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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其实就是在相互攀比中颇感失落。这不是公平与不公平的问题，看见月亮能说月亮美丽宜人的人，一定心里充满阳光，即便他身处狂风骤雨和魑魅魍魉的肆虐之下，也能抬起高，微笑着伸出双手，抓住一丝雨花，说一声“谢谢上苍，让我能洗一次免费澡”。我相信漪儿是一个阳光女孩，至少她敢面对我这样一个哑佧。但是，面对晓羲，而且晓羲也表现出不屑的神色，我是一个哑佧更是漪儿心中的不甘。所以，我和漪儿要走进这座城市，要面对晓羲的轻蔑，治好我的病。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也是我们通向未来的唯一抉择。

“漪儿，你不至于要一个哑巴吧？”晓羲的疑问在知道我是哑巴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解除过，或许她是为漪儿抱打不平，或许她认为漪儿不值当。这样的话题说起来一点都没有顾及我就坐在她旁边。

漪儿有些不满意晓羲的这种表现，不高兴地说道：“晓羲，哑佧也是有尊严的，你当着他的面这样问我，是想拆散我们？还是为我的选择大吃一惊？”

晓羲显然没有想到漪儿会直截了当地把她话语之外的都说出来，面对漪儿的追问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漪儿，你说的有些过了，你怎么过日子那是你的事情，就像我怎么过你在六年前也不问我一样，我也是不应该过问的。但咱们毕竟是闺蜜，我不像你，我沉不住话，有些事我就想问问，也就是仅问问而已。”

漪儿笑了一下，说道：“我怎么觉得你的话里头可不仅仅是问问而已。晓羲，我知道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能为朋友出头露面抱打不平。可是，晓羲，你这样当哑佧的面直接问我，那就是不尊重我，也不尊重哑佧。”

漪儿的这些话让我哑然，也让晓羲哑然。这样一来三个人六目相视，谁也不再说一个字，客厅就有些冷清。晓羲家里居然没有电视！这可有些另类。譬如，漪儿家就有，还是液晶屏的大电视，用拄拐老汉的话来说，那就是给家添点响动。晓羲的家应该就是一个人，大夏天漪儿家也只有拄拐老汉一个人。既然拄拐老汉要响动，晓羲应该也是需要的。现在客厅里面就坐着三个人，能说话的有两个，可是漪儿和晓羲杠上了，说话那是不可能的。客厅的冷清让我倍感无聊。最终还是漪儿打破了沉默，或许是因为长期待在草场，看见有能和她说话的人，她就不愿意让沉默延续。漪儿说道：“晓羲，我的话可能说过了，但是你要想想我的感受。哑佧是我选择的，我们也在努力，希望哑佧不要停留在哑巴上。哑佧不是天生的哑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哑巴，甚至还要比现在厉害，还带着痴傻。可是，现在他好多了，只要不犯痴，他还能给我简单地写几个字。”

显然，晓羲也被漪儿的话打动了，也被漪儿所说的“我还是她捡来的”疑惑了，连声问道：“什么？漪儿，他还是你捡的？”

漪儿自豪地说道：“怎样？晓羲，你不敢相信吧，我的男朋友不但是一个哑巴，还是一个我捡来的哑巴。这样的传奇应该足以罗曼蒂克了吧？而且我还把哑佧变成了我的帮工，在我的牧场里为我干了五年的活。这也够奇葩了吧？这些故事可不是那位编剧能编出来的。”

晓羲还是有些遗憾地说道：“和一个无声世界谈恋爱，我可想象不出来的。”

“你先说这个传奇够浪漫不？”漪儿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漪儿，这样说吧……这种浪漫在别人身上也足够我羡慕的。可是，在你身上我还是不能接受，在我身上那就想也别想。”

漪儿笑道：“我的白雪公主，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高富帅那可只能在童话里。白雪公主她还不是与七个小矮人在一块儿才能找到快乐吗？晓羲，你现在的表现只告诉我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哑佧身上你不屑下手了，因为你不敢面对一个哑巴。所以，这里面的酸甜苦辣你是享受不到的，你还是在茫茫人海中等你的白马王子来接你吧。”

晓羲茫然地说道：“这倒也是事实。漪儿，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接受一个哑巴，我想也不敢想。”

漪儿呵呵地笑道：“晓羲，你不要老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我就觉得哑佧不错，体贴人，也能浪漫地给你隔三差五送花。一个女人，应该知道那些是别人能带来的，那些是需要自己努力奋斗得来的。就拿你的城市生活来说吧，你一毕业就有一套房子，立马在城市站稳了脚跟。这些确实也是我原先一直努力的。可是，这么多年你在这座城市里面获得了什么，不要说这些年为了一个老杨，你和你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就连这套房子还不如我们家在县城的。所以，这些年你在这座城市里只剩下孑身一人和茫然四顾。但我就不一样了，我现在不但有自己的羊群，还和我爸爸一起享受了八年的父女生活，这些真真实实的生活我应该就比你得到的多，而哑佧只是生活对我的奖赏。”

