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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第一次杀人

小说:绿林侠盗 作者:乐生 更新时间:2017/4/2 7:17:17

“我看你这黑厮还想往哪儿逃?盗抢兵器,是想造反不成?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人胖胆也挺肥啊!”

字正腔圆的东京汴梁口音,却出自一个拦住他们去路的番将之口。虽说李元昊登基后,汉话成了人人必学必说的语言,特别是官家和军队,但也没有那字正腔圆的东京口音啊。

高遵岳心中大奇,暗暗绝口称赞:好番奴,竟说得恁好的京片子!

仔细一看那番将,满脸横肉,眼眉高高翘起,一副盛气凌人、有点瞧不起人的样子。他头戴圆顶翻毛官帽,帽子两侧下垂两条白狐尾,帽顶上插一根野鸡尾,上身穿裘皮棉官服,下穿灯笼棉裤,足套短筒棉皮靴,腰悬宝刀,左手按在刀柄上,准备随时抽出来行凶,右手指着班昆大骂。

他们二人已被二三十个党项人围了起来,却不见道金的身影。原来在西夏官兵合围时,走在他俩后面的道金竟大摇大摆的从番兵面前径直走出了包围圈。

高遵岳一下对自己的老乡道金佩服的五体投地,那家伙镇定自若的神态确实叫人佩服,如果自己心中没有紧张,也可以走出去的,但一抬腿,就跟做贼似的,心嗵嗵直跳,吓得又退缩了回来。

那番将看到高遵岳眼珠乱转、退退缩缩、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又指着高遵岳怒吼道:“你这贼胚,死到临头,还不老实,还寻思着逃跑,小心本总管砍断你的狗腿!”

高遵岳这时已不再心慌了,艺高人胆大,大不了拼了,突然计上心来,假装害怕、哆哆嗦嗦的回应道:“将……将爷,你……你滴皇冠体育投注:话社……社滴真是好,比……比额们汉人都……都社滴好。额是他雇……来滴,额这是害……害怕,不……不是要……要逃跑么。”

班昆一看就明白了,心说这小子装傻充愣,还挺机灵的,就赶紧说道:“就是滴,额从你们那达借来滴兵刃也在乌达嗫么。额雇他到河边去搬东西嗫,你们就来咧。”

他把偷抢来的说是借来的,就在他所谓“借”的时候,被西夏兵发现了,他只好抢了就跑。就在西夏兵全城搜查时,他又带人返回去搬空了兵器库。他们故意在闹市上露脸,就是把自己做钓饵,引来几个西夏兵,捉个“舌头”回去问话,可是这“舌头”来的也太多了。人一多就不能动手了,不能速战速决,西夏兵得到风声,城门一关,他俩就插翅难飞,在千军万马中,他俩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将身首异处,这样太得不偿失了。

“来呀!把这黑厮给我捆结实了!”

番将被高遵岳吹捧的尾巴翘上了天,加上高遵岳又是个半大的孩子,结果被高遵岳的装疯卖傻、扮猪吃虎所骗;再说,他所追讨的东西也有了下落,于是就命令番兵把班昆掀翻在地,抹肩头,拢二背,把班昆给五花大绑了起来,而高遵岳则是躲过了捆绑之苦。

班昆被捆了个结结实实,番将一看,心中非常满意,就押着他俩出城,然后向黄河边赶去。他却不知道,在他眼里的小屁孩高遵岳才是要他们老命的阎王爷呢。

话说拓跋氏自受大唐封赏以来,几百年来,党项人一直在甘陕一带活动,学习和使用的都是汉文化,直到李元昊称帝,才有了西夏文化,但也是在汉文化的基础上创造的。

李德明迁都怀远(宁夏银川)时,裹挟来了许多甘陕一带的汉人,现在业已成为了西夏国的国民。高遵岳和班昆他俩说的又是关中方言,因此,他们被这个番将误认为是西夏国的子民了。

