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漫漫关东路（六）

万和哥四个走了一段距离，万和又站住了。看着万中说道“咱们这样走了，要是姑姑回来那里去找我们？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苞米地里等姑姑吧。要是实在等不到我们再走，好不好？”

万中说道“好，就是。我们还是等等姑姑吧。要是姑姑回来找不到我们还不得急死啊。”

说着四个人又回到了那片苞米地，藏了起来，一个人守一个地边，看看姑姑是否回来，万奎和万盛在地中间看守包袱。第三天，他们发现有人骑马来来回回的喊“四个小孩，你姑姑让我们来找你们呢”，万和不知道原因，也不敢出来，就还带着几个兄弟和来人捉起迷藏。来人走了以后，四个孩子才放心。就这样，万和让万中去路边找点干树枝，等到晚上半夜时分，几个孩子在玉米地里开始烧苞米吃，渴了就将吃苞米杆子。这样几个孩子坚持了十多天，晚上月亮也越来越大，加之苞米也要收割了，地主人也都雇人看青了。也不敢明目张胆是烧苞米吃了，这几天几个孩子的嘴上都起水泡，裂开了密密麻麻的口子，原因是光吃苞米杆子，越吃越渴上火导致的。

万和看着几个弟弟说，看来姑姑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我们要不走吧。

几个孩子都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人反对。

这样四个人沿着道路向北走去，遇到村子，就由万和进村子打听道，或者进村乞讨。万中负责照看两个**。冷一口热一口，饥一顿饱一顿的，晚上就在庄稼地里钻到已经开始收割的谷子码子或者看青人的简易窝棚中凑合，尽量避开行人。等来到一个叫夏家店时，已经是初冬时节。这时已经没有办法在野外过夜了，就只能去村子里找一个大户人家的门洞或者谁家的草棚子过夜。这里的民风却好起来，可能是因为这里多数人都是闯关东的，所以对几个人的乞讨都尽量的予以照顾。这样几个人不愁吃喝了，一般的要到谁家都会给点，有的人家甚至还会给点肉菜，来到五台附近一个叫红石砬子的村子，打听清楚了，前边就是五台了，万和见到这时候也没有办法再前行了，几个人身上都是单衣单裤，还破烂不堪，白天还冻得瑟瑟发抖，晚上就更是无法入睡了。万和与万中商量“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找个大户人家给他们干活，管饭吃就行，要是能给点棉衣服就更好了，我们在这里等姑姑。好不好？”万中说“行，这样我们一边把今年的冬天过去，一边等姑姑。都说这关东冷，也不知道怎么个冷法，我们能不能活过去。”万中担忧的说道。

几个人来到一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门前，只见围墙足有一丈多高，四角有炮台守卫，外墙外边种植一片榆树和杨树以及柳树。黑漆大门擦的光可鉴人。

万和来到门前，敲打大门，院里传来了狗的犬吠声，万中吓得赶紧往后稍稍，把两个弟弟护在身后，做着随时准备跑的打算。

这时大门打开一点，出来一个老者，问道“干什么的，敲门何事？”

万和上前，给老者鞠了一躬说道“大叔，我们是从山东逃难过来的，现在天也冷了，我们也没有着落，我的姑姑也被人抢跑了，到现在生死不知，想求求你老人家收留我们哥四个，我们可以给你家干活，不要钱，管吃管住就行。求大叔帮帮我们，可怜可怜我的两个年幼的兄弟”。

老者看着万和及站在远处的三个孩子，看见四个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以及身上单薄破烂的衣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等着，我去跟老东家说一声。”

“好，太谢谢你了，大叔。”万和又赶紧的哈腰鞠躬感谢。

老者关上门，回了院内。

好一会，听见门内有脚步声，万和知道人回来的，忐忑不安的等着结果，生怕是不行，几个人就还要去寻找。

刚才的老者打开大门后，一闪身，让到一侧，从里面又走出来一位老者。只见这位老者穿着一个绸缎小袄，头戴一顶黑呢子小帽，手里端着一个水烟袋，精神矍铄，让人油然而生敬意。老者皮肤白净，文质彬彬的样子，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