晓羲有些不认同漪儿的这番道理，连忙插嘴道：“漪儿，我和我家人的矛盾那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晓羲，要不是我今天来城里找你，也许我也是你生活里的一些记忆片段吧？你现在连闺蜜都不愿意让她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面，这难道也是一个意外？”漪儿得理不饶人的脾气又犯了。

就在晓羲还想争辩的时候，晓羲的电话打断了客厅里的话题。电话里面的人很傲慢，语气也很强硬。“不是说好的你今天陪客人吃饭吗，你是怎么回事？都啥时间了还不见人影。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换人了。找一个陪客人的吃饭的女人还不简单。”

晓羲连声说道：“我马上就来，你稍等我一会儿。”晓羲站起身跑到窗户上看了一眼，又说道：“我怎么看街上没车，你能接我一次吗？”

“接你？我正在陪客人说话，今天我知道要喝酒，连我自己都是打车来的，你自己想办法吧。”说着，对方就挂掉了电话。

晓羲握着电话，有些尴尬地对漪儿说：“漪儿，我今晚还真有点事情，就不能陪你了。你们也不用等我，卧室、沙发都可以睡，你们还是早些休息吧，坐了一天的车也怪累的。”

漪儿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你还是去忙你的吧。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漪儿这样说到让晓羲有些不好意思，连声说道：“主要是那个，漪儿你是知道的。要是平时，我也就回了他，去不去也无所谓。”

漪儿见晓羲还在解释，连忙说道：“晓羲，我没有你那样小心眼，你忙你的事情，我真的不在乎。”

晓羲这才连忙跑进卧室。按照我观察漪儿的做派，出门前换一件衣服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再说晓羲还着急赶场子。但是，过了十多分钟晓羲还没有出来。漪儿就笑着对我说道：“哑佧，你要不要进去看看？晓羲这尕女子还在卧室想你哩。”我连忙摇摇头，虽然是漪儿的建议，我可不愿意跑进去再给晓羲添麻烦。

晓羲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还真变成一个美女，精神焕发，眉毛浓黑，脸也有点像漪儿所说的圆嘟嘟，头发笔直地披在肩上，衣服也换成了华丽的晚礼服，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包。我这才知道城里的女人是会变的，需要她光彩照人的时候，她们就会把自己原来的面孔遮挡起来，像打了鸡血似的，花点时间变成印在画片上的娇艳女人。

就在晓羲把拖鞋甩在餐厅，光着脚丫子找鞋穿的时候，晓羲抬头问了漪儿一句：“漪儿，你们明天有啥打算？要不我明天抽时间专门陪你？对闺蜜，我还得尽地主之谊。”

漪儿懒懒地回答道：“明天，我们很忙，我们要找专家给哑佧治病。这是我们这次进城要办的主要事情。”

晓羲的手颤了一下，有些吃惊地问道：“给哑佧治病，哑佧的病能治好吗？”

“肯定能啊，哑佧又不是天上的哑巴，他能读书识字，还能有自己的想法，学东西又快又好，他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漪儿，你和医院里面联系过了吗？”

“还没有，我只是在网上对一些专家说过哑佧的情况，他们都说像哑佧这样的病人应该能治好。”

“治好……我不能再和你们说了，还是等我回来，咱们俩钻到被窝里面慢慢说吧。漪儿，你不会责怪我我不让你和哑佧……”话还没说完，晓羲就起身出门，顺手把自己关在门外。

漪儿站了起来，望着我的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着问道：“哑佧，你知道晓羲想说什么？”晓羲的话本来就没说完，再说漪儿和晓羲之间所说的话一半是真一般是调侃，那句是真话，那句是随便说说的影射，我还真的没办法分清楚。这样一来，我可就没办法知道晓羲最后到底想说什么，只好摇了摇头。

漪儿瞪了我一眼，把双手紧紧地搓在一起，轻声说道：“哑佧，说你痴你还真的发痴。晓羲那小妮子可是和好几个男人好过的，她能说的话不外是……”漪儿又停了下来望了我一眼，好像在思索该不该给我说，过了好一会儿，漪儿才接着说道：“晓羲对男女之事看得太简单太轻率了。所以，她在临出门之前想问我愿不愿意陪她一个晚上，和她一块儿说说话。”既然漪儿这样说，那就肯定晓羲就是那个意思。可是，这种事情漪儿没必要跟我说，愿不愿意她自己决定就行了。

