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寒风难掩真情意

萧萧寒风，从运河的那边吹了过来，在田地中呼啸，在村庄中穿梭。乡亲们躲在了家里，我和赵老栓却耐不住心中的烦躁，在村口张望着，期盼着今冬的第一场雪。陈伟这家伙没心没肺的，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说道：“两位，要学诸葛亮借东风？站在这里不行啊，赶紧筑起高台，在上面嘟囔才行啊。”我看着这小子，气不从一处来，说道：“咱们请人家来，本来是看雪景，来了以后什么也看不到。你说，以后人家还来？咱们的发展计划，不就泡汤了？”陈伟嘿嘿一笑，说道：“老夫掐指一算，近日必有一场暴雪。”“滚！”我气得一声大喝。

烦归烦，开会的人毕竟抹不过面子，还是按时来了。虽然带着一些遗憾，但是，看着安排的吃住日程，还是心中高兴。我与老刘私下里沟通，每人每天六十元的吃住标准。当然，有十块钱是私下给他的，所以，他也没有提出更多的意见。倒是大哥有些生气，说我办事不稳。咱这人，肚量大，大哥带来了开会的人，一住还是三天，就是接近一千块钱的收入，在赵家庄来说，这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于是，萧萧寒风中，一行人跟着我上了船。

来到船上，大运河的寒风习习吹来，众人裹紧了衣服。有的人抱怨，这是谁出了这种馊主意？甲板上别说吃饭，站都站不住。于是，临时把吃饭的地方安排在了船舱里，生起炉子，众人这才坐了下来。在众人的抱怨中，酒菜上来了。咱请的厨子那不是说的，手艺好。果盘、凉盘、热菜，那是色香味俱全。几杯酒下肚，热量骤然而生，众人也就少了抱怨。吃着菜，喝着酒，药厂的人开始主持座谈会。大哥平时在家不大说话，但是在“会场” 上还是滔滔不绝。作为我们本地呼吸系统的佼佼者，大哥说话的分量还是有的。他说话的时候，众人这才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个下午，大哥说了一半的时间。

就在大哥滔滔不绝的时候，外面的寒风啸声四起，一片片带着湿气、寒气的乌云悄然而至。我跑到船舱中喊道：“各位，马上要下雪了，大运河美丽的雪景就要来了。”大哥瞪了我一眼，说道：“这里开会，你进来掺和什么？”我不满地看了大哥一眼，退了出去。站在甲板上，期盼着第一场雪的到来。赵老栓悄悄地问我：“人家不会生气吧？”陈伟在一边插嘴，说道：“你看看咱这位，在家里就是一宝。虽然他哥说他，其实，他哥心里疼他呢。就咱们这个水平，搞会议接待？要不是关系，谁能信？”陈伟说的是实话，这些医生，什么地方没有去过，稀罕我们运河边的雪景？何况，期盼的雪景在哪里还不知道。

酒足饭饱的“与会人员”回到赵家庄，村里别的娱乐项目没有，我们在村委点上炉子，屋里面温暖如春，下棋打扑克还不行？何况这些知识分子，都喜欢下象棋。我这人，从小对琴棋书画感兴趣，曾经立志要做一个“文人”。可是，事与愿违，文人没当成，却成了一个“武人”。不过，下棋，还是有了一定的功底。陪着医生们下棋，几盘下来，罕有对手。我故意夸下海口，谁要是赢了我，今晚我请客喝酒。赵老栓在一边直吸冷气，怕的是我真的输了。不过，咱心里有底，刚才那几个医生下棋，我早就看到那水平了。无非就是当头炮，把马跳，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

老刘看到场面热烈，拿出五十块钱当彩头，谁赢了算谁的。这个老刘，太抠了，五十块钱？晚上都不够喝酒的。我看看众人，掏出五十块钱，说道：“你们可以集体商议，我自己一人对付你们。输了，我再搭上五十块钱。”医生们手里哪个没有钱，岂能让我这样鄙视？于是，几个喜欢下棋的医生拿出一百块钱，算是赌注。赵老栓在一边面色焦急的看看我，似乎在考虑我失败的后果。陈伟倒是不担心，在部队里面的人，有几个不会下棋的？何况，在保卫科的时候，他领教过我的棋艺。于是，陈伟哼着小曲，观棋不语。我看他一眼，说道：“闭嘴。”

陈伟的嘴闭住了，可是，对面的几个医生却开始争吵。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没错。可是，这些干医生的，谁服谁？自然都觉得自己比对方的棋艺高，刚才输给我是因为大意。所以，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休。你说，这样下棋能赢？连下三局，医生们都输了，这是又开始互相埋怨，刚才是你的一步棋走错了，不对，是你的指挥失误。村委里面，顿时一阵火药味。我看看众人，说道：“各位，你们都是我大哥的朋友，来到我们赵家庄，就是给我面子。这钱，我是绝对不能要的。晚上，我另备酒席，给大家接风。我们赵家庄，没有别的，就有一股热情，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支持，给我们带来游客。各位再来，我没有别的，一壶村酿，几碟小菜，与诸位炕上一座，共叙友情。”

