师缔为师长，这几部分，都属于国民党控制的民军。唐继尧为什么这么执着要任命这几人为师长，这几部配合滇黔军作战是不假，但唐继尧并非是好水要扶持他们上位，而是要利用这几个人。用他们的力量，削弱四川国民党。”

“这几个人，都不是军校出来的，不太了解，原来都是穿长衫的吧？”

“是啊，四川老同盟会的，但都是一个团体的，叫做什么实业团，谢持就是他们的头。他们与熊锦帆不太对付。熊锦帆手下也有一个团体，称为九人团，以熊克武、但懋辛为首，成员有李蔚如、喻培棣、余际唐、张冲、吴秉均、刘光烈、龙光共九人。这九人都是同期在皇冠体育直播：东斌学校留学的。”

“明白了，看来，你老兄也不是那个核心圈子里的，同是国民党，不至于水火不熔吧？”

“这里面的话太长。简单来说，开始，提着头闹革命时，还真没什么矛盾。辛亥革命时，重庆起义成功，谢持为首的实业团，应为首功。熊克武带蜀军从上海回川，孙中山给他的名义是蜀军总司令。到了重庆，成渝合并，熊克武的军队编为川军第五师，熊还任重庆镇守使。重庆政府实权在熊克武手里，军队、政府，都安进了九人团的人，实业团的人削去了部分实权，谢持原是重庆军政府的总务处长，实际上，夏之时，张培爵只是前台，真正掌握军政府的是谢持。你想，谢持实权被削，他心里愿意吗？老子打下来的天下，你熊锦帆来坐？加上团体内的怨言，这个‘梁子’就结下了。”

“那时，我们还是连、排级小军官，什么也不清楚啊。”

“我们那时，还上不了台面。其实，这才是开始，结怨最深的，是二次革命时，从那开始，谢持与熊克武积怨更深了。一是二次革命，是否及时发动；二是遇上滇黔干涉，第五师兵溃，熊克武一行逃跑，给川东国民党员的家庭，造成了惨重的损失。其实是胡景伊、周俊、刘存厚造的蘖，兵溃、并非熊克武责任。首先要负责的是吕超、第二是龙光。话又说回来，即使五师不溃，你想一想，二师被胡景伊解散、三师还在川边，川军一、四两个师，加上滇黔军，五师有胜算吗？而且全国各省起义都被**下去了，区区川军第五师，能成大事？后面发生的惨剧，只是推迟罢了，怪罪熊锦帆，毫无道理。”

“我那时，还在刘存厚的第四师当教官。对二次革命，我有我的看法，我不主张武力发动倒袁。民国初定，为政见不同打仗，这可是开了恶例。不过，这事，历史自有公论。”

“想一想也是的。那时，我在二师任营长。吕超来找我，要我们一起去说服尹昌衡反袁，二师彭光烈师长同情二次革命，但他不想站出来。当然，尹昌衡是表面应付，也不愿出头。后来，我与吕超一起到重庆，二次革命失败，我随熊克武一起逃到上海，我才与熊系搭上关系。后来，我私下问熊锦帆，为什么各地起义反袁时，他不动。各地都失败了，他才动？这明显是不盯兆头嘛？”

“熊锦帆怎么说的呢？”

“他与但懋辛等认为，一个暗杀事件，应当用法律解决，民国初定，国民思安，妄动刀兵，开个恶例。但这事是孙先生发动的，他不能不听。但感到在川内，实力不济，所以犹豫不决。当得知胡景伊要裁撤第五师时，熊克武还想以下野，保存第五师。这是当时周道刚、徐孝刚的建议，李慰如从北京回来，传达的。师长交给周道刚，周道刚是武备系**，无党无派、胡景伊不能把他怎么样。本来已商良好了的，但朱三吵吵在军官聚会上吵了出来，差点造成兵变，不得己，才发动的。这也是谢持与熊克武的重大分歧之一。谢持一开始是要坚决发动的。”

“看来，熊锦帆是有头脑的人，分得清轻重。谢持，在国民党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成了孙中山的秘书长，难怪出了任命吕超为川督这样的乌龙。”

“算了，这个事就不说了。当然，吕超是熊克武的老部属，但吕超与谢持都是中华革命党，实业团的都是。属于国民党中的东京派，熊克武、黄兴为首的，称为南洋派。在国民党内，熊克武被称为小黄兴，他们的矛盾，显然是不易调和的。唐继尧就是利用四川国民党党内的对立，拉谢持一派，挟制熊克武。你明白为什么唐继尧要石青阳、颜德基、黄复生、卢师缔当师长的用心了。”

“熊锦帆会同意吗？这几支军队，实力如何？”

“熊坚持以快枪数量点编军队。要说人数，一个师是够，但武器太杂，以快枪数编，编一个师太勉强。唐继尧相当不满。”

“唐继尧还有些什么招数？”

