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情难诉男儿心

河口镇分理处的日子是枯燥的，每天超不过二十笔业务。坐在柜台后面，每天看着外面，不知道失落还是失望，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原本爱说爱笑的我，除了练习点钞就是打算盘。

陈伟走到我的跟前，摸摸我的脑袋，“咋了？忧郁了？”我没心思搭理这位“难兄难弟”，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才没那样的小心眼呢。陈伟，你说，咱们开业已经快一个月了，你看看，存款才二百多万。李主任整天往外跑，也不想想办法。”陈伟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就是瞎操心。你以为你是谁？哥，没看到人家咋看咱俩？咱俩就是来混日子的。他娘的，我要不是一时冲动，还不如待在保卫科呢。”看看陈伟，我相信他说的话。

就在我和陈伟说话的第二天，李主任给我们开会了，每人分配存款任务。那些女孩子们每人三十万存款，我和陈伟每人五十万。用李主任的话来说，我们两个老爷们，是分理处的支柱，就应该多做贡献。陈伟还想反驳，我一把拉住了他。既然领导安排的事情，能够推翻？即使她收回自己的话，难保后面不给我们穿小鞋。于是，两个“支柱”愁眉苦脸的回到了家中。

老爸坐在那里喝水，夏静帮着老妈在厨房里做饭。听到我的声音走了出来，低声问道：“咋了？丢钱了？” 我苦笑着看看她，“丢钱？被人家抢钱了。”老妈听到我的话，从厨房里出来，着急的问：“你们银行被人家抢了？”我不耐烦的说：“这个年头，都忙着挣钱，谁还去抢钱？咱大运河两岸的老百姓老实，能有那种坏人？”

吃饭的时候，老爸低着头，只顾一个人在那里吃饭。我拿了一个酒杯放到他的跟前，倒上一杯酒，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爸抬头看看我，突然问道：“今天你又打的啥主意？”我摇摇头，心里烦着呢，不想说话。拿过老爸跟前的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老爸慢悠悠的喝着酒，打量着我，就像公安审嫌疑犯。老妈和夏静都感觉要出事，也是低头吃饭。

终于，这种沉寂让老爸打破了。“小三，是不是给人家银行丢钱了？”我看看老爸，说道：“爸，你想哪儿去了？”老爸冷静地盯着我，接着问：“你有心事，当我看不出来？”我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们下存款任务了，每人五十万。”

“五十万？”老爸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小三，上哪儿去弄五十万？”

夏静赶紧解释：“我们银行拉存款，这是常事。没有办法，就得找亲戚朋友，甚至把父母的养老钱都拿出来。”老爸和老妈两眼瞪得溜圆，老爸突然笑了，看着我和夏静，问道：“你们这是实话？”夏静点点头。老妈疼我这个小儿子，说道：“明天，把你两个哥哥都叫回来，看看他们有多少钱，都存到你那里。另外，我和你爸还有点存款，都给你拿出来。”

我就像黑夜里的迷路人，突然看到了光亮。高兴地问道：“妈，你和我爸有多少存款？我自己也有些钱，是转业回来给的。咱们凑一凑。”老妈刚要张嘴，老爸咳嗽一声，给老妈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我和你妈有多少存款？你先别急，晚上我和你妈合计合计。”我无奈的叹口气，合计？老爸这不是蒙我？像老爸那么精明的人，能不知道自己存了多少钱？这时，夏静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没有再问。

这时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有些冷。从运河那边吹过来的风，吹在人的身上有些冷飕飕的。我把围巾系在夏静的脖子上，陪着她往宿舍走。寂静的夜里，街上行人很少，只有一两声的狗吠。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夜幕中回荡。

快到宿舍的时候，我问她：“今天咋还不说话？”夏静幽幽的看着我，说道：“今天，你就不该守着我，在饭桌上说存款的事。”我有些纳闷的问道：“为啥？”夏静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没看你爸那眼神，就好像咱俩从他那里抢钱。”我呵呵一笑，说道：“你这人啊，就是敏感。我老爸平时待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夏静看看我，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女孩子的心就是天上的云，让人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咱这人没心没肺的，弄不明白就不去弄，保管第二天，她心里有什么事都会说出来。