“过来，这位是我们的刘大老爷，人称刘大善人。”老者看着万和说道，转过身，又对着刘大老爷说道“老爷，这个就是要找一家白吃白住白干活的人，总共是四个人，是哥四个。老爷您看呢。”

万和上前一步，对着刘大老爷鞠躬行礼，说道“老爷，您好。我们哥四个从山东一路乞讨来到贵地，风餐露宿，但是现在天气变得寒冷起来，我们又没有厚实的衣服，领着我们来的姑姑半道遭遇胡子，被抢走至今生死不明。我兄弟四人现在走投无路，恳请老爷能看在我两个年幼的弟弟可怜，收留我们，我们白吃白干，给我个存身之处，等过了冬天，要是老爷觉得我们不行，再赶我走就可，我代表我们哥四个恳请老爷收留我们。我们什么都可以干，不管苦脏累，只要能让我们存身度过冬天即可。老爷开恩。”

刘大老爷听完万和的话，笑了笑，说道“小伙子，你读过书？”

“是的，老爷，读过几年私塾。我们哥四个都读过私塾，只是时间长短不等。”

“啊，那就进来吧。”老爷吩咐管家，让四个人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对着门的是影壁，走过影壁是一进院子，看情形，这进院子是下人住的，东西厢房和正房都有人活动，看见有人进来，三个房间都有人出来观看，对四个人指指点点。万和四个都低着头，站在一边。老爷回头对管家说道，“你带着这个孩子到我的房间来。”

“是，老爷”管家答道，转身示意万和跟他走，穿过正房来到二进院子，走到正房，老爷已经坐到正房客厅的正坐上，万和走进门口站在那里，不在往前走了。老爷示意万和进来坐。万和说道：“老爷，我们一路乞讨，身上肮脏，不能再走了，老爷有何指教，我这里也可以听得见”。听见万和的回答，老爷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说的条件和要求，我可以接受。虽然现在活不多了，但是还是有活干的，冬天马上就要到，出来逃难也多有不易，我决定就留下你们哥四个。到了明年开春天气转好，你们哥四个再决定去留。可好？”

“行，老爷，只要你收留我们，那就是老爷你救了我们一命，我代表我们哥四个谢谢您。”说着跪下磕了一个头。

老爷说道，“不用这样多礼。张管家，安排几个孩子住下，单独安排一下，让他们四个住在一个屋。这几天先不要分配活计，休息两天，适应一下。你和陈妈说一声，看着给四个孩子找几件厚实的衣服先穿着，一会再去买点布，给四个孩子每人找一身棉衣服，记住了吧。还有一会叫伙房烧点水，让几个孩子好好的洗洗，吃完饭，你把四个孩子带来见我”。

“是。老爷”管家答应着，领着万和来到前院，叫四个孩子来到西下屋，安排四个人住在南屋。屋里还是收拾很是规矩，干干净净的。四人来到屋里将东西放地下，怕主人嫌弃他们的包袱脏，只好放在地上。管家说道“你们几个就住在这里，一会洗澡。你叫什么名字？”管家看着万和说道。

“你好，大叔，我叫于万和”万和说完又介绍三个弟弟，三个人齐齐的给张管家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管家走出房门，说道“一会水烧好了，我来叫你们。”转身走了，边走边寻思：东家今天是怎么了，对几个要饭的这样客气。又是住单间又是安排洗澡，又是给准备衣服。

哥几个将包袱打开，看了来看里边的衣服，都是造的不像样子，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将宝剑藏到炕里的炕席底下。哥四个都没有说话，紧张的喘气的声音都能听见。万奎和万盛坐在包袱上，没有好意思上炕坐下。

时间不长，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抱着一包衣服来到了他们的房间，看着四个孩子说道“来试一试衣服，刚才老爷和管家都吩咐了，你们先穿着这些衣服，不合适我再给你们改一改，等过几天新衣服就做好了。一会你们赶紧的好好洗洗，老爷家都是干净人，你们也要干干净净的啊。”说着，这个女人爱怜的摸了一把万盛的小脸蛋走了。