这人啊，失败以后最需要的是胜利者的谅解。我的一席话，让众人感觉，是个爷们。于是，因为知己，几个医生喊道，今晚不醉不归。不醉不归？醉了正好睡觉。咱这人啊，从那天开始，真的佩服医生，这是铁胃啊。中午，没人接近一斤白酒，晚上继续喝，一般人，估计快要胃穿孔了。可是看看人家，酒晕未消，仍然坚持战斗，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大无畏的革命牺牲精神。当然，也有些“战场”上的逃兵，晚上喝着南瓜小米粥，吃上刚刚烙出来的菜饼，然后睡觉去了。我和大哥，还有几个知己的医生，凑在二叔家里，赵老栓、陈伟、二叔一起上阵，喝了一个不亦乐乎。

劳累了一天，回到赵家庄储蓄所的宿舍，真想好好睡一觉，没想到阴天，好几个同事都没走。丁雯雯和小刘凑了过来，非要喝茶。茶叶咱倒不缺，泡上一壶茶，室内顿时茶香四溢。可是，喝了茶，今晚是别想睡觉了。小刘淘气，非得让我给她讲故事。我自身那些经历早就说过了N遍，只好把别人的故事借用过来，把我的名字填充进去，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陈伟这小子知道我是瞎编，茶水也不喝，早早的打开了呼噜。

看看表，快半夜了，小刘还是余兴未尽。丁雯雯说道：“不早了，咱们回去睡觉吧。”小刘嘻嘻一笑，说道：“再听半个小时。”丁雯雯故作生气地说道：“深更半夜，一个大姑娘在人家宿舍里，不怕别人说闲话？”小刘摇摇脑袋，说道：“丁姐，怕啥？这是我叔。当初，你要是提前一步下手，我就叫你婶子了。你说，我叔好不好？”这个小刘，这么大的姑娘了，说话还是没个把门的。就在我面红耳赤，与丁雯雯相视无语的时候，我的背后突然传来声音，“你叔，名花有主了。雯雯要是不嫌弃，还是多看看我。”一扭头，陈伟这小子不知道啥时候醒了，两只眼睛睁得贼亮。我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说道：“睡觉！”这时，小刘才站起身，跟着丁雯雯走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一次的会议，每人只有那么一点的会议费，出去吃喝，几乎挣不到钱。可是，几个医生的承诺，将来会不会兑现啊？心里都是事情，闭上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迷迷糊糊中，快天亮的时候睁开了眼睛。外面格外的亮，难道，难道？我爬起身，一看窗外，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漫天的大雪，扯絮撒银一般，罩在了房顶上，缀在了树头上。我激动的喊道：“陈伟，快起来！”陈伟突然被惊醒，揉着眼睛看着我，问：“着火了？”我瞪了他一眼，说道：“屁话！下雪了，你看，外面成了琼楼玉宇的世界。”陈伟懒洋洋地又躺了下去，我穿上衣服，跑出门外。

来到赵老栓的家门口，我使劲的砸着大门。赵老栓出来了，脸上喜洋洋的看着我，问：“下雪了，高兴了？”我兴奋的说道：“二大爷，赶紧通知村里人，谁家也不许扫雪。不然，雪景破坏了，看啥？”赵老栓一听，是这个理。于是，村里人还在沉睡的时候，喇叭里就响起了赵老栓的声音，“各位村民——，父老乡亲，今天，谁家也不许扫雪，不然，罚款五元。”

喇叭的声音，唤醒了那些沉睡的医生。一个个披着衣服出来，宁静的小村，就像童话里的世界。我来到大家中间，说道：“今天早晨，吃的是地道的乡村风味。咸鸡蛋，玉米饼子，小米粥，萝卜干咸菜。吃完饭，我雇上一艘船，咱们沿着运河看雪景，大家愿意吗？”大家能不愿意？

袅袅的炊烟升起来了，在漫天的雪中飘逸，融在了雪的世界里。吃饱饭的人们，登上昨天那条船。披着蓑衣的艄公掌舵，木船沿着运河慢慢行驶。那位渔家的姑娘，拿起了长笛，笛声在雪中回荡。船舱里的桌子上，给众人泡上一杯浓浓的香茶。我看着大家，说道：“各位，你们都是文化人，此情此景，难道不值得赋诗一首？”老刘起哄道：“老三，你先来一首？”看看大家，我找出纸笔，写道：漫天梨花冬来早，落向枝头尽妖娆。雪埋野径不知处，一袭寒风惊飞鸟。凝脂玉幕连东海，哪吒舞绫弄波涛。柴庐横琴我自喜，夜沉古寺钟声遥。

众位文化人不仅吃惊，这是一个当兵出身的人写的？老刘赞道：“好诗，有气势！军人，写得大气。”大哥突然一声怒吼，“显摆什么？这些人，哪一位不是大学生？起来，看我的。”呵呵，原来大哥也想出风头啊。

站到船头上，片片的雪花落在我的身上，犹如银盔银甲。凛冽的寒风中，我似乎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我要与赵家庄人民一起战斗，一起走上富裕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