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来者无拒 三

外面的世界虽然因为武文斌的事情而闹得沸沸扬扬，然而事件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知，当然，这里是太行深处，与外界隔绝，消息一时间也传不到这里。

现在的武文斌也顾不上那些，他正在跟韩战梅面对面的分别趴在一张桌子的两边。正奋力写着检查。

现在是中午休息时分，初冬的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身上非常舒服。

外面的院子里，张雪英照顾着几个伤员正在晒太阳。几个班长也围上来凑热闹。

一般来说，女性在军营中绝大多数是倍受欢迎的。独立排也不例外。独立排有两个女性，韩战梅就不用说了，那是领导，就算是排里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捣蛋分子见到她也是毕恭毕敬，不敢造次。张雪英就不一样了，先不说她那东北大妞豪爽的性格和诙谐的语言，就凭她兼任独立排的卫生员，就招惹的那帮浑小子有事没事的往她跟前凑。训练受伤啦？那是好事啊，找雪英妹子瞧瞧去。没受伤，那也不要紧，捂着腰一扭一扭的凑过去，妹子，俺全身腰疼。是吗？好严重噢，扭了还是摔了？都没有啊。那我知道了，打一针就好了。说完抓起一支针管就捅过去。哎呀，俺不疼了，话音未落，撒丫子就不见人啦。这样的闹剧几乎每天都有上演。也正因为此，独立排所有的人都对她非常喜爱，自然都像呵护小妹妹一样的呵护着她。

“哎，那个黑大个子，你呆那干嘛，你挡着人家晒太阳啦。”张雪英嚷嚷着，被嚷嚷的自然是二班长刘黑子，他正附身探视一个伤员，这个伤员是他手下的兵。

“我在看望我的兵好不好。”刘黑子极为不服气。

“那你不会从后边看，自己长的跟个大熊瞎子一样，也不找个镜子照一照，往那一站，整个一堵墙，人家还晒不晒太阳了？”张雪英丝毫不让。

“有镜子也白照，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猪八戒照镜子，他里外都不是人。”挤兑他的自然是一班长黄志刚，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一对冤家。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先找个镜子看看自己吧，就你那个样，比那个牛魔王好不到哪里去。”黄志刚长了一对大眼睛，刘黑子总说人家是牛眼。

围着看热闹的战士们开始起哄。整个院子里热闹非凡。

“喂喂，都小声点。”三班长赵山站起来，用手指了指房间。“排长和政委在里面写东西呢，你们就安静点好不好。”

“都安静安静。”刘黑子借坡下驴。每次跟黄志刚掐起来他都占不到便宜。这次总算多说了一句，因此马上休战并转移话题。“喂，你们谁知道排长跟政委在写什么？是不是又要打仗啦？”

“打什么仗？还不是上次抗命的事，听说是在写检查呢。”张雪英毕竟是政委身边的人，所以还是有点内部消息的。

“是啊，听说这次政委把责任一个人都担下来啦呢。”刘黑子故作神秘的说道。

“是啊，你还别说，没想到政委这次还真够意思。”黄志刚接着说。

“哎，那你说说，政委这次是够意思呢还是有意思啊？”刘黑子继续挑动着。

“当然是有意思啦。”这回是张雪英不甘寂寞啦。

“你怎么知道？”热闹继续升级，这次是三个班长竟然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傻啊。”张雪英开始眉飞色舞。对于八卦，女人都有着天生的兴趣。“那天，就是去打王庄据点出发的时候，没看到政委给排长整理衣服吗？就是这样。”说着，拉过来刘黑子，在他身上比划着。

“滚，这么大的个子，够都够不着。将来找个媳妇想跟你送别一下还要搬个凳子。来个矮点的。”张雪英一边说着，趁势又踹了刘黑子一脚。

“哎呀，我的姑奶奶妹妹，你轻点好不好。这个子大点也是错啊。”刘黑子故作夸张的喊着，也学起了武文斌的腔调。

张雪英没有理他，拽过来赵山开始比划，“就是这样，你们说这像不像小夫妻告别时的样子啊。”

“像，像，哈哈哈。”战士们又开始起哄。

屋里，韩战梅满脸通红，武文斌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韩战梅伸手压住他的胳膊，轻声对他说：“文斌，你先别急，听我说。”

武文斌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韩战梅，只听她若有所思的说着：“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了。其实，我有些脱离群众了。这些战士们现在仅仅只把我当做领导，而并没有把我当做兄弟，特别是那种能够同生共死的兄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刘黑子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浑不知韩战梅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其实小武子，哦，是武排长也是很喜欢政委的，那次送政委镜子---”张雪英看看事情不对，赶快给他使眼色，可是这个刘黑子却没有反应过来。