要说这个番将,那是有来头的,他的名字叫嵬名环,本是李元昊的家奴小跟班,自小被李德明(也称赵德明)送他跟随李元昊到东京汴梁做人质,侍奉少主,在宋都汴梁生活的久了,就学得了一口标准的东京官话。

这李元昊本是北魏皇室鲜卑拓跋氏的后人,其李姓是其远祖拓跋思恭在唐朝时因功而再次被赐李姓。李元昊作为有着北魏皇室鲜卑拓跋氏血统的人,李唐赐其远祖姓李,赵宋又赐其父李德明姓赵,有着反叛性格的李元昊对此十分不满,愤而弃李姓和赵姓改其姓名为嵬名曩霄,小字嵬理,以嵬名氏为姓了,作为家奴,嵬名环自然跟着李元昊姓嵬名了。四个月前,即大夏天授礼法延祚十年(公元1047年),也就是大宋庆历七年,大宋皇帝仁宗再赐元昊姓赵,可是李元昊不愿姓赵,他便弃嵬名氏姓又改回李姓,这嵬名环还没有来得及跟着改姓,仍旧以嵬名氏为姓。

此时,就是嵬名环想跟着李元昊改姓李也来不及了,因为他遇上了两个要命的阎王爷。李元昊称帝后,他嵬名环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李元昊身边的禁军大总管,管着禁军和六扇门的鹰犬。他自始至终一直以为那个半大的孩子高遵岳与班昆都是持有西夏国绿卡的人,他的自以为是,让他和他的小队卫兵走上了奈何桥。

言归正传,大夏国禁军大总管嵬名环骑着马小跑着在前面开道,三十多个西夏大兵手持钢枪列成两队,把“挖西夏帝国墙角”的两个歹徒夹在中间跑步跟进。

满身是肥膘的班昆被反绑着双手,根本就跑不快,离嵬名环越来越远,他的屁股和后背可就遭罪了,时不时就会狠狠亲吻一下身后西夏大兵的枪杆子。

离贺兰山离宫之一的木寨行宫越来越近,高遵岳这小赖皮还不见动手,竟然还在扮鬼脸看他的笑话,班昆气的鼻子都歪了,变得着急了起来,边跑边数落起了高遵岳:

“你社你本事大滴很,饿看你奏寺个贼(嘴)把斯(式),饿们陕西滴牛,对,还有大夏国滴牛,全都叫你吹死咧。”

不知是跑的太快,还是说话太多,班昆已是满脸通红,口鼻冒着白气,像是烧开了锅。西夏国大兵不知他说高遵岳本事大是什么意思,见他还嘟囔着,就又给他了几下更狠的。

高遵岳看着心里就暗乐,你不是自告奋勇地出来当钓饵吗?还拉上我做了一回钓饵。“舌头”还没抓到呢,这才跑了几步路啊,就受不了了,老兄,你这身肥膘也该减减了,他心中想着就逗起了班昆:

“牛逼额不会吹,莫有你能吹,你滴本司不是大嗫么,咋给绑上咧?……你看你,狗抢四(屎)滴,急撒嗫么?饿做司倭也滴很,离河还远嗫,做咧你背着起?你奏是狗咬巴屎滴,不是人敬滴。”【倭也:陕西方言,指事情办停当,令人满意。】

西夏兵听着他俩斗嘴,也觉着好笑,警惕性就越发放松了。这又给了高遵岳可乘之机,暗暗聚气于双臂,就等到了河边捋几把虎须看看。

天已近黄昏,他们来到了河边,那上下弯曲、看不到头尾的青带子似的黄河就像一条大青蟒蛇蜿蜒盘旋在银色平原上。

“你娃还揍撒尼麽?莫看额已绑成咧国大粽子,动手!”班昆看到到了河边,高遵岳还是没有动手,急得大喊道。

“好!看小爷捋他两把虎须!”

