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撤离聂城

白颂的话语中似有些得意，自以为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不仅即将赢得一场佳话，更联想到如今聂家毁坏，女婿的一众妻妾或死或散，若他将自己的女儿重新送还给聂家，婿感其诚意，说不定会将她女儿扶正。聂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可是因祸得福，千载难逢的好事，机不可失啊！

在玄晔看来，他这一段话却不啻为一场晴天霹雳，霹得他一荤三素，眼冒金星，差点破口大骂：“老子千辛万苦招来黄巾军把你女儿救出火坑，一转身，您老又把她推下去了，似乎还洋洋得意引以为荣的样子？”

身后的秦虎和张彪知道内情，闻言，表情有些怪，或翻白眼，或抬头望天……

挣扎良久，玄晔终于忍不住了，暗道：“你个老家伙既然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为了不连累你，我只好用强了，以绑匪的形式把雪儿劫了去，就算聂阎王回来，只要他不知道内情，就不会迁怒于你们二老。那就请恕小婿不孝了，等有了稳固的地盘，我再来接你们过去享福，补偿一二就是了。”

主意一定，玄晔一狠心突然把未来的老丈人推开，蛮横道：“彪子、虎子，时间来不及了，跟我进去抢人！”

还未等白掌柜、张彪和秦虎反应过来，玄晔已经闯进屋中去了，直接奔上二楼雪儿的房间，见雪儿正在窗前看风景，二话不说，过去直接扛起就跑！

白老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追出来时，玄晔已下了二楼，向门外街上扬长而去。

张彪和秦虎则连忙在后面“客客气气”地把白家二老堵住。

玄晔“强抢民女”这一幕正好被准备率军出城的张宁等人碰个正着，俱皆惊愕地看向他，然后表情各异，可谓五彩缤纷，应接不暇。

其中，裴元绍似乎不大相信玄晔会干出这种事，但“眼见为实”，他不得不相信了，露出自嘲的神色。

管亥依旧不冷不热，此时亦忍不住面露不屑。

最让玄晔心里大呼委屈的就数张宁的眼神了，有幽怨，有鄙视，再加上发现被人欺骗时的恼怒，组合在一起，乃至恼羞成怒。

其余黄巾士兵，还有人紧握刀柄，似乎随时都可能暴起将他当场斩杀，为民除害以谢天下。

另一部分人已经在向他吐口水了，或以为他这么无耻的人，杀他会污了自己的刀！

“光天化日之下，他自己竟然强抢民女，什么约法三章，什么严肃军纪，都他娘是骗人的鬼话，道貌岸然的东西，呸！”

此刻，玄晔似乎已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耻混蛋，而且越想越觉得就是。

难道不是么？

玄晔入伙黄巾军不到半天，被拜为“军师”骤然登上“高位”，本来就有人心中不服，更别说什么威望了。他却还真敢把自己当根葱，毫不客气发号施令起来，第一天就把队伍拆分，一部以“若旅”之名归于他自己麾下。

昨天在攻克聂城后又禁止全军抢掠玩乐，不惜为此杀了自己不少兄弟，可结果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说气人不气人？

玄晔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有些无奈，但又如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干脆把雪儿放下，就在道边一手搂着她的香肩，一手叉腰，装腔作势地问道：“我要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美人你可愿意？”

不仅如此，言毕，他竟霸气侧漏地当众在她那一脸茫然的樱桃小嘴上亲了一口，端得亮瞎了众人的狗眼！

然而更让“观众”意想不到的是，那美人儿不但没有半点反抗或恼怒，反而点头答应了，然后羞涩地埋首在他的怀里，并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众皆哗然，出城的队伍突然一顿，原来他们只顾看玄晔表演，根本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你绊我，我绊你，摔倒了一大串！

其中，张宁亦险些掉落马下。

裴元绍见此，一拍膝盖，恍然大悟，才发现自己也误会玄晔了，然后懊恼自责起来。

裴元绍的转变正好被张宁看见，为释心中之疑，她暗暗吩咐自己的女卫月季去询问一番。

裴元绍也不隐瞒，将玄晔如何为救心上人独自出城寻找黄巾军，又如何深入虎穴去“偷人”，方才他“抢来”的那美人正是他自己的心上人，抢自家的婆姨算抢么，玩笑罢了。

张宁听罢，一边向城东走去，一边频频回顾他二人毫不顾忌地相拥在一起的身影，暗道：“若有一人肯为我如此，我必生死相随。”

黄巾军一经出城，转道西北，目标巨鹿郡。

玄晔携眷在乡寺外与吴病等人汇合，却见几个黄巾军后队的士兵正在聂家大院四处纵火，欲将带不走的聂家宅院、堆积如山的府库粮帛尽皆焚毁。烧了也不留给官府，亦不留给玄晔和城中的百姓。

爱财如命的钱紧见此，睚眦剧烈，急得跳脚，大喊道：“住手！快住手！”

玄晔亦恼羞成怒，暗道，“他娘的，你们除了破坏，还知道做什么？这宅院，里面的粮食、布帛、物资，何罪之有？”

他大声吩咐左右：“快，阻止他们，把仓库中的物资抢出来，叫全城的百姓一起来，谁拿到就归谁！”

