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报复【中】

“咖啡！！”

一辆送餐车吱吱呀呀的从后面被推了上来，送餐车很少会有机动的，绝大多数情况全都是马车牵引的。四个轮子上面摆着一个圆柱形状的大桶，下面是一个水龙头，有的时候是汤，有的时候是咖啡，这是夜晚给值班人员唯一的好处。

“如果没有咖啡我会活不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赫尔穆特小心翼翼的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零46分钟。”我说道“对面的波兰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都睡着了一样。”

一桶咖啡很快就被喝干净了，于是半个小时之后第二桶被从后面背了上来。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月亮，即便有，估计也早就被烟尘盖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透亮了吧？我举起望远镜想要找到一点对面有生命存在的痕迹，然而却啥都看不见。

“起雾了！！”

耳机里传来一阵恼火的抱怨声音，本来也玩射击就已经很麻烦了，结果还要赶上天气不好。中欧的林地和原野河流本身晚上就容易起雾，我们偏偏忘了这茬。但是对于那些准备乘坐橡皮艇通过波兰人封锁线的步兵们来说，似乎是一件好事。

“如果这样还能打中目标，我宁愿回去买体育彩票！！”莱因哈特说道。

“一点命中的可能性都没有吗？”海卡上尉似乎在评估这次行动的成功性还有多大，不过还差那么点时间了，还来得及调整计划吗？在夜晚德军之间忙碌杂乱不堪的电台通信里边，一条小小的情况有变非常可能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也不一定被筛选出来。

“除非有照明弹，或许……可以吧。要看光线强度了。”

一听到照明弹这个词，原本坐在我们旁边休息的德国步兵们顿时不干了，他们的中尉指挥官直接挎着冲锋枪跑到海卡上尉旁边，用非常激烈的言辞表示不要使用照明弹……后者用手指了指手表，耸了耸肩。

“时间到！！”

“装填高爆弹，一发！！调整炮口对准1点钟方向！！”我说道“设定爆炸距离在400米！！”

“炮膛清洁！！”

咣当！！

“装填完毕！！高爆弹一发！！”尤克尼斯说道。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什么都没有！！”马克思为难的说道“额……橡皮艇被放下去了！！”

在坦克里面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打开舱盖用望远镜看向河对岸，突击发起的时间还算早，如果按照标准时间应该是夜晚两点钟左右，那个时候是人最难以保持精神状态的时刻，河道中的雾气显得不是很浓。四条橡皮艇被推下了水，机枪手打开两脚架搭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士官们举着冲锋枪对准了两翼靠后的步枪手则把枪口冲天，如果一旦发生冲突基本上没他们什么事，唯一的作用就是赶快划船。

我的望远镜也跟不上橡皮艇消失的速度，很快他们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迷雾之中了，划桨的声音慢慢也都消失了。

“现在好了，我们彻底找不到目标了。”赫尔穆特悠悠的来了一句“因为我们连他们在哪都搞不清楚了。”

“全体注意，准备开炮掩护！！”海卡上尉说道“打开炮塔所有舱口，我们没有别的任务了，就是开炮，除了炮手和装填手之外的其他人全都出来观察情况！！”

“打开舱盖，炮队镜呢？？架起来！！”我来了精神，海卡上尉把自己麾下的坦克全都当成了步兵炮，观察，测距，校正炮位。这样一来有的忙了。

按照时间推算，步兵们现在应该已经抵达河对岸。然而他们只携带了最简单的小型短波电台和一部步话机，通信距离超过布拉河的宽度就很模糊了。

“他们怎么不开火呢？曳光弹呢？”赫尔穆特终于把炮队镜架起来了“波兰人真的都睡着了？”

战争结束之后很长时间，当我回忆起来在1939年10月的布列斯特要塞里面波兰最后的有组织抵抗力量在德军进攻要塞的夜晚时到底在干什么时，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反应？然而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一个已经在战术和战略上失去了先机，在国运上失去了希望的国家和人民，恐怕他们内心不是当时战胜的德军可以想象的出来的。

嘟嘟嘟……“有反应了！！”我说道“他们在指引目标方位！！”

“等一下，那不是我们的曳光弹，是……波兰人的机枪开火了！！”莱因哈特说道“他们被压制了！！”