“你跟我挤眉弄眼的做什么，难不成还---”战士们哄笑了起来。刘黑子这才觉得事情不对，一回头，看到的却是满脸怒气的韩战梅。

“政政政---政委。”刘黑子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才好。

“你继续，说下去。我也想听听你都说些什么。”韩战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政委，俺，俺没说你什么啊。”刘黑子见势不妙，于是开始赖账。

“你以为我的耳朵会拐弯吗？我听不到，你们也听不到啦？”韩战梅转脸对着大家说着。

“报告政委，二班长就是说你啦，我们都听到啦。”一班长说完，还扭头对着刘黑子做了个鬼脸。

“交友不慎啊，这个时候还有人落井下石。”一班长无奈的说着。随即换了一副面孔，对韩战梅讪笑着说：“政委，是俺不对，俺错啦，俺虚心接受，下次再也不敢啦。”

“这就完啦？”韩战梅仍然不动声色。

“这个，这个政委，俺认打认罚。”

“真的？”

“真的真的，你打也罢，罚也罢，俺刘黑子决不眨一下眼睛。”

“不行。”韩战梅的声音很坚决。

“政委，那你要怎么样啊？认打认罚都不行啊。”刘黑子做出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当然不行，今天你惹我是属于私事，我要是打你罚你那都是滥用职权。所以嘛，只能用私下的方法解决。”韩战梅脸上透出一丝狡黠。

“那你要我怎么样啊？”刘黑子这才感觉不妙啦。

“我要你跟我打一场。”

“啊？”不但刘黑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啦。

“快去看啊，政委要跟二班长摆擂台啦。”

“真滴假滴？”

“真滴假滴你自己想，不过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啦。爱看不看拉倒。”

“要看。哎，你等我一下。”

在独立排，有史以来恐怕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具爆炸性的啦。跟这个消息比起来，前段时间的那些什么打运输队，打王庄据点简直都弱爆了。于是片刻时间，消息便传遍了全排，院里院外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战士，甚至墙头树上都爬满了人。

韩战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知道，之前战士们之所以对她毕恭毕敬，是因为自己是上级任命的政委，战士们也并不一定完全接受了她。虽然相安无事，但却不是韩战梅想要的状态。她隐隐觉察到一种危急，也意识到时间长了有可能出问题。她早就想改变这种状态，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军队是一个尚武的地方，要想在战士们中间树立威信，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比别人更强。可是她是政委，又是一个女孩子，总不能没事找人打架比武吧，那成什么体统。所以，今天刘黑子这件事情，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她之所以要选择私下比武来解决，就是要告诉全体战士，工作之外，我也跟你们一样，也是你们其中的一员，也是你们的兄弟。她很清楚，今天跟刘黑子这场打下来，无论输赢，自己跟这些战士的心都会贴近了。况且，她不是一般弱女子，她有着足够的底气和自信。

“怎么？不敢？”看着惊得张着塞得下一个鸭蛋大嘴的刘黑子，韩战梅笑了。

“不，不，政委，我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刘黑子无奈的说着。

“这都不明白啊，政委要跟你摆擂台嘛。问你敢不敢啊。” 黄志刚也是个不怕事情大的主。

“对，我们两个打一场，你要是赢了，刚才的事情一笔勾销，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可我要是输了呢？”刘黑子压根就没有想着打赢韩战梅，自己五大三粗的，比人家高出一个半脑袋。而对方虽说是练过武术什么的，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又是政委，自己就是赢了也不光彩。所以他打算让着韩战梅。至于输了嘛，顶多受点惩罚，也无非就是跑跑步，做几个俯卧撑什么的，说顶天了，哪怕住两天禁闭室自己也认了，谁让自己不长眼，人家都站在自己身后了还在胡说八道呢。

“你要是输了，那当然要接受我的惩罚嘛。而且这个惩罚是我私下赢来的，不是滥用职权对不对？”

“对对，愿赌服输，输了就要付出代价。这很公平，大家说是不是？”这个时候黄志刚不用说，肯定是最大的活跃分子。

“公平，公平。”战士中有不怕事的也开始起哄。

“什么惩罚？”刘黑子隐隐感到事情不简单了。韩战梅今天一再强调不滥用职权，也就是说，不采用职权内的惩罚办法嘛。可是那会是什么呢？看着韩战梅嘴角露出的坏笑，刘黑子心里发起毛来。

“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