更让玄晔气愤的是，当他们冲进院中准备救火或抢救物资时，却发现后院的房间中尽是倒毙在床的女尸，尽皆一丝不挂，死相残忍至极。

这些都是聂家的妻妾奴婢，他们用完了，又不好带走，所以就杀了，毁了也不留给别人，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这样一群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自私残暴、损人不利己的残寇，能成就什么大事？”

如此看来，玄晔走得一点儿也不可惜，黄巾军此刻在他心里已经被弃之如敝了。他下定决心要建立一支真正的，只为百姓的福祉而流血拼命的军队。

玄晔一边号召城中的百姓前来抢运钱粮物资，一边令手下把房中的女尸用布帛包裹起来，整齐码放于前院之中的空地上，堆上木料柴草，准备进行火化。

点火之前，他把手下皆聚集起来，不惜拔刀割破手指，歃血为誓：“我在此宣布三条军法，凡滥杀、抢掠、**无辜百姓者，无论身份多高、功劳多重，立斩不赦！”

众人皆歃血然诺！

当即，玄晔把手下进行了编伍。

于是以五人为伍，设伍长；以十人为什，设什长。依照“三三制”的原则，三什为队，设队率。

吴病、张彪、秦虎各为什长，杨智、赵信、孙仁为亲兵护卫兼传令兵，钱紧掌后勤辎重，玄晔自为队率，实则一军之主。

这算是基本有了建制，编伍建制之后，他们迅速装运物资，准备撤离，渡河南下，上梁山。

萧竹一脸急切地跑到玄晔面前，禀道：“我和韩金兄弟奉命去伤兵院，给他们送些钱粮物资，他们听说您要走，顿时大闹起来，您快过去看看罢！”

不多时，玄晔便随着萧竹来到一所临时“野战医院”。

有战争就免不了死伤，昨天晚上激战聂城，聂家的家兵部曲几近全军覆没，俘虏七八十人，其余或死或伤。

此世医疗资源匮乏，一支正规军中也没几个军医，更别说黄巾军了，普通士兵受了伤只能自生自灭。按照他们的惯例，俘虏一般会被斩杀，对于受了伤的俘虏及时给他们补上一刀算是仁慈了。

玄晔却是个另类，当晚不仅及时阻止了黄巾军对敌兵俘虏的斩杀，战争还未结束，他便开始积极抢救伤员，也包括敌军的。

当晚，黄巾军是埋伏的一方，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交战时间又短，伤亡不多，只二三十人，多数也只是轻伤，稍稍包扎一下便归队了。

院中绝大多数是敌军的伤员，多达百人，而且重伤员占了一小半。

玄晔到底是个现代人，有一些紧急救护的常识，昨晚他一边派人去请城中仅有的几个大夫或者药铺的掌柜、伙计，甚至药农，一边自己救治伤员，乃至亲自操刀进行外科手术。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一边向众人普及医疗常识，比如不同位置静动脉的止血方法，清洗伤口要用凉白开，裹伤的布不仅要确保干净透气，还要用热水蒸煮再晾干才能使用，以及如何配置生理盐水等。

医用酒精却是没有，他倒是想制作了一个蒸馏装置，利用此时的果酒或浊酒蒸馏出酒精，但时间和条件却不允许。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黄巾军在城中大肆杀掠，抢占胜利果实，玄晔却带着自己的轻侠队伍在城中救治伤员，而且大部分是敌军的伤员。

黄巾军在前面杀人，玄晔却在后面救人，岂不怪哉，岂能不视他为异类？

虽说两军交战，生死各安天命，但后世有句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世亦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说。

两汉之人尤重气节，两人意气相投尚且能够舍生而取义，何况是救命大恩？

玄晔不仅救了他们，还给他们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钱粮，并嘱咐城中的医者对他们继续治疗，可谓仁至义尽了。

当玄晔进入院中的时候，无论轻重伤员，皆欲起身相迎。

有人伤重，不能起身，乃匍匐之地，忍泪哀泣道：“恩公何忍弃我等而去？”

此人正是被玄晔第一个救治的聂家门客，名叫曹阳。

曹阳叩首拜道：“我辈能够苟存性命，全赖恩公援手，此等大恩我等若不能报，何以为人？”

众人齐声拜道：“玄君仁义，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

随行之吴病、秦虎、张彪等人，闻之无不动容，亦皆拜道：“主公仁义，我等愿意誓死追随！”

玄晔见此，也不禁湿了眼眶，急忙扶众人起来，又疾步过去将曹阳扶回床榻之上，然后环顾众人，拱手躬身道：“我玄晔何德何能，承蒙诸位如此大礼？”

他一开口，院中为之一静，众人皆侧耳听之。

玄晔沉声道：“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我何尝不想与诸位兄弟朝夕相处，在这吃人的浑乱世道之中闯出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我孤身一人，不成功，成仁可也。”

“然诸位不同，皆在桑梓，家中或有父母妻子，或有兄弟姊妹，何苦抛妻弃子，背井离乡与我这浮萍之人在这茫茫天地间闯荡？”

玄晔顿了顿，环顾院内，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道：“况且，诸位皆有伤在身，不能远行，今幸能捡得一条性命，我又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再害了尔等的性命？今生若有缘，你我定有重聚之日，若我侥幸争得一城一县，一州一郡，诸位再来投我不迟。”

事实是他不可能带着这一大批伤员进行战略转移，一旦被官兵发觉，跑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