“谢谢，姨姨。你辛苦了。”

点灯时分，张管家领着万和四人来到老爷的屋里，一排站好，齐齐的给在上座端坐的两位主人鞠躬。

上座的两位是白天见过的刘老爷和其夫人。只见这位老夫人，穿着缎子长衣，蓝色的裤子，黑色尖尖布鞋，手中掐个长长的烟袋。慈眉善目的笑呵呵的看着下边站着的四个孩子。

刘老爷瞅着四个孩子，说道“都吃晚饭了吧？吃饱没有？”

“吃饱了，谢谢爷爷和奶奶”四个孩子齐齐的说道。

“哈哈哈，好孩子，还真懂事。”老妇人笑着说道。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准备到那里去？给我详细的说一说吧？”

“是”万和迟疑了一下说道。

老爷看了一眼张管家说道，“管家啊，你去忙吧，我和孩子闲聊一会，就当消化食了啊。”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进来坐，都坐下来说话。”老爷转身看着老夫人说“这个孩子白天我让他进来说话，说什么也不进来，说是怕自己身上埋汰，有臭味，还是懂礼数的啊，还说是上过私塾呢。”

老妇人一笑。说道“看得出来，是个读过书的人，英武坚强但有一种读书人的斯文，骨子里的啊。”

“来吧，说一说。要是有什么不想说的，也可以不说。”

“既然爷爷奶奶决定收留我们，我们也没有什么瞒着掖着的，相信爷爷奶奶也不会笑话我们的。”万和说道。

这样万和就将家里遭难，连夜出逃。叔叔失踪，漂洋过海，姑姑被抢，四兄弟奔着五台这里逃难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爷和夫人认真的听着，见到万和住嘴不说了，老爷看看夫人，又说道“你们哥四个都怎么称呼啊？以后有什么打算？”

“爷爷，奶奶，我叫于万和，这几位是我的亲叔辈弟弟，这个叫万中，这个叫万奎，这个叫万盛”说着用手一一指点。几个孩子说到谁谁都站起来给老爷和夫人鞠上一躬。

“吆，几个小伙子啊。还真是招人稀罕啊。来，你叫万盛？于万盛？”老妇人笑着说道，看着有些消瘦但是很招人喜欢的万盛说道。

万盛乖巧的走到老妇人和老爷的身前鞠了一躬说道“谢谢爷爷奶奶。”说着竟然抬起手，想要用手指对面的老爷和夫人，但是忽然又放下了，低下了头。老妇人看出来这个孩子还有话想说，但是又忽然不敢说了。老妇人笑道“想说什么，说吧，都是小孩子呢。”

“我我，奶奶，你们就像我奶奶一样，漂亮。”说完万盛又小声的说道“真是一个漂亮的奶奶。”

“哈哈哈，”老妇人大笑起来，转头对着老爷说道：“听听这孩子说什么呢？哈哈，夸我漂亮呢。快来，让奶奶抱抱”。说着示意万盛到身边来，将万盛抱在怀里，万和急忙站起来，说道“万盛，快下来，奶奶抱不动你了。”“没事，我抱得动，我又有了一个乖巧的孙子。”

说着老妇人从桌子上拿了一把盘子中盛放的红红的沙果，让万盛吃。万盛不敢接，连忙说道“奶奶吃，我不吃。”

“吃吧，自己树上产的，不值钱，吃吧，叫了漂亮奶奶了，还不得吃几个沙果啊”说着又笑了起来。

看着时候不早了，老爷说道“今天就这样，你们也回去睡觉。这几天没有我的吩咐，什么也不要干，万和你明天吃完早饭就来我这里，我找你有事。你们几个有什么事情，需要什么就找张管家。就说是我说的。”

“谢谢爷爷，奶奶。”万盛见到大哥站起来，也赶紧的从老妇人的怀中下来，来到大哥身边，几个人赶紧告辞。

几个人走后，老爷和夫人关好门，又坐在客厅中。夫人看着老爷说道“当家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啊？怎么看着你对这几个孩子与别人不一样啊？”

“说出来就不灵了”老爷一笑，对着老妇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