高遵岳说着抬手一掌击倒身边的一个番兵,同时脚一勾一抬,倒地番兵那杆红缨枪就已到了手中,他犹如一头恶狼扑向了羊群,挥舞着夺来的钢枪,指东打西,枪挑棒击,打的西夏兵哭爹喊娘。他从没有杀过人,手上的分寸自然就轻了许多,这些西夏兵被打倒后,爬起来还能继续再战,那种奋勇也令班昆和高遵岳暗暗吃惊。

班昆见高遵岳不下杀手,站在那儿干着急,出不上力,气的大骂:“额社你个混蛋,你奶奶滴就是个棒槌,你不杀他们,等着他们杀么?”

“班大哥呀,我没杀过人,下不了手呀,你快过来自己杀吧。”

班昆听了他的话,差点没昏过去,烦躁的大喊道:“额滴双手被反绑着,咋杀嗫么?你把他们当做牛羊起杀,就好咧。”

高遵岳一听班昆的话,心说,那就把这些西夏兵当牛羊吧,于是就把手中的钢枪径直向番兵的胸口扎去,快接近对方身体的时候,一看他们的眼睛,这哪里是牛羊啊,这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呀,由不住得手一偏,钢枪就擦着西夏兵将的肋骨过去了,反手一抽就把对面的番兵番将给震了出去。

高遵岳一连下了十多次杀手,但枪尖都偏离了目标。没杀过人,他还是下不了手,心中也暗暗地骂自己窝囊;偷眼一看,班昆正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急忙对班昆喊道:“不行啊,班大哥,我还是下不了手啊。”

班昆知道,对于这个没杀过人的雏儿,不能逼的太紧,那会适得其反的,无奈地喊道:“你就是个废料,一点莫用滴废物点心。快过来把绳子给额解开,看额来杀。”

“知道了,班大哥,你稍等一会,我把他们都放翻了,爬不起来了,就给你解绳子去。”

高遵岳答应了一声,就放开了手脚,大战了起来。他们的对话提醒了西夏大兵,有三个跑上去就用长枪去扎班昆。

班昆一听高遵岳的话,又好气又好笑,你都给放翻爬不起来了,老子还杀个屁!一见西夏兵冲他来了,心说这下坏菜了,小命完了。急忙左躲右闪,结果差点被扎了个透心凉。

他被捆的结结实实,根本无法还手,只能狼狈地躲闪着,随时都有可能丧生在西夏大兵的钢枪之下。

正在激战中的高遵岳一看,班昆正在吃力地逃着,三个西夏兵并排着追在班昆后面,最前面的那个西夏大兵的枪尖直在班昆的后心弄影,黑胖子随时都有送命的危险。

他正好与那三个番兵成一条直线,情急中,想都没想,就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把长钢枪扔向了并排着的三个西夏兵。“嗖”的一声,钢枪穿透了第一个番兵的脖子,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嗵”地一声大震,三个西夏兵像个串糖葫芦横排着趴跌在雪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其余的西夏大兵一看,吓得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高遵岳急忙捡起一把钢刀,跑到了班昆身边,手起刀落,绳索便被斩断了。

高遵岳猛地看到脚下横排着趴在雪地上的三个西夏兵,脖子两侧顺着枪柄正咕咕的流出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雪地上,犹如慢慢开放的桃花,分外刺眼。

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高遵岳一下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他站在那儿看着正在慢慢变大的“桃花”发愣,口中不停地低声惊呼着:“我……我的亲娘哎!我……我杀……杀人了,我……我杀人了,杀人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平时连蟑螂都害怕的少年,一个舍不得杀死把他的衣物啃得乱七八糟的老鼠的仁善之人,他第一次杀人,况且杀的还是三个,他害怕,他愧疚,但是他无可奈何,于是他对着被他杀死的西夏兵说着“对不起”,既是表达内心的歉疚,也是为了使自己的良心能稍稍安宁。

高遵岳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那颗心砰砰直跳,仿佛有小兔子在里面蹦来蹦去,紧接着就觉得心好像被人揪出来了一样,心衰、心颤接踵而来。

他看着那鲜血,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红色的了,整个人就像落入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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