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贫寒学子路遥遥

皑皑的白雪覆盖了大运河两岸，犹如玉的世界，银的天地。树梢上，一朵朵盛开的梅花般的雪，在风中微颤，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与飞舞在空中的朵朵梨花交融在一起，画出了一幅琼楼玉阁的图画。

此时的赵家村就是一幅图画，静悄悄的，等待着画中人的走来。推开二叔的家门，一股热蒸汽扑面而来，雾蒙蒙的。二叔拿着扫炕笤帚给我扫雪，就像我小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了沙坑里，二叔也是这样拿着笤帚。看着二叔的脸，昔日白皙的皮肤已经被岁月催成了暗红色，浓密的黑发也已经稀疏。

“二叔。” 我喊道。二叔看看我，笑着问：“咋了？看看你头上的雪都化了，流的满脸都是。”二叔也许看透了我想要说什么，为我掩饰着。

“哥！”小山跑了过来。我从网兜中掏出两个肉罐头，举在头顶，喊道：“期末考试，班里第一名，天天请你吃肉罐头。说，今天为什么没去上学？”小山着急的抢着我手里的罐头，说：“下雪了，老师让我们早放学。哥，这次测验，我又是班里第一名。”我把罐头塞到小山的手里，我这个弟弟真争气，虽说家庭条件不好，可是，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第一。

二叔二婶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兄弟俩打闹。自从我来了以后，两位老人的脸上多了笑意。二婶笑着说：“小三，每次回来，你都买东西，不花钱啊？”我嘿嘿一笑，说：“咱村里，买东西不方便。那个小卖部，罐头不知道放了几个月了，不新鲜。从城里回来，都是刚出厂的罐头，买来孝敬你们二老，还不应该？再说，我不买，我爸还不得抽我？”二婶叹口气，说道：“看看你们家，多好啊。一个干医生，一个在政府里，一个干银行。你看看我们家？”我摸摸小山的脑袋，笑着说：“二婶，您别愁。小山这么聪明上进，以后考上大学，有您和我二叔享福的。”二婶苦笑一声，说：“就是考上大学，能不能上的起，还是两说呢。”

我看看二婶，皱纹已经爬满了脸。我走到她的跟前，说：“二婶，您放心，小山的学费我包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操心了。”二婶看着我，眼圈一红，说：“好孩子，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可是，你还得结婚，将来也会有孩子。都怪你二叔，不争气。”我看看二叔有些佝偻的身躯，眼圈也红了，说道：“二婶，我有计划，很宏伟的计划，到时候，咱们富得流油。”二婶长叹一声，强作笑颜，说道：“孩子，不用安慰我和你二叔。啥人有啥命！”

再说下去，二叔和二婶心里都难受。我从包里拿出来一块猪肉，说：“二婶，这是今天单位分的。今晚，你不用做饭，我下手。”二叔说话了，“分的东西，拿给你爸妈。这里五天一个大集，我去买就行了。”二叔虽然这样说，可是，我来了两个月了，一共买了两回肉。我知道，二叔那是不舍得吃肉。我笑笑，说：“我们银行，一个月分一次肉，五斤。平时都是送到家里去，今天巧了，我去单位，就把肉拿回来了。二叔，我今晚做红烧肉。”二叔抬头看看我，问：“你会做？这么多肉，一次吃不了。割下一块来，埋到雪里，过两天再吃。”我看看二叔，从包里掏出一本菜谱，说：“咱吃一半，留一半。我这里有菜谱，学着做饭。”

陈伟听到我说话，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嘻嘻的说：“今天去单位，你咋没把我的肉一起拿来？”这小子，你早说了吗？陈伟是个吃货，撸撸袖子下手了。我盘着腿坐在一边，手里拿着那本菜谱。陈伟喊道：“过来帮忙。”我不耐烦的摆摆手，说：“别打扰我，我看看菜谱上怎么写的。不然，红烧肉做不好，你别怪我。”就这样，等到外面饭棚里肉香四溢，我依然拿着那本菜谱。

门开了，赵老栓这个村里的最高长官进来了，呵呵一笑，说：“矣民啊，自从咱侄子来了，家里生活变了。以前，你家里过年才买次肉，这下好了，不过年不过节，都开始吃肉了。”说完，使劲的嗅嗅鼻子，好像这也能解馋。

二叔抬头看看赵老栓，**的时候，没少批自己。只要是开会，总会拿自己这个地主子弟开刀。我看到二叔表情冷漠，赶紧说道：“二大爷，今晚吃红烧肉，一起吃饭。外面下雪，咱们喝点？”赵老栓巴不得我这样说，赶紧说道：“昨天，我刚用地瓜干换了二斤烧酒，我去拿来。”我赶紧拦住他，说：“这么大的雪，您还回去干啥？我爸让我给二叔捎来两瓶景芝白干，今晚咱喝了它。”

那个时候，村里人很少喝瓶装酒，都是拿着粮食去换酒。就是家里有红白公事（婚丧），也是喝散装的地瓜干酒。二叔心疼的看看我，估计心里在骂，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过日子。可是，二叔也许不明白，现在**了，**那一套早就过时了。现在赵老栓是村里的**，还是有威望的。二叔要是想在村里抬起头来，就要与他搞好关系。

这一晚上，几个人在一起，就是赵老栓喝多了，说话很多。说了以前，自己如何糊涂，对不起二叔。自己以后，如何要带着乡亲们发家致富。我默默的听着，毕竟，作为晚辈，这些话我是不应该插言的。二叔有些激动，**过去这么多年了，好像自己才**一样。我心里默默地想，赵老栓这话不只是说给二叔听的，还有我。我苦笑一声，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银行小职员，自己吃了几碗干饭，自己还没有数？等到储蓄所建成那一天，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赵老栓还会这样对我？

外面雪花飘飘，已经变成了银色的世界。晚上，我躺在炕上，默默地想，来到二叔家这么长时间，二叔从来没有提到过我们家的历史，为什么？他痛恨以前曾经有过的富裕？他痛恨那个金钱的社会？

陈伟看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问我：“今天在行里，听到什么新闻没有？” 我呵呵一笑，从口袋中掏出那包中华烟，扔给他一支，说：“这是宁副行长给的。”陈伟噗嗤一笑，说：“你小子少吹。宁副行长，本来看你就不顺眼，还能给你烟抽？”我爬了起来，看着他说：“你不信？”然后我把今天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以为陈伟这家伙听了以后，保证要骂。可是，这小子躺在那里，好像是傻了一样。我摸摸他的脑袋，问：“咋了？一支中华烟，就变成痴呆了？”陈伟拨开我的手，说：“别打扰我，我在想事。”呵呵，这小子，想事？估计是想女人吧。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陈伟突然坐了起来，说：“哥，机会来了，机会来了。”我心里这个烦啊，我在睡觉，你说机会来了，你小子睁着眼睛也能说梦话？看我不理他，陈伟说道：“宁副行长想拉拢咱们，他分管信贷，你说，咱们两个有没有机会？”我笑了，说道：“痴心妄想！就咱俩，业务考试在行里垫底，信贷科能要咱们？”陈伟一撇嘴，说：“你不懂，干信贷需要点钞打算盘？”咦，这小子说的也有道理。我的心活动了。看来，这个机会决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