在夏静的宿舍门口，她终于憋不住了，说道：“咱俩好了这么长时间，你没有想过以后？”我点点头，说道：“想过。”夏静一双秀眸在夜中仍然是那么明亮，她看着我，轻轻地问：“想过啥？”我努力的想了一下，说道：“想过你给我赶紧做老婆。”夏静故作娇颠的扭了我一把，说道：“好好说话，别嬉皮笑脸的。你就不想着啥时候——去我家一趟？”我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道：“你没说过呀。革命军人服从命令，没有你的同意我能开口？”夏静神态有些扭捏的看着我，说道：“我爸让你星期天去我家吃饭。”

我看看她，没有说话。夏静有些着急，也有些生气，问道：“你不愿意去？”我赶紧解释，“当然愿意去。”夏静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悄悄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尴尬的笑笑，摸摸自己的脑袋，说：“离着开工资还有十来天，能不能开了工资以后再去？”夏静噗嗤一笑，说道：“我当什么事呢。星期天早晨你来找我，我把东西都准备好。”说到这里，她羞答答的看着我，说：“哪有你这么有福的人？人给你，还得贴钱给你。”看着她似娇似颠的面孔，我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晚秋的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羞答答月亮隐在了云的后面，悄悄地俯视着运河边上的小城。

“静，我在河口镇租间房子，提前安上一个小家，你去陪着我，怎样？”我轻轻的吻着她的脸庞，问她。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没有说话，双手紧紧的搂住我的腰。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要是平时，老爸老妈早就休息了。可是今天，两人一边一个，坐在八仙桌边上的椅子上。“小三，过来，问你几句话。”老爸笑呵呵的说道。我嘻嘻一笑，老爸今天有啥高兴的事？

“爸，有事明天再说吧。早晨我还得上班呢。”说着话，我把夏静给我打的那条围巾摘下来，随手扔到了一边。老爸不慌不忙的喝口茶水，说道：“你和夏静准备结婚？”一听老爸这话，我笑了。说：“爸，你应该去算命，保证能挣大钱。你咋知道我们准备结婚？”老爸故作严肃的看着我，说道：“少嬉皮笑脸的，问你正事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爸妈，说：“今晚我俩商量了，星期天去她家里。两边老人没有意见了，我们就准备结婚。”老爸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存单，说道：“这是我和你妈的存款，就这么多了，一万块钱，给你们结婚用的。”嘿嘿，我接过存单，老爸又在摆迷魂阵，你就一万块钱？不过，一万块钱，再加上我转业时的钱也够了。

拿着存单我突然发现一个秘密，问道：“爸，你啥时候到我们行里存的钱？我咋不知道？”老爸干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说道：“这是我和你妈的决定。你小子啥心思，当我们不知道？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看看老爸，把我看成啥人了？老爸接着说道：“去人家家里，准备好东西了？”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还没开工资，东西是夏静买的。”

老爸站起身，在抽屉里翻腾了半天，拿出五十块钱扔到我的面前，说道：“小三，去人家家里，你让人家买东西？亏你还是个上过战场的男人，你不脸红？把这钱拿着，不够再对我说。就这一个小儿子了，我不能让人家说我抠。”

我攥着这五十块钱，眼圈有些发红。平日里，老爸买瓶酒都是买最便宜的。可是，我呢？已经挣钱了，没给老爸买过一瓶酒，此时还要从他那里拿钱——。

“爸，这钱我不能要。”我哽咽着说。老爸呵呵一笑，说道：“孩子，爸爸年纪大了，留着钱干啥？你拿着，有了钱再给我。”说完，老爸背着手向卧房走去。老妈摁住我的手，悄悄地说：“拿着。别看平时你爸说你最多，可是，心里最是疼你。没看你领着夏静来的时候，你爸的脸上就像是乐开了花。你上面的两个嫂子，哪有这样的脸面？”

我怔怔的看着老妈，说道：“妈，等到我们结了婚，我天天让夏静给您包饺子。”老妈噗嗤一声笑了，点着我的脑袋说：“你就是懒。啥时候说，妈，我给你包饺子。”我笑了，我一定给老妈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