后来，漪儿还说了许多，可是我不争气，还没听懂漪儿说的是什么就睡着了，还是漪儿把我推醒找床睡觉的。寄居人下，我真没想到会是那个状况。晓羲的另外一个卧室会是那样简单，那床只不过是一张三人沙发，连被子都没有。地面上还有一层厚厚的尘土，在屋子里面随便走走就能搅动灰尘呛到鼻子。这可比漪儿草场上的石头屋差多了，虽然在草场四周弥漫的是青草和牛羊的味道，但那是清新的，我床上的被子至多两周漪儿就要换洗一次，就算在冬天冰雪封山，我也能利用漪儿留下的东西想办法把卫生做好。而且，大冬天的草场是除了清新以外没有其他味道的地方。

看到晓羲房间里的状况，漪儿连忙跑到卫生间，拿来拖把水桶开始给晓羲大扫除。做这些的事情，漪儿歉意地说道：“哑佧，你不要笑话晓羲，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再说，这又不是晓羲的闺房，咱们只能将就一下。”我已经很困了，也没有想起身帮帮漪儿的意思，昏昏沉沉，任凭漪儿忙里忙外。

我非常喜欢偷听草场那些非常细微的声音，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能听见小草长高拔节的声音。或许这是因为自己不能说话吧。等漪儿忙完我却不困了，微微睁开眼，望着漪儿满脸的汗水。我喜欢漪儿这个样子，湿湿的，像挂了一层薄薄的水，整张脸仿佛只要用手指轻轻一压就能浸出一股清流一样。漪儿的草场就有很多这样的地方，踩上去轻轻踩一踩，地面上就能浸出水来。

或许漪儿知道我醒了，也知道我正在**她，她妩媚一笑，说道：“哑佧，你这样可不好，我干活的时候你睡得像头猪，我刚干完活你就醒了，还假装睡觉偷看人家。难道我脸上有花？”我只好睁大眼睛，正大光明地望着漪儿，点点头，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漪儿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道：“还是睡吧，哑佧，咱们明天还要忙，我还不知道晓羲那小妮子什么时间回来，还要吵醒我说多少话。”然后走到门边，回身一笑，“啪啦”一声关掉开关，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再后来，我还是真的睡着了，也没有被细微的声音吵醒。

其实，漪儿根本不用担心晓羲会半夜跑回来吵醒她和她说话。因为晓羲当晚根本就没有回来。或许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或许她认为就应该把我和漪儿留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面，更或许她出门就忘记了在她的家里还有我和漪儿。总之，那晚漪儿睡得很好，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我起来了，她还在晓羲的闺房酣睡。

作为一个牧羊人，不去放牧的早晨是无聊的。看着窗外发白的天空，自己却手头无事可做，这让我有些想责怪漪儿，要不是她昨晚勤快，至少这样的早晨我还可以打扫一下卫生。现在倒好，我只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漪儿平静的呼吸声。城市的早晨其实也是安静的，偶尔路过一辆车，从遥远的地方“轰隆隆”地跑过来，也不做停留，又“轰隆隆”地碾向远方。一辆过去了，两辆过去了，一直到第五辆车跑过去，我才听见院子里面有了响动。应该是早起晨练的人起床了，先是关门的声音，接着就是“噼啪噼啪”的脚步声连成一串消失在小区门口方向。一个人，两个人……我非常渴望能有第三个人出现，但我还是失望了。不可能有第三人出现。因为马路上的车流已经响成一片，成了一条线，连绵不断，再也听不见第三个人外出晨练的声音。

“哑佧，你就那样在沙发坐了一个晚上？”漪儿起床后看见我坐在沙发上，惊讶地问道。我摇了摇头。漪儿关门走出我的房间我就睡着了，我可是天空发白的时候才坐在沙发上**这座城市的秘密的，顺带也**了晓羲所住的小区的秘密。

漪儿眯着眼问道：“晓羲哪儿去了？哑佧。”我怎么知道晓羲去了哪儿，她可是一夜未归。我只好摇摇头。

“哑佧，晓羲没告诉你她去哪儿？还是你根本就没看见过晓羲？”漪儿又问道。从昨晚晓羲当着我和漪儿的面走后，就没有回来过。漪儿所问的两个问题虽然没法回答，但都是肯定的。我只好点点头。

我想漪儿肯定也没有得到答案，所以非常失落地说道：“哑佧，你就不能告诉我，晓羲是出门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儿，还是……哎，我怎么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明知道你只能摇头点头，还这样固执地去问晓羲的去向。”这个确实是我无法给漪儿确切消息的原因。但是，我确实是既没看见晓羲，也不知道晓羲去了哪儿。只好冲漪儿笑了笑。

“还是算了，我也不管晓羲这个小妮子跑哪儿去了，去干什么了。咱们今天还有一大堆事情，哑佧，洗漱一下，咱们这就到外面吃点东西，赶紧去忙咱们自己的事情吧。”漪儿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这个哑佧还真的没办法给漪儿一个明确的答案，就在这种做哑谜和猜哑谜的游戏中，我也是压抑的漪儿是压抑的。但，这就是一个哑佧，一个即将开辟未来的哑佧。