“招数多哟！借口以北伐为名，在重庆联军会议上，擅自委任援陕、援鄂各路总司令，各纵队司令。甚至把四川大土匪丁厚堂，委任为川、滇、黔联军援陕第四路司令，让他招集各路匪党，以各种司令名义，出山扰乱四川！此事熊锦帆也无力制止。”

“看来，锦帆公抢占重庆、先进成都，有先见之明，但唐继尧这么一扰，四川还要大乱！”

“唐继尧为分化四川各军，分为旧川军、新川军、义军。使其各军分界限，不团结，自相水火，滇唐好从中渔利，借以培养倒熊势力。”

“难怪，刘浦澄也被任命为第一路司令，这是唐为倒熊，利用旧川军，打下的伏笔。”

“我来，锦帆公的意思，我是传到了。就看浦澄的了。”

“电报，你看着发的。浦澄站在哪边，我不敢妄言。但我以为浦澄也不愿意川军打川军的。浦澄与滇黔的积怨，你是知道的。一个什么路司令，想收买浦澄，浦澄也不会把自己贱卖了的。川人治川，这也是浦澄的心愿。浦澄会站在哪一边，要不了两天，你就会看到的。

刘湘收到张斯可从成都发来的电报。刘湘一看，军队整编的事，他是放心了。“今后川事，有浦澄一席之地”，熊锦帆表达这意向，当然是有借重之意，他是要付出的，一是要卫戍北道安全，还有，就是挟制在重庆巴县一带的滇军。

熊锦帆已到重庆，怕唐继尧达不到目的，对熊克武一行人动手，对刘湘提了这个要求。刘湘认为，熊锦帆会做人，没有把他当外人，原川军第一师的防地，全划给了他，补了二百万的军费，这补充了不少枪支弹药。再说，他与滇军从来就不对付。护国战争后，刘湘已控制了泸州这处富庶之地，滇军要，他不能不给，北洋军走了，他一个旅，无法对抗滇军，只有撤回老窝子永川。凭这一点，他与滇唐的怨就结下了。

刘湘对电报中的意思，当然明白。他把第一旅，前移到壁山境内，并进驻巴县的走马杠，一个团的兵力推进到了白市驿的歌乐山上。已逼到了重庆的门口。第二旅推进到江北县境内，一个团进驻到江北嘴的江北城，江北城与朝天门码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嘉陵江。

刘湘部前进部署到重庆城的两翼。驻渝滇军是顾品珍部。刘湘部与滇军，是老冤家对头了。从护国战时，与滇军大战蓝田坝、棉花坡。这次护法之役，大战泸州，滇军被赶出泸州，接着又在隆昌、内江一带拉锯战，滇军从来就没有讨到什么便宜。顾品珍在逃跑中，还在内江的凉水井跌断了腿。用一句现在版的语言来形容，滇军对刘湘的川军第一师，印象深刻，刘湘部从两翼挟制重庆城，滇军当然要忌禅。

那时候，重庆城区，还只是从朝天门码头，沿江建起的城区。即后来重庆城区扩大后，称为“下半城”的部分。从朝天门“巴县衙门”一带，算是当时的繁华地段。而滇军的一支警卫部队，就驻在这一带。这里离江北嘴不到五公里。那一天，轰的一声炮响，炮弹飞过了长江，在长江南岸的涂山寺炸开，在重庆南岸驻的是滇军，炮弹在山上炸开，巨大的爆炸声，震动山下。试了几炮，就停了。事后才知道，刘湘部在江北嘴的一个炮兵营试炮。炮弹飞这样远，当然不会是七五山炮。放出来的风是，从德国才购回的克虏伯一零五山炮，射程达到八公里。

那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战败的德国，战争剩余物资不少。武器弹药被趁乱贱卖，张斯可在汉口通过德国洋行，购买了一批德式枪械，其中有六门一零五山炮，还配有大量的炮弹。这个消息，通过茶馆酒店，在重庆城传开了。

刘湘的手枪大队，发展出了便衣队，那时叫探子队。刘湘把便衣队撒进重庆城，在茶馆、酒楼、码头，打探消息，顺便散布流言。茶馆里那些“消息灵通人士”，把江北嘴的大炮吹神了，一炮打在涂山寺，在山坡上炸开了一个几丈宽，丈余深的大洞，周围几十丈内的树叶子都震落完了。四川人当时的见识浅薄，这么厉害的东西，越传越神。

滇军在城内，也是有探子的。这些流言，当然知道。到涂山寺的山上去查看，确实有几个炮弹炸开的大洞，虽然没有街面上吹的那样传神，但一枚炮弹，轰垮一片房子，还是能办到的。江北嘴离巴县衙门这么近，刘湘要炮击滇军，那是防不胜防。

刘湘在重庆城亮了一下相，这正是熊克武所需要的。唐继尧的《川滇黔三省同盟计划书》通不过，又变换方法，在重庆招开联军会议，扭着熊克武在重庆。本想扣押熊克武，刘湘这么一搞，唐继尧明白，还是不忙动的好。把川军惹毛了，滇军可能出不了重庆，自己的小命，也要整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