岂止是机枪啊，很明显波兰人根本就没有睡着，但是他们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很可能这些守军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任何沟通，甚至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单位的！当一挺机枪被打响时，剩下的波兰人就像是突然间睡醒了一样，用百倍的精神把火力倾泻在刚刚爬上岸边的德国步兵。刺耳的机枪吼叫声在黑夜中倒像是野兽临死之前的嘶吼“距离300米！！”我说道“一发试射！！”

我耳边响起来清脆的37毫米坦克炮的炮声，甚至还没有对面波兰军队机枪的声音响。一发白色的光点穿过河道上的浓雾，跳跃着飞到了那挺不断闪烁着火光的波兰机枪附近，爆炸一闪而过，白天的时候往往看不见37毫米高爆弹的闪光，很明显歪了。

“向左，左边！修正两个密位！！”我说道“高爆弹再给我来一发！”

第二次炮声过后，火光再次闪了一次，其实这一次也打歪了，然而再也没有机枪子弹从那个方向打过来了。与此同时更多的波兰人开始向河岸射击，他们就像是已经知道了第二天这里肯定是要被德军占领一样，把仅存不多的弹药全都一股脑打了过来。海卡上尉下令要所有坦克自由射击，37毫米和75毫米坦克炮的声音此起彼伏，拖着白色曳光的炮弹在黑暗中来回穿梭，爆炸之后的火光可以照亮周围五六米范围，但是除了让我们感觉眼花缭乱之外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第二批登陆部队正在上橡皮艇，你们要注意不要打中自己人！！”

哗！！

海卡上尉话音未落，一发很没有准头的迫击炮炮弹就落在了河道中间，炸起来的水花吓了所有人一大跳。也许那不是迫击炮而是步兵炮，毫无疑问的是，波兰人正在试图阻止德军渡河。

“这些炮弹是从哪打过来的……”我试图找到砸在河道里炮弹的来源，应该是小口径的迫击炮，虽然布拉河很宽，但是没有宽到根本打不中人的情况。

从对岸亮起来一连串的绿色光点，已经过河的德军终于想起来自己过来是在干什么的。绿色的光点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刺眼，比波兰军队的黄色曳光弹更加明亮。

不过这样其实意义并不大，因为我们还是看不见目标在哪。

波兰人的射击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但是断断续续的射击使得精准的射击变得可望不可即，37毫米炮弹因为质量的问题在超过500米的距离效果很差，75毫米短身管坦克炮属于榴弹炮，威力尚可，然而远距离精度还不如37毫米坦克炮。

海卡上尉的耐心随着一枚波兰迫击炮发射出来的近矢弹掀翻了整整一条橡皮艇上的德国士兵之后彻底被消磨干净了“我们根本没办法打中对岸超过300米的目标，看也看不见，够也够不着，该死的，88炮呢？联系后勤连！！把他们的88炮运上来。”

“需要照明弹吗？”我忍不住问道，即便把88炮运上来了，在没有照明弹的情况下也要试射好久才能找到距离，等打中目标天都亮了。

“……”海卡上尉沉默了好一会“告诉后面的迫击炮排，做好准备，很有可能我们会需要照明弹。”

此时，经过了长时间的射击，满地都是冒着白烟的炮弹壳，以及被撬开了盖子的弹药箱，一辆马克III号坦克可以塞进去满打满算120发37毫米炮弹，其中三分之一是穿甲弹，剩下的绝大多数是高爆弹，以及少量的穿甲榴弹和硬芯穿甲弹。尤克尼斯从炮塔里探出身来“我们就剩下30发高爆弹啦！！”

“全体停止射击！！”

激烈的炮声瞬间就停了，尽管我们几乎要把坦克炮的炮管打废了，但是剩下的炮弹依然足够发射半个多小时，海卡上尉下令停止了射击。一时间，我只听到对面波兰守军的炮声隆隆，德军这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啪！！啪！！

头顶上突然明亮无比，周围德国步兵的头盔上的反光让我一阵眼花缭乱。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过河的中尉为什么死活都不让我们发射照明弹了。惨白惨白的的光线慢慢的变成了黄色，最后消失了，于是不嫌麻烦的迫击炮手们又发射了两发。

“幸亏现在河道上没人。”海卡上尉破口大骂“是哪个脑袋腐烂了的白痴下令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